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和睦相處

雲無極踏出書房時,看到的便是攏著手站在門口打盹的顧雲來,她一襲深色的長裙,一張抹了各種脂粉的圓臉至少能數出三種顏色來,他止住碎雪給他請安的動作,揮手示意她退下。

碎雪心不甘情不願地告退之後,蓉兒也識趣地退下了。

咕隆咕隆……

含糊的聲音在一片安靜中響起,顧雲來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抬起頭來呻吟一聲,觸不及防看到正立在她麵前的雲無極,忍不住“嚇”地驚叫一聲,連連退後了兩步,若不是身後就是門扉,早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去了。

“妾身給王爺請安。”她回過神來,忙收起驚嚇的神色,福身行禮。

“你在這裏等本王?”他並未讓她起身,眸光緊鎖住她,不放過她麵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一直半蹲著的人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似乎是笑了,“為何等本王?”

雲來頓了一下,氣息有些不穩,站了許久的腿腳越發酸疼了,“妾身等王爺一同用晚膳。”

雲無極摸了摸下巴,見她目不斜視,一直盯著地上看,身子隱約有些微顫,這才大發慈心道:“起來吧。”

她暗鬆口氣,又福了福神,這才站了起來。

“抬起頭來,看著本王。”

威嚴的聲音讓雲來更覺得氣氛沉悶了,卻也隻能如他吩咐的那般,怯怯地抬起頭來,眼神像是一尾遊在水裏的魚,飄忽了半天,才敢移到他的下頜上麵。

“今天回顧家歸寧了?”

他的下巴映在月光中,一半是黑影一半是潔白,雲來心中正嫉妒著,這男人的容顏竟精致至此,單看下巴也這麽迷人,聽見他的問話,忙吞了吞口水,鄙夷了下自己方才的念頭,輕輕地點了個頭。

“如何?”他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所在,揚揚下巴,眼裏竟莫名地透出一絲興味來。

“嘎?”

雲無極難得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今日回娘家感覺如何?本王今日事忙,倒是忘了還有這樁事。”

他說的很抱歉,隻是語氣卻淡漠得仿佛在談論天氣,她想翻白眼,但全身都沐浴在他的視線之中,實在是不敢當麵造次,在這種時候,除了巴結和裝傻,她還能說什麽。

“王爺以公事為重是應當,今日在娘家一切都好,勞王爺掛心了。”進退得體,諂媚有術,雲來給自己打了個滿分。

“你不怨本王?”

“王爺以天下為重,妾身身為王妃,自然是要為王爺著想,豈會還有怨言。”她說的慷慨激昂。

他凝神看了她半晌,忽而撫掌笑了,“當年在顧府的家宴上,怎不見你這般伶牙俐齒?”

那時的她畏畏縮縮,舉止散漫,完全不像是一個千金小姐,若不是後來與她又再見麵,他根本就想不起來曾經見過這個人。

顧雲來心裏道,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這樣還不是您老人家逼得,她麵上卻誠懇地道:“雲來當時年幼,初次見到王爺,自然是心中惶恐。”

“哦?現在就不惶恐了?”

她作羞澀狀:“王爺現在是妾身的夫君,妾身對王爺是敬畏中有愛。”

愛?

他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眉宇間又浮上鄙夷之色,憑她也敢對自己說愛,她有什麽資格?

雲來也被自己這句話給惡心到了,亂汗一把的,她竟然脫口而出說對雲無極是敬畏中有愛,明明是討厭中有恨,顧雲來,你真的是越來越虛偽越來越惡心了,她不由自由地抖落一身惡寒。

“本王再問你,你和秦逸舟之間有何牽扯,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當日在倚翠樓,他似乎是說,你是他新過門的夫人?”涼涼的聲音像是浮在空氣中的絨毛,雲無極心中有了一個決定,卻還在猶疑著要不要這麽做。

她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這件事,忙低下頭去,“王爺,妾身的娘親與秦公子府上相交甚好,妾身與秦公子不過也是泛泛之交而已,那日在倚翠樓,的確是妾身貪玩,秦公子是看在我娘的麵子上,唯恐妾身惹惱了王爺,故而撒了個無傷大雅的小慌,秦公子的夫人秦何氏,端莊賢淑,妾身惶恐,不敢挑撥他們夫婦之間的感情。”

雲無極半信半疑,顧雲來嫁入王府之前是怎麽樣,他不管,但是既然做了端王妃,就必須行為檢點,斷不能給端王府和他雲無極抹黑。

“如此甚好。”雲無極道:“本王希望你能一直像現在這樣懂事,盡好你做一個王妃的本分,本王也不會虧待你。”

這話……這話是什麽意思?

雲來思考了幾秒,才驀然明白過來,她悄悄地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不枉費這兩天裝柔順賣乖巧,總算是讓雲無極卸下了心防,她會好好地盡一個王妃的本分,一定會的!

“走吧。”雲無極刻意無視她臉上燦爛的笑容,轉身就走。

“去……去哪?”她急忙追上他的步伐,小聲問道,生怕他所說的王妃的本分還包括暖床。

他斜睨她一眼,將手負在身後,露出讓顧雲來毛骨悚然的笑容來。

提心吊膽地跟著他走了一路,雲來看到從偏廳裏迎過來的全管家,腳步一個趔趄,敢情是來吃飯的,幹嘛這麽惜字如金不明說出來,害他還以為……

(orz,顧小姐,明明是你自己想多了好不好。)

深夜,顧雲來的房間裏,看著王爺和小姐相敬如賓地用完晚膳,詫異了一整個晚膳的蓉兒終於逮住機會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小姐,你終於從了王爺了?”

正在喝茶的顧雲來噗地一聲噴出了口中的茶,抹去了唇邊的水漬,她走過去擰著蓉兒的耳朵,嗔道:“這等野話你也說得出口,別讓人說是我教壞了你!”

蓉兒哎呀叫疼,兩主仆笑鬧作一團,“小姐,我錯了,今兒在後院聽別的小廝聊天,撿了這麽一個詞,覺得新鮮。”

顧雲來隨口問道:“哦?你聽見他們說什麽了?”

蓉兒神神秘秘地道:“聽他們說,好像是明月樓的花魁,那個叫寂玉的姑娘,昨兒被人贖身了。”

雲來對明月樓還有幾分印象,但那個名動京城的寂玉,記憶力卻隻有依稀的幾塊碎影,她不是好像是雲無極的相好嗎?眉頭不自覺地攏起,她追問道:“你可有聽到給她贖身的人是誰?”

蓉兒搖頭,“聽說那人出手闊綽,這些消息一向都是霧裏看花,大家也不過是拿來閑談,不過那些小廝倒是很惋惜,以後去明月樓就再也看不到寂玉姑娘登台了。”

顧雲來深深地歎息了一聲,神情哀傷。

“小姐為何歎息?”蓉兒奇怪。

她轉過頭來,“其實我也很喜歡寂玉姑娘,早知道我就花大價錢買下她了。”

“……”蓉兒的額際滑下冷汗。

“對了,明天我們出府一趟。”她望了望牆角的幾個大箱子,總覺得不安置好它們心裏就不踏實。

“出府去見寂玉姑娘最後一麵嗎?”蓉兒貧嘴道。

雲來臉上露出陰森的笑容,“出府將你賣到明月樓去代替寂玉。”

“……”這一回蓉兒流的是眼淚。

翌日出府的時候,兩主仆背著碩大沉重的包袱,趁著清晨府中還沒有人走到,急急地奔出了府去,好在王府守衛都是被她們收買了的,自是不會走漏消息。

一路扛著一包金銀珠寶,蓉兒很是不解:“小姐,我們很窮嗎?”

“不窮啊。”顧雲來抹了抹頰邊的汗水,饒是負重在身,還是健步如飛,真是要感謝在蘇州那幾年,每日步行到香料鋪去打理店鋪。

“那……那這事要是被王爺發現了,我們會不會被責罰……”

蓉兒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別人家的小姐做的最調皮的事情也不過是裝裝病折折花什麽的,怎麽她家主子居然有將嫁妝變賣換成現銀的癖好。

“噓,這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們一次帶出來一點點,等把那幾箱子東西能變賣的都賣的,我心裏就踏實了。”她是在為自己留後路,靠爹靠娘靠相公,還不如靠自己雙手致富。

走了兩三條街,好不容易看見有辛勤起早開鋪的當鋪,雲來忙屁顛屁顛地進去了,一番談判下來,她心滿意足地將一大把銀票塞進腰包裏,眉開眼笑地,開心得仿佛看見錢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