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花魁賽(中)

“全都表演的相同的節目,的確有些無趣。”簡忻也不隱瞞感受,當然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好隱瞞的。

“前麵都是各大青樓普通姑娘賺個臉熟,自然不會太有精彩,要看精彩的可是得等到最後幾場了。”嚴律笑著說道。

“哦?”

“最後幾場才是花魁的爭奪的正主。”

“嚴兄看過?”

“去年有幸碰上,便觀看了一場。”

“我餓了。”順民突然抬頭看著簡忻說道,想想也是,自下午出來後順民便一直和沁夢賭氣不吃她買的東西,怎麽能不餓。

“活該,讓你吃,你不吃。”沁夢幸災樂禍的看著順民:“看現在還有什麽能給你吃。”

順民白了一眼沁夢卻不再說話。

簡忻無奈的搖頭,這兩人隻要碰上能數落對方的機會絕對都不不會放過。也不再去說什麽,隻是從衣袖中拿出一個小紙包遞給順民。

順民臉上笑起,滿足的打開紙包吃著忻姐特意為他準備的糕點,這時候的他看起來最孩子氣,終究隻是個十歲的孩子不是嗎?即使他因經曆成熟許多。

簡忻忍不住笑起,她是順民的唯一,順民也是她的唯一啊,有個人讓自己守護也是幸福的事,至少還會努力生活。

“濟生還真疼你弟弟。”趙溫永看著不禁感歎道。

“自己的弟弟自然要疼愛,你不也很寵你妹妹。”才把這丫頭寵的無法無天,古天揚一旁說道,當然後半句自然是在心底說的,即使是他也招架不了這丫頭的報複。

“好無趣哦,還以為這表演有什麽不同呢,全都是一個樣。”沁夢失望的說道。

“那是,歌還唱的那麽難聽,哪有我忻……我哥唱的好聽。”說完表情一暗,眼睛變的模糊,他想起了繡娘。

簡忻的表情也是一暗,簡忻隻唱過一次歌,就是繡娘死後那次,看著順民的表情知道順民又想起繡娘了,抬起手溫柔的摸了摸順民的頭:“順民,我再給你唱首歌好不?”

順民低著頭點了點。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變換

到頭來輸贏有何妨

日與月互消長

富與貴難久長

今早的容顏老於昨晚

眉間放一字寬

看一段人間風光

誰不是把悲喜在嚐

海連天走不完

恩怨難計算

昨日非今日該忘

……

《兩兩相忘》,世人若都能忘了恩怨情仇,哪還來的那許多愁緒。或許高僧能忘,可唱著這首歌的簡忻卻忘不了,她忘不了母親在她麵前被人害死,忘不了隻能看著對她那麽好的繡娘在眼前死去,可她要唱這首歌,她要勸慰順民,自己生活在悲與恨中便算了,可她不要順民同她一樣,她要這個孩子快樂,要他慢慢長大,要他有個美好童年。

亭間所有人聽到這曲子一時愣住,隨即各自神情飄遠,道理雖然簡單,可放寬心談何容易。

古天揚眼神複雜的看著簡忻,明明唱著這樣的曲子,可為何眼中的恨意那麽濃,這曲子是唱給你自己聽的嗎?

紫顏透過簡忻望向遠方,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當初若能放寬心會怎麽樣?或許便不是如此命運罷。

嚴律突然覺得越發看不透眼前之人了,每一次從言語間覺得自己開始有點了解眼前之人時,卻又會因為幾句話一個動作讓人不解,變的神秘起來。

“書生,沒想到你不僅文采好,歌唱的也這麽好,如果你去那烏舫上表演,這些姑娘肯定沒飯吃了,我呢,第一個捧你的場。”沁夢看著簡忻興奮的說道。

“沁夢!”趙溫永聽著妹妹的話恨不得有塊豆腐將自己撞死,這樣也就不用看到妹妹毀壞皇族形象。為什麽不是撞死沁夢,不還是不舍得嘛。不得不說,人是奇怪的東西,你隻要付出一點就會付出更多,而且會越來越多,就像愛。最終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寵著愛著的那個人。

簡忻被沁夢這一說反從仇恨悲意中走出,這小丫頭思想還真有趣,如果不是試探過,知道她不是和她一樣從同一個地方來,真懷疑她也是那個世界的人,不過這樣更讓人佩服,也不知道她家人是怎麽養出她這樣的性格的,能在這男尊女卑的世界說出這樣的話,若是自己,怕早已被教化,指不定已在家相夫教子,想到這樣的畫麵,簡忻一個冷顫。

“羞羞羞,一個女孩子說這樣的話。”也不知道這話順民從哪裏學,這一說卻逗的所有人哈哈笑起。

“好了,別鬧了,快看表演吧。”紫顏笑道。

說話間已過去許久,隻見盼風烏舫上花燈已換了一遍,中央不知何時豎起了一個長長的木頭,大約三米高,粉色絲帶圈在木頭頂處隻餘一部分垂下,距離地麵大約兩米的高度。

一襲青衫勁裝女子走出,修長的身量,披在身上的頭發,彩色的花燈折射出迷茫。微帶憂傷的神情透出蓮花般的高潔。隻見女子輕身躍起拉住紅絲帶,絲帶拉長身子旋轉任繩子係住……

“這女子好輕功,沒想到青樓女子也有如此女子。”趙溫永看著表演的女子說道。

“這女子是今年新進藍營的,藝名煙玉,聽說也是良家女子,卻為保住被處死情郎的妹妹而用自己替代,隻是這藍營本就是用來流放犯官連坐女子的,又哪是容易換出的,最終還是慕蘭苑‘幫忙’,當是青樓女子交換,才讓她進了藍營,而她要替換的女子則進了慕蘭苑。”嚴律一旁說道。

“兩個都是青樓,不一樣是流落風塵?”沁夢不解的問道。

“藍營卻是不同的,在藍營中的女子是沒有自由的,且不能贖身,隻能任那些軍官褻玩,除非運氣好被哪個有實權的將領看上才能脫離。”

“這藍營怎可如此行事換人,將律令放於何處。”趙溫永氣憤的說道。

“父親犯案與兒女何幹?隻因父親犯錯就要毀去一個女子的一生,人心如此不仁。”

簡忻不禁開口,以前隻是聽到過這樣的事,不想有一天這樣的事就擺在麵前。看著如此女子這般悲慘,心中酸澀難忍。連坐害人,一個人犯罪卻牽連全家,可知其中多少無辜,多少人無罪卻被陷害,多少人隻能淚語問天,蒼天卻不仁冷漠。這,便是世道。

“父親犯案子女連坐有什麽不對,一家之長犯錯,若說子女全無參與怕是不可能吧。”趙溫永看著簡忻說道。

“這樣的社會,女子怎可能參與,一個好好的姑娘如此處置便是毀其一生,與殺她們何異,或許還不如殺了她們,死至少還有尊嚴,活著卻是一些沒有自由的玩物,為何連坐男子的處置與女子不同,這樣的處罰還不是為了滿足當權者不良的欲望。”說著,簡忻的聲音不覺提起。

一想到那些軍妓,簡忻心裏又是狠狠的一抽,都是可憐卻無力自保隻能麻木活著的人,看似活著,實已成能呼吸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