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夜探花塚得樹靈

前話:夜間盤龍來驚魂,古木靜候已千年。

夜裏,若兒躺在床上,手指一直摩挲著掌心。心裏的暖意一點點地濃了起來。

白日裏,她摔在草簇上的時候,心裏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細細軟軟的觸覺,初時覺得帶著冰冷,也是觸暖著了自己的心,自己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

碧色雖然說的隱晦,她也知道自己的花靈怕是走了下成了,是會滿山遍地的開放的花麽。心裏的激動一旦起來,就難以再平複下來。

若兒坐了起來,她卻不知道碧色並沒有說出另一半的話,芳菲的花木,風姿綽約,這匍匐在地的素草雜花,幾乎就該被鏟除了個幹淨。

隻是這花性韌,縱使園內的丁衛平日除的勤快,也時不時的還能在萬紫嫣紅開得闌珊時,藍星隱隱芳菲中。

摸過靠在床榻旁竹竿,索性光著腳,往外走去。白日裏去花塚時,每個小孩都是蒙上了一條細柔的綢帶,花塚深處,是禁止日常出入的,花塚裏的花大多是活花,芳菲幾百年的精心培育才有了這麽一批靈物。

她半踮著腳,合著竹竿,走得很是輕鬆.默念著記在了心頭的路線往前走去。

再小些時候,她曾哭喊無數次沒人理睬後,瞞著院裏的主事婆婆出門找娘親時,迷了幾次路摔了無數次後,就學會了這個方法,用竹竿劃著節奏,憑著感覺走好每一步。

自己的院子走到外園用了兩千一百零五竿,比前些年少了五百多竿,從外原到花塚又用了三千六百零二竿,中間有五段起伏的小坡路。

從花塚口到摔倒的地方,再用了三百多竿,若兒晃著竹竿打著心拍,靜靜地往前走著。

花塚少了白日的笑喧,剩下依稀的蟲鳴聲此起彼落,花香夾雜在一起,綿綿地纏人心魂,群花最喜爭豔,凡花依舊難掩生性孤傲,這些半活的花靈的性子更是如此。

若兒也不理會空氣裏的一絲絲有些挑釁的波動,隻是聽著心裏的一絲牽連,腳下似有了視覺一般往白天摔倒的地方走去。

等到竹竿被絆住了,若兒扶著竿子,蹲了下去,用手摸索著白日的著那抹毛絨。許是這樣不夠暢快,她丟開了竿子,張開四肢,狠狠的抱住了花簇,這應該是一團平鋪開來的花簇。

她用指細細地數著莖藤,身子一點點的往前挪動,才移了幾步,“咚”地一聲,隻感覺自己的頭撞上了些什麽。

她慌忙往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竹竿摸去,手間隻留下草和土的冰硬。四周更加安靜了,蟲鳴都停了下來,若兒才開始有些害怕。

畢竟還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習慣了黑暗,仍然會害怕異常安靜的黑暗,這怕就是人的天性。

她用手揉著發痛的額頭,半是害怕地伸手往撞到的“不明物”摸去。

手下觸碰到的應該是一棵樹身。樹幹上的紋路粗糙裂開,難怪撞的自己如此疼痛,是撞上了樹幹,也不知是什麽花的花木,如此堅硬。

若兒手下有了依靠,就直起身子來,將身子靠掛在了樹幹上,她一點都不曾察覺,花塚即為花塚,則隻為花開,而不為木繁。

美豔如花,又怎能長成材質上佳的良木。更何況是在如此花團錦簇的芳菲花塚裏,這棵樹枝葉繁盛,聽不到看不到一絲花語濃香,仿佛從來都不屬於這片花的海洋,隻是借宿在此和周遭一絲幹連都沒有,默默的矗在這裏百餘年而無人識。

若兒靠著樹幹心裏一片空白,小手順著樹皮的紋路,遊移著,指尖碰到了凸在樹幹上很是堅硬的。她嚇得縮了回來,剛縮回來,兩隻手不聽使喚,忍不住還是摸了回去。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若兒心裏暗想道,手下發力,指甲深深的嵌進了樹身,“哎呀,”若兒隻覺得樹身仿佛哆嗦了一下,一塊冰涼的硬物什滾到了手中,貼著白日花物所在的手心。

若兒隻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壞事,退了開來,腳下突然又踢到了探路的竿子,她想也不想,抓起竹竿,手裏不知覺地帶著硬物,往自己的小院子跑去。

回到住處,若兒喘得有些發慌,坐到了床上許久才平靜了下來。她將手中的東西放了下來。“還是先睡吧,明天姥姥來了,再好好問上這是什麽東西”,打定主意,若兒覺得有些累了,就準備睡下了。

“小丫頭,你壓倒我了”突兀地聲音在黑夜中響了起來。

若兒此時正是有點模糊,但六年的黑暗生活,讓她對聲音有著異常的敏銳,她警惕地坐了起來,手習慣性的往床側的竹竿抓去。

“我不就是你從樹上偷偷摳下來的麽?”女聲帶著幾分笑意,打趣道。

“啊,”若兒聽得聲音沒有惡意,心裏定了幾分,身子往發出聲音的地方挨了挨。“你是?”

“我是...”女聲裏麵帶著絲戲謔:“你可是猜猜。”

若兒聽出了她的意思,覺得有些為難,歪著腦袋就是想著。

“小丫頭,你這也是猜不出?還真是個榆木腦袋。我自樹上來,又有了這樣的神通,還能是什麽”女聲帶著幾分無奈說到。

“木頭,姥姥說了,長在樹上的,除了葉和花,就有果實,剩下來的就是木頭。”若兒好總算是有了些思路。

“我不是木頭,”女聲突然響了幾分,“也不是葉,花,真是一塌糊塗”

“難道你是蟲...繭”若兒隻覺得身上起了幾分寒意,想象著自己從樹上摳下來的圓潤東西,還一路上握著走了回來。

“你”女聲一時氣結:“我是盤龍木的樹靈,隻知道胡亂說事”

“樹靈?”若兒不解道:“芳菲塢中並無樹靈,養育的也是各種花靈,這裏世代隻侍百花。”

女聲似是看到了若兒滿臉的不相信摸樣“我又怎麽會是和隻有靈滴或是靈珠的花靈一般的樹靈,日後,你就會知道我的本事了。你性韓名銀若,我和你相識即有緣,我也是無名無姓。這幾百年間,看得滄海人事變遷,身旁經過路過林林總總,卻是從沒人看得見我,更甭說和我說上幾句話。你就姑且叫我姐姐好了。”

“姐姐?”若兒遲疑了一下,突然在黑夜之中的房裏轉悠了起來,

她一身夜衣,真個人被著黑暗圍著,就是低念道:“前些日子,碧色妹妹從外塢回來後,就隻準我叫她妹妹,今晚你說我隻準叫你姐姐,一下子是多出了兩個。”

黑色的石頭發出了一絲紅光,一抹透明的身影浮現在房內,女子的身影有些模糊,她環抱著透明的雙臂,看著小女孩的身影。

她隻是在旁看著,眼裏似乎蒙上了一層晶瑩,身旁長發就是拖到了地上,隻見她的身後龍形環繞,五顆圓潤的如珠體一般之物懸空而出,閃閃而亮,僅剩第六顆黯而無光,失色不少。

若兒轉得累了,就是躺在床上,夢裏依舊輕囈不斷:“妹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