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娶到她的妹妹

廖之遠想了想,不太放心地交代道:“高兄,我妹妹為人機靈活潑,雖然她沒有什麽武功,但鬼主意出奇的多,說話行事都很怪異,和所有女子都大不相同。幾句話裏我也無法跟你說清楚她的情況,反正高兄你找到她之後,一定要先封住她的大穴和啞穴,免得讓她施計逃脫!有時候她會說一些胡話,你千萬別相信她;有時候她還會說自己不是我妹妹,你也別相信她,我是親眼看著她出生的,她就是我的親生妹妹!”

高絕皺著濃眉,勉強點了點頭,心裏道,真是個麻煩的女人,那就帶著一條麻袋去找人吧,找到後打暈了裝裏麵。

廖之遠繼續交代道:“我妹妹已經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了,那個你……抱她上馬車的時候,你可要注意一點兒……你隻能架著她的兩個胳膊往車上抬,像這樣。”說著廖之遠麵對麵地跟高絕站齊,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托了托高絕的手肘,神情專注地就像對麵站的是他妹妹一般。廖之遠重複道:“你可要多注意一點兒!她是大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高絕對廖之遠的親密舉止十分不悅,黑著一張臉死死瞪住對方的鼻尖。

廖之遠訕訕地後退兩步,沒趣地摸一摸自己的鼻子,又說道:“還有,我妹妹跟一般女子不同,不愛繡花也不愛塗脂抹粉,不學寫字也不學武功,卻喜歡倒騰一點小生意小買賣。她放著廖家大小姐不做,經常跑去京城夜市上擺地攤賣貨,還動不動就把家裏喝茶的杯子、吃飯的盤子碗舉起來大叫什麽‘寶貝古董’之類的怪話。”

高絕的濃眉絞得更深了,心道,原來還是一個傻女,她真的會釀酒嗎?山貓不是騙我的吧?

廖之遠又為高絕提供線索說:“在她離家出走之前的幾天,她嘴裏一直嚷嚷著什麽‘原來古代的人參是跳樓價’‘一公斤才合兩百塊錢人民幣’,我完全聽不懂她的話是什麽意思。高兄你有所不知,我妹妹八歲的時候爬樹摔下來,摔到了這裏的腦袋,醒來後就開始怪話連篇了。”說著,廖之遠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高絕心頭恍然大悟,原來真是傻女,於是開口詢問:“我的酒……”

“草!你先聽我說完我妹妹嘛!”廖之遠沒好氣地打斷高絕,繼續說著他掌握的所有線索,“我妹妹她離家出走的時候帶走了一個丫鬟、一個小廝和一大筆銀子,因為我家裏的財政大權從三年前就被她搶到了手中,所以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帶了多少錢,反正是一筆千兩以上的巨款。高兄你想一想,美貌女子、身攜巨款、不會武功,簡直就是各路強盜山大王眼中的待宰羔羊啊!呃,我忘了告訴你,我妹妹還是一個小財迷,她曾說過她要嫁給大明朝首富,所以你千萬不要打她的主意。”

看到高絕臉色不善,廖之遠連忙轉移了這個話題,接著剛才的線索說道:“離開廖家之後,我妹妹雇了一輛馬車徑直往北走,穿州過省,晝夜兼程,最後走到了長白山下的冬瓜鎮。到了那裏之後,她走遍了冬瓜鎮上所有零售和批發人參的鋪子,據她帶著的那個小廝回報說,她在做什麽‘市場問卷調查’。之後,她又聽說從長白山上的挖參農戶手中收購人參是最便宜的,於是她就帶著丫鬟和小廝上長白山了。”

“最後小廝怎麽自己回來了?那個女人掉到懸崖下麵了?”高絕麵無表情地問道。

“呸呸呸!”廖之遠氣憤道,“你怎麽說話呢你!隻因為半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雪,而那個小廝其實是我的心腹,他認為風雪天裏上長白山太危險了,就一直勸阻我妹妹上山。最後我妹妹不耐煩聽,就施計把他打暈了綁起來,隻帶著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鬟就又往深山裏去了。之後那小廝醒過來掙脫了綁縛,爬上了長白山卻遍尋不到她,隻好一個人回家來領罪。高兄,我那小廝好歹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有他跟著我還放心一些,可我妹妹和那小丫鬟都是多走上幾步路就會嚷嚷腿累腳疼的柔弱女子,你說我能不擔心嗎?”

“事情我都清楚了,我休息半天就騎快馬趕去冬瓜鎮。”高絕再次聲明,“十壇酒,都要用大壇子裝,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否則我就當場拔光她的頭發。”

廖之遠嚇得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我家裏也隻有兩小壇子,還被我妹妹藏起來了!高兄你放心,我絕不會賴掉你的酒的!我妹妹一回了家,我就把她關起來釀酒,不釀好十壇子我不放她出門!假如兩個月內不能兌現的話……我就把她送給你做小妾,天天給你釀酒吃!”

高絕板著臉,討價還價道:“我隻要酒,晚交半個月就付一壇酒的利息,以此類推,最遲兩個月交貨。”

廖之遠想一想,覺得對方不算是獅子大開口,於是答應道:“好,就按你說的辦,可是前提是我妹妹回家的時候要毫發無損,活蹦亂跳,身心俱全,那個……閨譽啦,節操啦什麽的,也要完好無損。”

高絕酷酷地點點頭:“成交了。”

廖之遠心頭的大石放下,俊臉上突然換了一副戲謔的嘲諷神情,搭著高絕的肩膀問:“高兄,既然閣主說你的任務辦得很好,剛才你為什麽還氣哼哼的呢?小弟我別的不如你,記憶力卻好得沒話說,我記得你剛剛說了一句‘又是女人的事?免談!’不知上一次是哪個女人的事,讓你惱火成這個樣子呢?”

高絕危險地看了廖之遠一眼,然後目光從他的臉上轉移到他放在自己肩頭的那隻手上,麵無表情地說:“手拿開。”

廖之遠心情尚好,沒有被高絕的殺人目光給嚇走,兀自擠眼笑道:“那天離開道觀的時候,段少是不是把你拉到一邊說了幾句話啊?小弟我別的本事隻能算是略有小成,但我的耳功卻著實是大大有成,為的就是在關鍵的時候能聽到一些關鍵的字句。”

高絕再次看向廖之遠的臉,冷漠地說:“誰管你聽見了什麽,我困了,你要說話去別的屋裏說。”

廖之遠那一雙山貓一樣明亮的大眼同樣回視高絕,左邊的臉上笑出一個酒窩,道:“小弟我第三樣比別人厲害的本事,就是我的洞察力之強堪稱‘廠衛第一’。之前在山道上,我看出段少對那位道姑打扮的何小姐很感興趣,我就說了讓段少把她帶回家養大,過幾年做一房小妾。當時你們對我的想法嗤之以鼻,可僅僅數日之後,段少就深陷情網不能自拔,還沒回家問一問段母的意見,就正式向何小姐下了聘禮,高兄你來評一評,我是不是金口直斷?可是這一次,以洞察力最強著稱的小弟我也有些看糊塗了……難道那個小女孩竟有那樣大的魅力?難道說如今陷進去的不止段少一個人?”

高絕的濃眉皺成兩道墨峰,眯眼問:“山貓,你究竟想說什麽?”

廖之遠收起戲謔的笑意,斜眼看著高絕的黑臉,涼涼地說:“老高,其實你的心事比段少的心事更好猜,因為你沒心事的時候隻有一種表情,而你生出了心事的時候,你的臉上會產生各種各樣的細微表情。就在剛剛我說出‘何小姐’三個字的時候,你的眼瞳微不可察地驟然縮小了一些,眼皮也有一些輕微的跳動。而且,記得上一次我們幾人在道觀談到關於何小姐的話題時,你還是一臉很不耐煩的神情,說什麽‘我沒興趣知道別人的事情’。前兩天,我打聽到了一些關於何小姐的事,敢問高兄你是不是依然沒興趣知道別人的事呢?”

高絕冷著臉不說話,緊靠著他的廖之遠能感覺到他的肌肉正呈現緊繃狀態,無形中透露出高絕口中沒有說出的答案。廖之遠歎口氣,突然問:“聽說當年高家和淩家定親的時候,高兄你未過門的妻子並不是現在的這位高嫂子淩妙祺,對不對?”

高絕冷冷地瞟了廖之遠一眼,不明白廖之遠正說著關於何當歸的話題,怎麽又會突然拐到自己的家事上來。

廖之遠繼續說道:“我聽別人說,你的嶽丈淩老爺從前娶了兩房妻子,彼此之間不分大小以姐妹相稱,一房是李氏,一房是何氏。李氏生二小姐淩妙祺,何氏生大小姐淩妙春和三小姐淩妙藝。”

高絕的臉色驀然一沉,冷然道:“誰跟你說的這些,你打聽這些做什麽!廖副將,你管的也太寬了!”

廖之遠不回答他的問題,用腳尖從地上掂起一個酒壇,抱在懷裏扯開封紙“咕嘟咕嘟”喝了兩口,然後把酒壇扔給高絕,豪邁地笑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來,一起喝個痛快吧!”

高絕把酒壇接在手中卻沒有喝,愣愣地望著窗外的白色沙灘,不知想到了什麽。

廖之遠徐徐道:“我聽說,高兄你家下聘禮定下的是淩家大小姐淩妙春。我又聽說,高兄你和淩大小姐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隻等著高兄從雲南辦完一趟長差回了京城,得到臨行前聖上許諾的從五品武略將軍的軍職和聖旨賜婚的榮耀,就上門迎娶那淩大小姐。可我還聽說……就在高兄你回京之前,淩大小姐與其母何氏死於一場意外的火災,高淩兩家親事本來應該就此作罷,但淩老爺還是十分想要招攬高兄你這位乘龍快婿,於是他和高老爺商量著把親事的人選改為淩二小姐淩妙祺。”

高絕聽的臉色陰沉得就像下雨之前烏雲密布的天,他捧起酒壇又是一通倒灌狂飲,一半澆在嘴裏一般澆在頭上臉上衣領上,還邊喝邊嗆得咳嗽,把他自己弄得狼狽不已。

廖之遠搖著頭歎息:“一對如膠似漆的戀人沒有一句告別的話突然就陰陽相隔了,這還不算是最坑人的。最坑人的地方是,淩家和高家達成了默契,一齊對外隱瞞了淩大小姐的死訊,而高兄你從雲南回京之後,也對淩大小姐的死毫不知情。”

高絕按照慣例把空壇子扔出窗戶,把自己扔到臥榻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咳嗽連連。

“每次去淩府找心上人的時候,淩老爺就會親自接待你,然後告訴你因為婚期將至,按照舊俗新郎官和新娘是不能夠再見麵的,否則一旦傳揚出去對新娘的名聲很不好。其實這番說辭是有漏洞的,本來精明如你,不會那麽容易被說服,但是你早已經把淩老爺當成了自己的嶽丈,沒有理由不相信他說的話。”

廖之遠也躺在高絕身邊,盯著房梁上的一個蛛網上的小蜘蛛看了半晌,突然他吸了一口氣對著那蛛網徐徐一吹,把遠處的蛛網連同小蜘蛛一起吹落地上。江湖上的很多高手都能把經絡中的真氣打出體外,甚至能在打鬥中的攻守兩端形成實質性的劍氣或氣牆。

單看廖之遠露的這一手也不算驚世駭俗,但是真正駭人的一幕出現了,落到地上的蛛網和蜘蛛整個都掛著一層冰霜,它們先是“啪啪啪”地碎成了一圈冰渣,再是消弭作一陣濃白的霧氣,等霧氣散去後再往青石地麵上看去,那裏什麽都沒有了。在八品以上軍銜的廠衛將軍中,廖之遠的功夫僅隻排在十名開外,聞名天下、讓世人談之色變的鐵血廠衛,實力由此可見一斑。

看著平時絕對看不到的高絕的糗樣,廖之遠嘲諷地一曬,幽幽道:“高兄你忍了一個多月終於忍到了婚期,那婚禮上的種種繁文縟節一定讓你很不耐煩吧,好容易擺脫了所有敬酒的道賀的巴結的賓客,想到朝思暮想的戀人正一身紅裝、含羞帶怯地坐在床邊等你,高兄你一定歡喜得很吧。”

高絕麵色一寒,沒料想到,他最深的秘密就這樣被揭穿了——

“可是所有的柔情蜜意在揭開紅蓋頭的那一刻凝固了,紅蓋頭下麵的嬌豔臉龐雖然同樣含羞帶,但眉眼之間不是淩大小姐淩妙春,而是她的同父異母的妹妹淩二小姐淩妙祺。在高兄你小登科的日子裏,你卻不隻驚聞了戀人的死訊,還娶到了她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