第127章 交易 之 一條繩上的沈螞蚱和秦螞蚱!

我從不曾想過,會與那狼族少主再次見麵。

除卻一身神秘的黑色鬥篷以及猙獰麵具,那樣一張尚算熟悉的容顏這般端坐在高堂之上,我終於明白那種久遠的熟悉感為何顯得飄渺而又涼薄。

狐狸將我放在一旁的椅子裏,淡淡的負手而立,顯得很從容。

眼見這兩人就這麽一坐一站氣氛緊張,我隻得歎氣,充當那甚為受氣的和事佬開口:

“原來竟是樓莊主,幾日前讓您破費吃上那麽一頓,實在是怪我沒能認出莊主尊容……”

“賠禮,也是這般目中無人的態度?看來景王府出來的人也不怎地。”

樓千夜冷冷開口,漆黑的墨瞳淡淡的落在手中的酒杯上,深邃的五官沒有表情,恰似那無悲無喜的雕像。

狐狸冷哼一聲,“樓千夜,如今你想怎樣。”

樓千夜眼尾掃了我一眼,手中酒杯驀地一轉,“怎麽,她的記憶恢複了?”

“……”狐狸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褶皺,“她始終都是我東帝的人,記憶恢複我開心都來不及,就算忘卻前塵也不過重新再走一遭,於本尊來說無甚區別。”

“哦?”樓千夜將視線投向我,含笑的眸底僅是陰鬱,那股子欲除之而後快的狠厲瘋狂一點也未掩飾,赤裸裸的逼迫過來,“多年不見,鳳主這身子板養的倒是好,也難怪當年不惜滅我狼族也要得到……”

我看著樓千夜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鋪滿地毯的台階,往我這走來,狐狸不著痕跡偏身往我麵前一擋,麵色一緊,“樓千夜!”

樓千夜卻是不理,死死盯著我,“我那狼族的珠子,如今用得可還順當?”

我麵色一白,曾記起還是少年模樣的他,一臉玩味的將他那長輩小心供奉在禁地之中的珠子在我麵前晃了晃,還戲謔的笑說以狼族少主的身份給那珠子冠上了我的名字……臨風珠,狼族至寶。

而現在,這般重要的事物卻被他如此輕描淡寫的帶過,滅族之仇,殺親之恨,縱使當初那段哥們情誼至今回憶起來仍會唏噓不已,可我竟找不出一個理由,能讓他不殺了我同狐狸泄憤。

尤其是當年的素情,我本可以將她從狐狸手中救下性命,卻從未料到平日裏柔弱乖巧的一個女子竟會不管不顧的衝向狐狸護身的結界,猛烈的雷電焚毀了她的身子,為何將獨獨頭顱還給他?不過是我隻來得及飛身而上,以身替她擋下剩餘的殘雷,將將護住了她的臉……我能做到的,也隻有這個了。

嘴角一絲腥紅滑過,我平靜的推開狐狸攔在我麵前的手,緩緩起身迎上,一如當日的冷峻,“當年,我不知狐狸剿滅狼族為的是自己的私心,我承認當時我們都太過輕狂,這才犯下大錯,如今,你便是要了我這條命,我也毫無怨言,隻是……”

“嗯?”樓千夜眉毛一挑,定住了腳步。

狐狸似是想到什麽,伸手緊緊拉住了我的手腕,眼神沉沉的望著我,緩緩搖頭。

那樣的視線我不想看懂,卻無奈多年的默契怎會看不透他現下的意思?淡淡的投以一方安心的回視,我繼續望向樓千夜: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若要牽連他人或許就有些過了,在我看來,樓莊主並非那心胸狹窄不明道理之人吧?”

樓千夜忽而嘲諷一挑眉,眼神更冷,“牽連他人?是,我那萬千的狼族子民確實命喪在你鳳主的刀劍之下,可素情呢?你敢說素情不是死在青龍的手上?!”

四周猛地一陣陰風將門窗全都嚴實的關上,漆黑的結界迅速擴張開,將整間大廳團團圍住,不留一絲縫隙。

望著樓千夜忽而猙獰的麵容,我沒來由的竟生出一絲心痛,可狐狸,我不能不保!要論說謊,無人爭得過我:

“當年,素情確是我殺的,你忘了麽,素情的死穴是你告訴我的,世上除了你,隻有我能……”

“賤人!”

不遠的樓千夜忽而身形一展,聚成一團黑霧,迅速分化成無數黑影,刷刷刷的在四周高速旋轉,尤其黑暗中那雙泛著殺意的冷瞳,隨時能都撲上來撕咬殆盡似的。

狐狸沉痛的盯著我,良久,轉身忽地化作無數道青影,衝進周圍的黑影中,漆黑的結界壁瞬間夾雜著劇烈的雷電與狂風碎石。

獨獨剩我立在空曠的中心。

“厲害~果然中計了!”

哪知身後忽然傳來樓千夜的冷笑,待得我一回身,隻覺麵前黑影一竄,身子將將一震之後,再次睜眼,已然身在那座將近坍塌的結界之外。

樓千夜冷冷的立在我身旁,陰謀的氣息蔓延而上,“這座結界會困上他一段時間。”

我冷笑,“這樣的結界,怎會困得住他?”

“是~這樣的結界東帝如何衝不破?可是,誰叫你在我樓千夜的手中呢?”

我瞪了他一眼,“你什麽意思!”

樓千夜負手,玩味的自我周身轉了一圈,“東帝的智謀和實力那可是鮮少人能比的,可若是心頭急了,你說這腦子再聰明他也有不靈光的時候~”

腳步緩緩定在我麵前,身後便是那漆黑的結界,隱約還能看得見那道青影漸漸染上詭異的墨黑,不再純澈,我心頭大驚,“你做了什麽?!”

樓千夜折扇一打,正是他曾放在我這的那把竹扇!

“愚蠢的青龍傻兮兮的為了某人,很久之前就私修了禁術,天帝下了封印才止了漸漸魔化的趨勢。

“堂堂九重天,如何能容得下墮魔之人存在?況且天帝愛才,自是不能放任這般強大的力量偏離正軌,為魔所用……

“你如今命數將衰,又身受重傷,獨獨將你放在我身邊,不用等到結界被破,他心緒大亂,被周身邪氣吞噬心智的那一刻,除非天帝親至,否則,逆天之罰誰也阻止不了,他青龍安能有性命焉在?”

我心神一懼,不敢置信的看向樓千夜,繼而觸到樓千夜那雙平靜的眸子,狠了心,“你有法子救他?!”

樓千夜聞言,妖嬈魅惑的眸子滿是算計,口氣卻無辜,“喲~人家可是堂堂龍尊,想除了自己一身的邪功自是辦不到,我一介小小的狼妖又能如何?鳳主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眸子瞬間迸發出的冷意隻得生生忍下,我垂眸,“千夜,你要如何,我都依你,隻要他平安……你若是覺著我身上還有什麽價值,盡管拿去。”

半晌不見對方回話,我微微抬起眼皮,望進一雙幽深嘲諷的眸子。

他哼了一聲,“鳳主說的,可算作數?”

我點點頭,“自然。”

“好!”他張狂一笑,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擊在掌心,“此結界中的陣法最多困他七日,七日之後天罰必降,我這小小的山莊可經不起那折騰,你最好在這七日內讓我滿意了,我自有法子放他出來,否則七日時限一到,就是天帝想救,也回天乏術了~”

我看向結界內已然倒地,背脊變形冒出黑翅一端且痛苦蜷曲的狐狸,“你可莫要食言!”

“哼~那也得看看你這個賤人有沒有那個本事能讓大爺我滿意!”樓千夜拂袖轉身,“來人!帶秦姑娘去休息!”

樓管事憑空出現,應了一聲,待樓千夜身影消失後對著我微微一禮,“秦姑娘請跟在下來。”

客房換作了四處漏風的柴房,我無甚異議的住了下來,望著樓管事撤了麵紗那雙笑到看不清眼珠的細縫,我居然一改往日的毛躁,心中一片平靜。

這一夜,柴房中充斥了一夜的劇烈咳嗽,我有些了悟,莫不是樓千夜知曉我病重,恰有先見之明的將我移到離主院偏遠的角落,省得那些咳嗽吵了他睡覺……

仿佛還是曾經的那個少年,沒個正經卻心思單純的斜坐在牆頭,叼著草根哼著不著調的曲兒對著我揚眉:

“姐姐好漂亮的身段,不若同我回族裏玩玩?”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夜一,還能有人會對我好。

夜一曾無奈的歎息,說沒了記憶的我,怎地就不把對著東帝那一根筋的傻勁一塊忘掉,眼裏除了東帝再看不到他人的好。

東帝,從未對我有過任何的停留,哪怕一個眼神,一句話,我追趕著的,始終隻有對我無情下著命令,連回頭都不屑的那樣一個男人。

那時候記憶全無的我曾發誓,我再不讓他雙手沾滿汙穢的血漬,獨自一人攬下了所有清剿戰事,當了他麾下第一將軍、護衛殺手……從此,東帝身邊多了個臭名昭著殺伐嗜血卻戰功赫赫的女魔頭。

南地曾一度被他人避之惟恐不及。

夜一還說,跟了東帝那樣的人,我一輩子算是毀了,倘若我並未替東帝滅了漠北狼族,倘若狼族少主樓千夜中意的不是樓素情,或許……我會圓滿些。

曆經千帆,我還是那句回答,不管是謝臨風還是秦隱荷,跟了他,我從未後悔!

天邊隱隱泛著魚肚白的刹那,我終是暈暈乎乎的睡了過去。

一條黑影瞬間自窗外離去,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