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化解

梁王眼中神色變了變,一絲愧疚一閃而過,對於蘇恒的懲罰卻是遲疑起來。

本來想扶起蘇淺的國夫人因為梁王上前而退至梁王身旁,這會看著梁王遲疑,臉色變得不好,看著蘇淺的眼神更是一絲冷芒閃過。

好一會,國夫人才上前一步:“君上,一切都是笉兒命不好,當日沒被恒公子掐死,這幾日反而因為遺留的驚嚇昏迷不醒,君上不要再責怪恒公子了。”

說著話,國夫人轉頭看向離幾人幾步遠的大床:“我可憐的女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國夫人這話一落,梁王本來緩和的神色又一凝。

蘇淺本順著國夫人的目光看床上躺著的蘇笉,可當聽到國夫人的後半句話卻是一臉色一變,這國夫人分明是不打算放過他們,之前雖然嘴上說得關心,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將她之前做的工化去了一半。

即使梁王被她說動想要放過蘇恒,這會恐怕也不會輕饒蘇恒,蘇淺心中一絲憤怒閃過,卻隻能咬著牙,依舊低眉順目,她不能發怒,即使知道對方這一句是火上添油,她也不能發怒,如果她發怒,就沒人救的了恒兒了。

蘇淺深吸一口氣,緊緊幾息時間,偏殿中安靜非常。回頭看了眼臉色蒼白,卻定定看著自己的蘇恒,蘇淺艱難扯出一絲弧度安撫對方,繼而轉頭看向國夫人:“國夫人說的可是半個月前,笉公主來偏院傳旨父王廢掉恒兒世子之位之時發生的事情?”

國夫人神情一變,梁王劍眉微挑。

這小小的變化,蘇淺卻是看在眼中,當然也明白自己的猜測沒錯,這樣的聖旨梁王不可能讓身為公主的蘇笉傳,這是國夫人的意思。

隻要有破綻,就有救蘇恒的可能,蘇淺的神色變得鎮定:“其實那日也怪女兒,那日……”

簡單的將當時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卻是隱去自己救回沒有呼吸的蘇笉,隻說蘇恒再她的勸說下鬆了手,蘇笉便離開了偏院。

梁王劍眉緊隆:“國夫人,淺兒說的可都是事實?”

國夫人同樣緊皺眉頭,本來萬無一失,蘇恒百口莫辯的事情,竟然出現這樣的變故她自然想不到,不過她畢竟是宮中呆了十五年的人,城府之深不是隨便幾句話就能打擊到的。

隻見國夫人在梁王問話間神色帶上驚訝,隨之苦澀的開口:“我隻聽太監宮女說恒公子謀害笉兒之時,卻沒想到竟有此事,如此卻是笉兒不對了,也怪我太寵這孩子,才寵出這刁蠻的性子,不然也就不會差點被恒公子要去性命,落得這般昏迷不醒的地步了,都是我的錯!”

見國夫人滿臉憂傷,梁王不禁抬手握了握國夫人的手:“夫人不要太過自責,是這逆子下手太狠,即使再生氣,也不能對自己的妹妹下如此狠手,小小年紀就這般心狠手辣,再長大些還如何得了!”

梁王看著國夫人輕聲安撫,看著蘇恒的眼神連連變換,也不知道想到什麽,隻是最後還是定格在冰冷上。

“父王!”蘇淺看著梁王喚道。

一看梁王的眼神,她便知道要糟糕,梁王怕是想到蘇恒今日能對蘇笉出手,他日也定能對他這個做父親的人出手,天家無情,若是再讓梁王如此想下去,恐怕即使她有辦法讓梁王不再責怪蘇恒,梁王也會出手狠狠懲罰蘇恒!

“我知道此事是弟弟錯的厲害,傷害了笉兒妹妹,還讓國夫人傷心,所以女兒懇求父王由國夫人親自懲罰弟弟!”蘇淺見梁王的注意力已經到自己身上,便對著梁王馬上說道。

梁王微微一愣,卻是沒想到蘇淺會如此懇求,不過畢竟是久居高位的人,瞬間就想到什麽,定定的看著蘇淺許久,突然露出一絲微笑:“既然你如此有心,便由國夫人懲罰吧!”

國夫人在蘇淺說出這段話的瞬間眯起眼睛打量蘇淺。

如果說之前她並沒有將這個孩子放在心上,認為對方沒有什麽心思,隻是對弟弟情深才如此求情的話,這會卻是真正的重新打量眼前這個傻公主!

從進入偏殿以來,一步一步到得如今請求梁王讓她懲罰蘇恒,全都高明至極,高明的一點都不像十一歲孩子能做出的事情,即使十一歲的孩子會為了救自己最親的人磕頭,會要求有錯誤一起懲罰,可絕不會以退為進將自己要保護的人送到要傷害自己保護的人手裏,以求換得最輕的懲罰。

沒錯,就是最輕的懲罰,謀害皇家骨血,謀害自己的親妹妹,即使蘇笉的確做錯了什麽,若是此事讓梁王手上,處罰最輕也要傷筋動骨,挨板子是絕對去不了的,可這件事情交給國夫人,一個在後宮必須顯得寬宏大度的人手裏,特別是此事還和她有關的時候,國夫人隻能將小事化了,隨意的說個事實而非的懲罰。

即使一瞬間想通這些,礙於身份,國夫人還是隻能揚起溫和笑容,隻是看著蘇淺的眼睛卻是更加陰:“君上,恒公子本就由您親手交予臣妾養,如今教導如此,臣妾又如何沒有錯誤。到得如今君上還如此相信臣妾,還願意由臣妾處罰恒公子,臣妾今日便不推辭了,便讓恒公子抄上百遍《國書》中的《親孝悌》一百遍,以示懲戒如何?”

《國書》卻是梁國教導人為人處世和家國關係的著作,《親孝悌》更是中間講親情禮讓孝道的文章,如今國夫人說出這樣的懲罰卻也是合乎情理中最輕的懲罰了。

“恒兒,還不快謝國夫人懲罰!”

一聽國夫人說出這懲罰,蘇淺不等梁王應答,趕忙對著蘇恒說道,雖然知道這樣的行為可能會讓梁王不喜歡她,可她實在是怕梁王說這樣的懲罰太輕了,畢竟謀害自己手足的罪責可不是簡單的事情,特別是她們這種在宮中沒有母親庇護的王子公主,能在犯了這樣的錯誤後,得到如此輕的懲罰,絕對是曆代皇家少見的。

“謝國夫人!”蘇恒雖然有些不願意,可蘇淺都如此開口了,他卻是不會違反姐姐的意思的,於是雖然滿眼恨意的看著國夫人,嘴上卻也恭敬的感謝。

領著蘇恒走出婉儀殿,蘇淺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宮中最有權勢的女子住的地方,這次能如此有驚無險的回來,就是她自己也沒有想到。

可如此救下蘇恒,她並不高興,雖然入了偏殿她一直看著梁王說話,卻不代表她沒有注意到國夫人的眼神變化。

這次可以如此輕易的化解災難,下次定不會再有如此簡單的事情,畢竟這次這般輕鬆的過來,完全是因為國夫人沒想到自己有化解這次情況的能力,出其不意也隻能用一次罷了,下次恐怕就不會那麽簡單。

畢竟,以國夫人的能力,這一句一句的話放下,根本不可能給他們辯解的機會,如果不是她先聲奪人,一進偏殿便跪下磕頭,讓梁王和國夫人同時一愣,以至於給她留出說話的空隙,如今蘇恒恐怕已經被關到寧翠宮了,又哪如此安穩的跟著她回慶年殿。

而事情一旦發展到那種地步,怕是她想救蘇恒都沒有機會。

如此想著,蘇淺一陣無奈,沒有權勢,沒有依靠,在這陌生的環境靜是如此艱難,連活著,都要精心的嗬護才能勉強保住。

突然,蘇淺升起一股強烈的欲望,想要擁有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利的欲望。

一絲苦澀在她嘴角散開,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利,又豈是想想這般簡單?特別是在梁宮,對於一個並不受寵,還沒有母親庇護的公主來說無疑都是天方夜譚。

“姐,很疼吧!”殿中一直不曾說話的蘇恒隨著蘇淺走出婉儀殿,才開口問,變聲期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卻是哽咽引起的。

蘇淺微微一愣,才感覺到額頭上一陣一陣的疼痛,進殿出殿,緊繃的心情,讓她一時忘記了額頭的疼痛,而這會注意力回來,卻是疼的讓她忍不住皺眉。

“都是我錯,如果不是我當初衝動,姐今日也就不用為了替我求情磕破額頭!”還不等蘇淺回話,蘇恒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沒有顫音,卻完全的失落:“我真沒用,連自己的姐姐都保護不了,還要姐你保護!”

蘇淺輕輕歎出一口氣:“傻瓜,在想什麽呢,我們姐弟在宮中相依為命,多不容易才走到如今這一步,我們的親情又豈能隨便用一個謝字,和錯不錯的事情來衡量,況且……”

蘇淺一個停頓,轉頭看著蘇恒的眼睛:“恒兒已經很好了,如果不是恒兒,姐姐也許早就成了一縷孤魂,哪還能繼續陪著恒兒在梁宮活著。”

“可是……”

“沒有可是,今日受了這般苦楚,你唯一要做的,能做的也隻一點,就是和姐姐一起努力,努力有一天能夠掌握我們自己的命運……”

說著話,蘇淺領著蘇恒走出婉儀殿,一陣溫熱的風吹過婉儀殿的樹枝,晃動樹蔭下的光點顫動。

是夜,燭光軟紗橫掛的婉儀殿內殿朦朧出一片瑰麗的色彩。

軟紗後朦朦朧朧的站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對麵則坐著一個人,看這身量線條,依稀是國夫人模樣。

“母後,就這麽放過蘇恒嗎?他可是差點掐死女兒的人!”軟軟甜甜的聲音帶著濃烈的怨毒,說話的人正是梁王說因驚嚇重症昏迷的蘇笉。

國夫人美目一眯:“自然不能這麽放過,不過這件事情也不急於一時,畢竟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除掉蘇恒,而是你哥哥登上世子之位,這幾日你便好好的呆在偏院修養吧。”

一聽還要呆在殿中裝病,蘇笉小嘴嘟起:“母後,我這幾日天天在偏殿,都快悶壞了,既然已經不可能對付蘇恒了,為什麽還要我在殿裏繼續裝病。”

國夫人看著蘇笉不高興的模樣,露出憐愛的表情:“傻孩子,別看你父王沒說什麽,那傻公主將你當日做的事情都說於你父王知道了,若不是你‘深陷昏迷’,如此陷害手足之事,你父王絕對也是要懲罰你的!”

見蘇笉還是滿臉不高興,國夫人搖搖頭,伸手安撫蘇笉:“別看你父王在朝堂之中一直中庸,對我也因為周家而相敬如賓,可他若是知道你裝病之事,絕不會輕饒於你,這樣一來反而讓劉姬那個賤人平白得了好處!”

“女兒明白!”雖然如此說話,可誰都能從蘇笉的口氣中聽出不甘願。

國夫人看著女兒微微一笑:“放心,母後絕不會讓你白吃虧的,這一次除不了蘇恒,以後自然有她們好受的。”

“笉兒知道,不過母後,這傻公主突然恢複正常,如今看來還有那麽一二分手段,母後準備怎麽對付她?”蘇笉抬頭看向國夫人問道,眼中意味不明的光芒一閃而過。

聽到女兒的問題,國夫人眼中厲芒一閃而過,隨即嘴角勾出一抹讓人猜不透的神秘:“蘇淺不用我們擔心,自然會有人對付,想她死的人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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