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多餘
怒火,如猛獸咆哮,瘋狂的向身體的每一處四溢。
拿著紙的手,因為用力,手指節骨處已經開始泛白,發青。
崔婷,這兩個字如同最狠毒的魔咒般,正在一點一滴吞噬著她的心。
林花枝死死看著手中的信紙,眼底是發紅的血絲,此時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把崔婷那女人碎屍萬斷。
“花枝姐,你……怎麽了?哪不舒服嗎?”
杏兒走過來擔心的問道,她看到林花枝的身體在微微發顫,進東院前,她就聽說林花枝染了病,還沒大好。
“花枝姐,要不你先回屋休息一會吧。”杏兒不放心的輕輕拍了拍林花枝的肩膀。
感覺肩膀上傳來的觸感,林花枝仿佛才回過神來一般,深呼吸一口氣,將眼底的怒火壓了下來,她轉過頭,帶著幾分僵硬的開口:“我頭有些痛,好杏兒,我去休息一會,這邊就交給你了。”說完,也不等杏兒點頭,她急急忙忙就往外走,手裏緊握著一張紙。
林花枝拎著衣裙,大步流星的往正屋去,她要把崔婷寫的這淫詩浪詞丟到嚴少白的臉上,她要大聲問他,他是不是背著她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她還要問他,他長時間對她不聞不問,不冷不淡,是不是因為心裏一直記掛著崔婷?
可是,當林花枝到了正屋外,在看到嚴少白的那一刹那,當聽到立在嚴少白身後的如意不解的問她:“花枝,你有事嗎?”她才猛然想起一事,她不再是陳素月,此時此刻,她叫林花枝,她現在隻是嚴少白身前的一個小丫頭。
緊握著拳頭,林花枝眼睛死死盯著正向她看來的嚴少白。
她感覺她的心痛到不能呼吸,為什麽,她隻想問他一句,為什麽要這般做?難道她對他不好嗎?
想起寶華寺竹林裏陳素月的衣冠塚前,嚴少白與崔婷的對話,她仿佛看到她的心在一點一滴被冰封。那個時候不就知道嚴少白對崔婷的留戀了嗎?那個時候不是就知道他對陳素月沒多少感情了嗎?是呀,她想起來了,那衣冠塚上隻有簡單的五個字——陳素月之墓。
連死了,也不能冠上他的姓嗎?
突然,一種無力感代替了內心那熊熊怒火,原來一直執著的人隻有她,執著的是以前的陳素月,現在的林花枝。
眼角有濕濕的酸楚,緊緊抿著嘴,過了好一會,林花枝才啞著聲音說:“今日是母親生辰,想請老爺恩準,我想回家。”
從她進到正屋後,嚴少白的眼睛一直停在她的身上。
蒼白的臉色,發顫的身子,依在門旁瘦弱的身形,這就是嚴少白的感覺,當那細顫顫的聲音出現在耳邊時,嚴少白眼裏突然多了些東西,隻是刹那,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跡。
“即是如此,你便去吧。”
見嚴少白發話,林花枝隻是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她的背影有幾分慌亂,全都落在了嚴少白的眼裏。
“姐夫,你對那丫頭可真好。”杜映蓮在一旁有些酸意的說道,“要是旁人見了,誰會猜到她隻是一個丫頭,包不準還以為是姐夫屋裏的人呢。”
嚴少白回頭淡淡看了杜映蓮一眼,複抬起麵前的茶碗,抿了一口,才道:“那丫頭是個有孝心的人,如是你表姐在世,最喜孝敬父母的人,這林花枝到還對了素月的脾氣。身體毛發受之父母,無時無刻掛念家中長輩,這是好事,我又怎麽能違了這天下最重要的大德?說起來,我倒想起一事,表姨父的生辰也就是下個月,那可是大事。表妹過兩天回去時,記得帶上大禮,素月年前就早早備好了。”
杜映蓮聽嚴少白提起陳素月,心裏也不禁難過,可是聽到後麵,卻不由一驚:“姐夫,姐姐這才走了不久,我臨來江東府時父親曾說,不用記掛他,他的壽辰家裏也不準備大操大辦。我……我留在這裏,多陪姐夫一段時間。”說完,杜映蓮這心裏也有幾分忐忑,偷偷向嚴少白看去,不知他是不是聽懂她這話裏的意思。
嚴少白卻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不緊不慢的喝著茶,不再說一句話。
……
林花枝出了陳府,沒急著去城西,事實上,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站在繁華的街口,該何處何從?何處是她的歸宿?
就在一瞬間,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難道從一開始,她就是多餘的嗎?
她是嚴少白和崔婷之間多餘的那一個人嗎?
一直強忍的眼淚,悄悄滑過臉龐,落在了地上,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