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脫 手

天寶閣!一進門這三個大字的金漆匾額便映入眼簾,徐彬抬頭望了一眼,直覺雖然光線昏暗,但這匾額上的金字似乎依然耀眼生輝,讓人不敢直視,一股崇仰之情油然而生,又看了看身邊的王建中,似乎注意力也被這匾額所吸引,與他一般無二。

“客人往裏麵來吧!”佝僂著身子的白發老人將兩人請進另一間房,這是個簡陋的客廳,四壁空蕩蕩的隻有幾幅掛件,或是造型奇特的動物犄角,又或是不知來曆的山水畫作,一張八仙桌擺在客廳中央,光線倒還算敞亮,隻是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王建中坐在八仙桌邊上,便覺得一股奇特紫檀香味,又細看了一遍落滿灰塵的桌椅,不由奇道:“咦?這套家具莫非是紫檀木的?這麽完整的一套!那還不得好幾千萬啊?”他立誌倒騰古玩多年,隻是苦於好賭而沒有本錢,並不代表他一無所知,紫檀木家具的價值他還是知道的,用一兩千金來形容毫不過分,加上紫檀木厚重,這麽一套桌椅,假如真的是紫檀木的,那必然是值大價錢的。

老人沒有應答,隻是眯著眼睛笑了笑,連杯茶水也沒上就問道:“客人深夜到訪,不知道是想買,還是想賣?”

王建中這才把目光從那紫檀木家具上挪開道:“請問是寶大師麽?我原來在部隊的時候,聽海川這邊的老班長提起過,孫家集的寶大師是古玩界的大行家,這次是特地來拜訪的!”

寶大師搖搖頭,從口袋裏慢悠悠的掏出一副旱煙袋,雖顯老態,可是手腳卻很穩健,沒有一點哆嗦,抽上幾口煙後才道:“你能道聽途說找到我這,也算是一種緣分,我雖然做的是買賣,結的卻是善緣,我看你們兩位這次來是求財吧?”

徐彬笑了笑,這位寶大師說起話來,還有股子出塵的味道,趕緊從包裏把那副老金鐲子掏出來放在桌子上,他這會兒可不敢顯擺了,光是看寶大師這家裏的陳設,也知道他是位大收藏家,手裏不知道有多少好寶貝,這東西他看不看的上還兩說呢!

寶大師用煙槍挑開了盒子,對楓葉金鐲望了一眼,就如數家珍般道:“前清宮廷禦用金鐲,應該是康熙年間的東西,傳說康熙有位妃子叫做‘葉妃’,家住淮南一個叫做‘楓樹灣’的地方,兩人相遇於晚秋時節,那時漫天飄舞著金色的楓葉,康熙老皇帝就讓巧匠打造了這麽個鐲子送與葉妃……算是件不錯的老東西,你要賣?”

見徐彬點點頭,寶大師也不多說話,閉上眼略一沉吟,報出個價錢道:“三百萬吧!若是按照拍賣會的價格,這東西至少能上八百萬,但是你別覺得我寶大師坑你,這東西雖然來曆明確有據可查,但這件鐲子卻是墓葬品,若是墓葬品才算對,這件楓葉金鐲是葉妃生前最喜歡的飾品,死的時候,自然也要佩戴上的……咳咳!”

寶大師似乎是抽猛了,不禁停下話來咳嗽,那隨意的態度一點也不像是在談幾百萬的生意,就好像菜場買白菜似得隨便,令徐彬驚奇的是,他是用生死瞳才看出這件鐲子是墓葬品,可是這位寶大師僅僅用眼睛掃了幾下,就能斷定,可見他的年紀真的不是白長的,如同王建中所說,果然是古玩界的大行家。

“墓葬品麽,一是不好處理,二是不好轉手,這墓葬品上麵都帶有一種陰煞,越是隨墓久藏,就越是陰煞濃重,若是接手人不注意,隨意佩戴,是會影響運勢的,時間長了,陰煞纏身,更是會影響身體健康,所以我還得做場法事清除陰煞,要不貿然轉手,也會影響我們天寶閣的聲譽,這三百萬也是扣除了法事錢,兩位如何?”寶大師繼續道。

王建中轉頭看向徐彬,這件鐲子是徐彬發現的,所有者也是徐彬,雖然他是合夥人之一,但這件事上卻以徐彬馬首是瞻。

徐彬臉上看不出悲喜,三百萬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講,或許是一輩子也無法賺取的財富,可是現在徐彬點點頭,這三百萬就能成為他的財富,在徐彬想來,這簡直就像是一場夢,幾天前他還是個年薪不過三萬左右的社會青年,可這段時間,先是升職,再是中獎,這會兒又平白無故賺了三百萬,這多少讓徐彬有點不真實的感覺,三百萬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多到徐彬已經感覺不到財富的厚重,純粹已經是一個數字而已。

“寶大師看得出來這物件上麵的‘煞氣’?”徐彬皺眉問道,相比三百萬元巨款的誘惑,徐彬反而更在意寶大師話裏隱藏的內容。

寶大師斜睨了一眼徐彬道:“天寶閣本來就是一座道觀,老頭子我便是天寶閣三十二代主持,天寶一脈雖然不像其他派係那般精研風水玄學,但這‘觀氣’之術也是略懂皮毛,別看這鐲子重新打磨洗練過,但那股子煞氣,就是戳瞎老道這雙眼,我也是瞧得見的!”

“哦?原來天寶閣是一座道觀?我還以為是寶大師收藏這些寶物而特地取的名字,本來還覺得挺別致,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曆史淵源。”徐彬順口應道。

寶大師笑了笑,收起了旱煙袋道:“這道教有四派八脈的說法,四大派是天師道、全真道、靈寶道、清微道,我這天寶閣就是起源於靈寶道,從起建那會到拆遷,已經足足有一千三百多年的曆史了,可惜……世間隻知道重天師道、全真道,連清微道最近也有起勢,唯獨我們靈寶道日漸衰落,不複往日盛景。”比起聊那些古玩奇寶,他更有興致談談道統。

徐彬原本就因為“生死瞳”對玄學特別感興趣,這時候聽寶大師提起,就想繼續往下聽,也不打岔,寶大師便話嘮一樣的絮絮叨叨接著說道:“天寶閣本就人丁單薄,師傅羽化的時候,天寶閣尚有七人,但等我接手天寶閣的時候就已經是抗日時期了,那時候六位師兄早已死在了戰亂中,兵荒馬亂的連兵都抓不到,我又上哪兒去招信徒?就這麽躲躲藏藏一直等到全國解放,本以為可以安心繼承道統,等我千辛萬苦回來,卻發現天寶閣早就破敗,除了半件牌匾,連扇門都沒有留下……”

許是想起了辛酸往事,寶大師的眼中隱含淚光,跟徐彬一茬接一茬的說了大半宿,等回過神來時,天色已經放亮了,王建中早就撐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寶大師這才收起楓葉金鐲歎了口氣道:“靈寶道原本就是外物修身的法門,如今我操持這個行業,也算是遵從了靈寶道的宗旨……如今的天寶閣,更像是一家古玩鋪子,來來往往的都是倒買倒賣的生意人或是收藏家,聽我這個老道羅嗦了一整晚,小朋友一定煩悶了吧?”

“寶大師說的那些東西讓我很感興趣,無論是靈寶道的道統,還是天寶閣的坎坷經曆,都讓人肅然起敬,能借著這個機會認識寶大師本就是十分幸運的……時間不早了,我們不再打攪大師休息了,這就準備告辭!”徐彬笑道,他也是滿臉的疲憊。

寶大師讓徐彬留下一個銀行賬號,聲稱二十四小時內就會完成交易,將徐彬、王建中兩人送出門口,就不再理會自顧自的去牌匾下上香,天寶閣那扇紫色的大門如今卻敞開著,徐彬偷望了一眼,再次記住了這個位置,才和王建中一起離開。

徐彬、王建中兩人並沒有離開望東新區,先是找了個小攤吃了早點,然後住進了一家高檔酒店,匆匆洗浴之後,兩人閑聊一陣就蒙頭大睡了,經過幾天的適應,徐彬已經能在王建中的如雷鼾聲中做到泰然處之的境界。

這一通睡就睡到了下午,徐彬還是被酒店前台的電話聲吵醒的,電話裏隻說有位叫做孫誌軍的先生找他,請問是否要讓他上來,徐彬一聽是楊妙琦身邊的孫秘書過來了,立即精神起來,連忙喊前台放他上來,自己則是一腳踹醒了還在酣睡的王建中,吩咐他趕緊收拾一下。

兩人剛剛洗漱完穿上衣服,就聽到門鈴響,徐彬上前一打開門,立即便是一陣香風襲麵,楊妙琦俏生生的站在外麵,孫誌軍跟在她身後,臉上帶著一抹尷尬,她橫眉一掃徐彬和王建中,立即爆發出強烈的火藥味道:“你在搞基麽?這大半天的才開門……王師傅,我的車好像有點問題,在高速上一直提不起速度,麻煩你去看一下吧!”

徐彬懵了,這楊妙琦腦子抽抽了麽?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對自己就是一副又怒又恨的樣子,對王建中立即變成親善的模樣,等王建中隨孫誌軍離開後,楊妙琦順腳甩開高跟鞋,一下就坐在沙發上道:“這一路趕的我都快散架了……你倒是睡得舒服!我問你,臭小子!你是怎麽看出那副鐲子有問題的?趕快給我老實交代,省的姑奶奶我火大了,拿你來泄火!”許是自己說話太隨便,若是旁人聽到可能還要誤會,楊妙琦不禁臉色微微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