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落水
“撲通……”
這一秒，夢語的腦袋一片空白，伸出雙手，想要努力抓住什麽來挽救自己。可這隻是下意識的動作，也是無謂的動作。沉到潭中，四麵八方的泉水向她擠壓而來，通體冰冷的感覺與剛才玩水時的快樂簡直是天差地別。
泉水的寒冷，終於將夢語渾濁的腦袋刺激地清醒過來，她在想，她會不會就在這裏，就在這一秒，徹底完了。她不甘心，使勁地撲騰雙手，當她的頭伸出水麵，接受到來自空氣的洗禮時，她貪婪地想要呼吸著。隻是還未曾享受夠，她又沉到了水潭中，那種無助的感覺又再次傳來。
岸邊的人，都愣在那。離夢語最近的桃兒，最先發出了聲音，驚恐地喊著：“小姐，小姐！”伸出雙手。一直關注著夢語的杏兒也被驚醒，可是她們都深處宅院，都未曾學過遊泳啊！如果小姐有什麽事，那她們幾個，必然是活不過今天的。就算沒事，落水的事件，已經能讓她們受到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懲處。
樹邊的兩個粗使婆子不再理會那兩個陌生男子，立刻跑到潭邊，伸出手，試圖抓住她們家小姐的手。
而一邊的小和尚，已經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隻是她們慌裏慌張地剛跑到潭邊時，就又聽見兩聲“撲通”聲傳來。
李言旭與藍宇成都沒有看過彼此一眼，這一刻，他們默契地跳入水中，隻是單純的想救起剛才那個快樂的像個仙子一樣的女子。
藍宇成先李言旭一步，落入水中。如果此時的夢語在岸邊，她肯定會驚歎，這世界上，原來真的是有輕功的，而且還是如此這般的行雲流水。
抱起夢語的藍宇成，隻覺得懷裏這個小姑娘瘦弱的很。夢語不斷的掙紮，讓藍宇成很是吃力。好不容易將夢語的頭托出水麵，夢語終於又再次感受到了舒暢的空氣，再次貪婪地吸取著，然後又是猛烈的一陣咳嗽。
終於到了岸邊，粗使婆子滿臉緊張地從藍宇成手中接過她們的小姐，聽見小姐的咳嗽聲，她們那顆已經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又沉落了下去。
“桃兒，快，快跑去通知老太太。”杏兒看著眼前還閉著眼睛的小姐，要不是那間歇的不斷傳來的咳嗽聲，她都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停止了。
桃兒也是滿身的水，卻也不用顧忌什麽了。反正，如果小姐不好，那她，也不過是陪葬的下場。
此時此刻，李言旭和藍宇成都已經從水潭中出來。隻是藍宇成有點脫力，坐在岸邊喘著粗氣，畢竟他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孩子。看著李言旭上前觀察還閉著眼睛的小女孩。他不知道她是誰，但是能猜到，李言旭肯定跟眼前這個小女孩是認識的。記起小女孩落水前，麵對李言旭那滿是嫌惡的表情，他不禁一笑，看來她與李言旭之間交情非淺。
杏兒搖著夢語，試圖喚醒她們家小姐。兩個婆子也在旁邊哭天喊地的。李言旭看著不斷咳嗽的林三小姐，一股從未出現過的憐惜如實浸滿了他的胸腔。
“她怎麽樣了？”藍宇成看著一臉複雜的李言旭，出口問道。
“應該還好，隻是被水嗆著了。”他在猶豫，要怎麽辦。
藍宇成看著毫無動作的李言旭，站起身向夢語過去，說：“我來試試，這樣咳也不是個辦法。“說著，扶起躺在地上的夢語，在她的背後用力拍打了幾下。
夢語覺得自己都要將自己的肺咳出來了，突然猛烈的幾下拍打，有點疼，卻讓她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夢語微微睜開眼睛，先是看見杏兒那張如釋重負的臉，聽見她輕輕地喊著自己。感受到背後有雙溫暖的手，她偏過頭，看到了一張陌生地臉。也許是因為她的醒來，那張陌生地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細長的眼角彎彎勾起，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看的夢語的腦袋又是一陣空白。
這人是誰，怎麽可以長的這麽漂亮，身著紫色的長袍，看上去是那樣的妖豔。
“咳咳。”將最後一點不舒適咳出了體外，夢語又被藍宇成放平在地上。藍宇成走到李言旭身邊，並肩站著。夢語覺得自己的眼睛根本無法從那張美麗的臉上移開，隨著藍宇成的移動，她看到了一直站在旁邊的李言旭，頓時想起她之所以落水，都是因為這個混蛋的出現，心裏一陣的氣結。每次看見他，她都不會有什麽好事情發生。
夢語噴火般的雙眼，讓李言旭覺得摔玉時的小女孩又回來了，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夢語看著他的笑容，覺得李言旭是在嘲笑她不慎落水的愚蠢，和現在滿身的狼狽。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突然發現，李言旭和那個陌生男子也都是滿身是水。難道是他們救了她？哼，救她也是應該的，這都要怪那個姓李的混蛋，是他害她掉下水潭的。
就在這時，老太太扶著芍藥和蓮蓉的手，正在往這邊小步的跑來。看到滿身是水，還躺在地上的夢語，老太太的心都顫抖了。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珍惜自己，你看看你，又生病了，可怎麽是好？”老太太責怪地抱著夢語。
夢語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說道：“夢語又讓祖母擔心了。祖母安心，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沒事，我真沒事。”老天天聽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李言旭上前幾步向老太太行禮，畢竟他們也差點做了親家的。“林老太太放心，三小姐應該已無大礙。現在應該先找個大夫好好看看，煎點去寒的藥。”
老太太抬起頭來，發現李言旭正在旁邊站著。老太太本來就對上次退婚事件耿耿於懷，又在此時此刻看見他，頓時沒好氣的說道：“你怎麽也在這裏？”又發現他的衣服也正在滴水，猜想是不是他救了夢語，說道：“是李賢侄救了夢語？”
李言旭聽出了老太太語氣中的轉變，尷尬的笑笑，說道：“是洛親王世子下水救起的林三小姐。“說著，轉身看向藍宇成。
藍宇成作為親王世子，是真正的皇親國戚。老太太這時才看見一直站在不遠處的藍宇成。
“老身眼拙，未認出世子，請世子多多包涵。”老太太將懷中的夢語轉身交給蓮蓉攙扶著，然後回頭恭敬地對著藍宇成行禮。
“林老太太請起，事急從權，林老太太也是擔心三小姐安危罷了。”藍宇成站在那邊，溫潤如玉的笑著。
其實他的心裏，有太多的震驚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剛才那個水潭邊一臉燦爛笑容地玩著水，嬉戲著的仙子竟然就是與李府定親的林家三小姐。外界不是傳聞林三小姐久臥病床的嗎？據說她從小就體弱多病，八歲那年更是差點夭折，即使撿回一條命，也隻能久臥病床，因此從未出過林府大門。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而且除了瘦弱點，好像也沒有重病的樣子。藍宇成百思不得其解，又突然想起來剛才跟李言旭提及林三小姐是否是麻子臉的事，不禁婉然一笑。這才明白，李言旭為何大笑不止，果然坊間傳聞，可信度比較低。
而站在一邊的夢語，低著頭假裝虛弱的在那腹語：開國皇帝長的再醜，果然兒孫輩肯定是美人美男。畢竟一代一代的後宮佳麗，很完美的改善了皇室血脈。這人要是跟以前的她生活在一個年代，肯定是少女殺手，粉絲N多。
隻是夢語不知道，即使在這個年代，愛慕洛親王世子的少女，也絕對不會少到哪裏去。當然，不久之後，夢語肯定會知道這一點的。
“多謝世子諒解。”然後行大禮，說道：“今日夢語幸有世子搭救，免於一難，老身感激涕零。日後，有什麽用的著老身的地方，世子請開口直言，老身必然報答。”其實一個受寵的年輕世子，會遇到什麽困難呢，老太太這麽說不過都是場麵話，主要目的是將林府與洛親王府有機會牽連在一起。
“林老太太客氣了。”這次藍宇成不好再站在原地不動，走過來，虛托了老太太一把。
就在這時，太太帶著丫鬟們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她是去找廟裏的大師，借用轎子和被褥的。
夢語被丫鬟們扶著上了轎，蓋上了棉被。雖已五月，但是天還是微涼的，畢竟她的身上全都濕透了。
“世子也趕快回去換身幹淨的衣服吧，也請禦醫把下脈。如果世子著涼生病了，那就是老身的過錯了。”老太太看著世子，關心地說道。隻是從頭到尾，李言旭都被老太太當做是空氣，完全沒有理會過他。
“那在下就告辭了。”藍宇成看了李言旭一眼，說完就提步走了。李言旭對著老太太抱了抱手，跟在藍宇成後麵。
“快，快送去廂房裏。”老太太招呼著四個粗使婆子，抬著轎子就走。自己由蓮蓉和芍藥扶著在後麵。
廂房裏。
媚兒已經鋪好床，準備好三小姐換洗的衣服。一名陌生地大夫正在門外侯著。
其實夢語也沒有多虛弱，隻是剛開始醒來時，有點有氣無力的樣子。轎子行走的比較快，倒是把她顛的有點難受了。躺在床上，柔軟的床，溫暖嘚被，頓時讓她感覺好幸福。
杏兒和桃兒還有在場的婆子都被老太太罰跪在門外。夢語的身邊，暫時由媚兒伺候著。媚兒見夢語已經躺好，放下帳簾，讓大夫進門把脈。
“小姐身體本來就應該有恙在身的吧？現在又有虛寒入體。先服用幾副驅寒藥湯，如果小姐半夜身子發熱，恐怕就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日了。”老太太摸著大把的胡子，慢條斯理的說道。
“那就有勞大夫了，蓮蓉。”老太太叫了一聲，蓮蓉立刻將診金奉上。老太太又問道：“山上夜寒，能否坐轎下山？”大夫回道：“穩當點抬轎，應該是可以的。記住，多喝水，多休息就好。”老太太吩咐蓮蓉送大夫出門。
夢語看大夫已經走了，老太太坐在帳簾外不語。她知道，她又要被訓了。立刻腆著臉，笑嘻嘻的將帳簾撩起，糯聲糯氣的叫了聲：“祖母。”
“你這丫頭，我先不與你計較。你現在先好好休息。”夢語聽了這話，舒了一口氣，總算是逃過一劫。突然又想起來杏兒、桃兒等人，環顧四周，丫鬟裏並沒有她們的身影。
“祖母，杏兒和桃兒呢？媚兒姐姐是祖母身邊伺候的，還是還給祖母吧，祖母讓杏兒和桃兒來伺候我就好了。”夢語看著老太太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
老太太嚴厲地看了夢語一眼：“丫鬟不勸好自己的主子，讓自己的主子由著性子胡作非為，我不打死她們已經很仁慈了。”
夢語一聽，知道是自己連累了兩個丫鬟還有兩個婆子，嚇的連忙掀被子要坐起身來。太太立刻上前按住了夢語，對著她搖了搖頭。
老太太一看夢語的動作，又是生氣，又是擔心，一揮袖子，走出了廂房。
夢語想追出去，可太太拉住了她，說道：“她們是有錯，有錯不罰以後難以建立威信。你就這樣去為她們求情，致老太太的何地？”
“可祖母……”夢語一臉著急。
“你祖母有分寸的，你安心躺著養病，我去替你說說情，你去的話，你祖母隻怕會更往死裏罰她們。”太*慰地說道。
“恩，那我聽話休息，母親快去替我求求情，是我讓桃兒陪我玩水的，杏兒也有勸我，隻是我沒聽而已。她們已經嚇壞了，就算了吧。”夢語使勁地替她們說好話，把錯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因為她知道老太太舍不得罰她的。
“好，好，我知道了，你就安心休息吧。再說了，現在在廟裏，老太太總不好又打又罰的，必定要回去後才會實行。你先養好身體，等回去了自己去求老太太，不就好了？！”說著回頭叮囑媚兒道：“看著小姐，讓她好好休息，別讓她下床。”
媚兒福了福，說：“知道了，太太。”
然後屋裏的人都陸陸續續走光了，隻剩下媚兒在床邊呆著。夢語看著床頂，想起自己剛落水時的感覺，不由地一陣後怕。又想到桃兒和杏兒還有兩個婆子，哎，自己真是害死她們了。此時此刻的夢語，後悔的不得了。
另外一邊，洛親王府的廂房裏。
洛親王妃聽在外麵伺候的婆子說世子和李府公子一身是水的回來，緊張地立刻讓身邊的大丫鬟春曉去看看。等了半天春曉還未回來，王妃都想親自過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洛親王世子藍宇成帶著李言旭走進了洛親王妃的廂房裏，身後還跟著春曉。
“快快過來，到底怎麽了？有人跟我稟報說你一身是水的回來，遇到什麽事了？”洛親王妃拉著自己這個寶貝兒子上看下看，想知道有沒有哪裏有什麽不妥。
“沒什麽，爹爹不是愛喝這裏的泉水泡得茶麽，正好我和言旭閑逛，就想去弄點回來，帶回去。正好遇到林府三小姐在潭邊，也許是我們的出現，嚇到她了，不小心就掉到了水潭裏。其它人都是女眷，我和言旭就下水救她。”藍宇成想起那個女子，心情無名的就很好。
“你們沒什麽事吧？”洛親王妃一臉擔憂看著自己的兒子。藍宇成安撫道：“沒事沒事。”
洛親王妃又看向了李言旭。李言旭立刻上前抱手回道：“多謝王妃關心，我也沒事。”
洛親王妃終於放鬆了剛才一直緊繃著的那根神經。回過神來，問道：“林府三小姐？哪個林府？”
“就是他父親是內閣學士的那個，他們家老太爺當年還是殿閣大學士的那位。”藍宇成看著一臉疑惑的洛親王妃說道。
“他們家？我記得他們家就兩個女兒，嫡出的一個一直臥病在床的。難道你們遇到了他們家庶出的小姐？”洛親王妃皺著眉頭，一個庶女，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她寶貝兒子麵前，是不是有什麽居心。
“不是，那是二小姐林夢琪，我救的那個，是嫡出的三小姐林夢語。”藍宇成剛才還特意跟李言旭打聽了一下林府的人員名單。其實他隻是想知道，那個落水的三小姐叫什麽名字而已。
“她？怎麽出門了，不是病著呢嘛？”王妃有點困惑。
“兒子也有點納悶，但是今日看她還是好好的，就是瘦弱了點，還遠遠沒到重病的程度。”
困惑的母子倆同時將視線投到了站在不遠處沉思的李言旭身上。李言旭感受到了兩人強烈的目光，回道：“據說是被一位名醫治好了，我今日也是第二次看見她。比起上次在林府相見時，起色的確好多了。”
藍宇成一臉好奇的走了過去，問道：“你第一次見她是什麽樣子的？不會是你退婚的那次見到她的吧？”李言旭尷尬地對著藍宇成笑笑，卻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