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遙想當年初遇君

黑玉一番查看下,才發現馬車跌進的是一片低矮的山穀窪地。周邊是連綿綠巒的丘陵。

若兒也是發現,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個腹地形狀的低窪地,四處長著高矮不一的成片林木,三麵封死了道路,隻有前方還有條隱在雜草中的小徑,似是通向了外頭。

天色很快暗沉了下來,若兒尋了些幹淨枯草堆子,枕草而眠就是要過上一夜。

夏夜,穹間繁星點點,她徹夜抬著頭看著星辰點點,月明夜風爽,她如此定眼看了一夜,心裏就怕自己一閉上眼,又要回到過去那片無助的黑暗之中。

她這般胡思亂想著,直到天邊紅白相間的霞光浮起,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草尖上的露水凝聚在一起,蜻蜓點過,露珠輕落,打醒了沉睡著的女娃。

若兒對著空中不斷散著刺目光芒的烈陽,依舊是有些不適應。

昨夜還算好眠,並沒有受到蛇蟲鼠蟻的打攪,若兒揉著被陽光照的發黑的眼睛,摸著被自己壓平了的枯草,“明年,你們就會綠回來了,忍忍就過去了,實在是抱歉”。

她看了一下腳上的傷口,昨日裏胡亂用一些草漿和了起來,算是簡單地做了個處理。

她又是抖出了包裹裏還沒有碎透的花生酥,幹就著口水,胡亂咽了一通,算是抵住了餓。

她記得臨睡之前,黑玉曾提過,再走上一個時辰,順著草木生長的反方向走,就會有一條河流。

若兒強打起精神,往前方尋去,蕭瑟的草木矗立在了身後,在了苦悶的夏日裏,耗去了最後一絲生機。

六月半的太陽照在身上,已經有些熱辣,再加上先前的傷口,若兒隻覺得腳下越發沉重。

遠處的水聲聽在耳裏,更加清晰了幾分。

若兒的眼裏就是多了幾分躍色,加快了腳步,眼前,果然是一條潺潺流動的河流。

似是分割線般,小河的另一頭,還是漫天的綠意,就是一下子帶亮了若兒的眼。

她丟開腳下已經蹭破了個口子的綢鞋,有些心慌地跳進了水裏。

水裏透著股甘甜,順著喉間,涼了整個身子。

若兒看著水底的細沙石,再是看著腳下透明的水流繞在自己的腳肚旁邊,爭先恐後的往前衝去。

水麵之上,波光倒映,一雙黑白的眸子倒映出來,臉上更是劃著大大小小的刮痕不斷,水裏的人嘴角一彎,露出排碎玉白牙。

水花拍打起來,一下子就是觸到了傷口,水裏的影子,咧開了嘴,鼻子也跟著皺了起來。

“真醜,”若兒指著水裏咧牙呲嘴的臉,再看看那些還帶著血跡的傷口。

她連忙換上了個笑臉,“這才好看些,以後還是要多笑笑些好看,翡姨就最喜歡若兒笑了”。

她小心的拍洗著臉頰,避讓開了傷口,一番梳洗後,整個人就覺得舒爽了不少。這才找了塊溪邊的大石頭,靠坐在了一旁的石灘上,身上的水汽很快就被烈日蒸了幹淨。

若兒等到身上的力氣恢複了一些,就是決定再往前走去。

她翻看了隨身的包裹,裏麵沒有任何裝水的容器,為了保證自己在這炎熱的日下能夠保持足夠的水分,她就是往沿著河流上遊走去。

若幹年後,每當回憶起這個累了自己半輩子的美麗相遇,她的眼底的光澤就是如同今日腳下的涓涓細流一般,意味深遠,隻是輕笑著在他耳邊輕念到,“我以後再也不會胡亂走動。”

這溪流越往上,水麵反倒開闊了起來,兩旁的樹木沿著灘塗倒退而去,兩岸被水衝刷地失去了棱角的灘石,被正午的陽光烤的很是燙腳。

她索性就在淺水裏走了起來。走了一段水路,溪流在一個彎道轉了向,再往裏走隻見四處彌漫起了白色的霧氣。

此時的陽光和霧氣將這條溪流分成了兩個世界,霧氣的源頭是一個圓形的水潭,水潭並不大,潭麵平靜無波,仿佛和外麵一路流淌的小溪沒有一點關聯,又好像水一進了水潭,就失去了水的活性。

若兒走到了水潭邊上,她沒想到自己從來不會遊水,隻是往裏麵走去。

腳要踏進霧氣的一瞬,她看到了水潭的左側岸上,立著一棵熟透了的果樹。紫紅色的漿果清晰可見,她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精神的果子,她已經開始想象著嘴裏彌漫著紫黑色的漿果的甜味時的滋味。

對於八歲的若兒來講,這樹還是高了些,她走到一旁用腳在光潔的樹麵上用力的蹬了幾次,隻是把身上的小傷口扯痛了起來,這樹連顫都沒顫一下。

她有些生氣了,突然又湧出了前些年用竹竿砸人的氣勢,她一遍惱火著這時候實在該帶著竹竿而不是鈴鐺,這鈴鐺怎麽也抵不上吃的。

看了一下四處的卵石,才發現這裏的卵石都有些分量,總不能搬起來反而砸了自己,隻能希望可以在水麵上找到些落下的果子,她搜索了一番,小臉很快垮了下來,還是什麽都沒有。

再也顧不得腳上的傷,手腳並用,往樹上爬去,很快,她的手已經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了光滑的果皮,隻是腳下也開始不聽使喚了,再想往前挪一下的時候,整個人往下落去,她受驚的同時,耳邊已響起了樹枝斷裂的聲音。

若兒的腦裏,隻記得剛才水裏那一片白花花的灘石。和自己如同果子墜地般開了花了。真的開了花,那個看著就甜膩的果實,在白皙的臉上生出了一朵絢爛的紫花。

當然,筆者要說明一下,白皙這個還算美好的形容詞從來不曾屬於韓銀若。無論是這過去的八年,還是冰原的七年,抑或是在齊堡的三年,更或是以後的無數漫長歲月裏,銀若的臉從來都沒有真正白皙過。

濺開的果汁順著漂亮的下巴滴落了下來,“很甜”。若兒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果汁,隻不過同時被舔到的果汁下的臉突地僵硬了一下,修長的眉毛抖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