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少年修斯
地處大陸中部的法爾薩斯平原是一處蠻不錯的地方。往西是貿易都市西林；向北穿過沼澤是奧加帝國的第二大城市班波；東麵靠著薩普魯斯王國的重地貝爾薩斯，南邊就是帝國重關奧爾森要塞。
初春的法爾薩斯清晨還是相當的寒冷的，街邊出攤賣早點的小販們都在沒有人來光顧的時候，都會把手放在火爐上暖一下。
在街道的盡頭，是法爾薩斯城唯一的貴族所住的城堡。年近六旬的老伯爵是這座城的主人，也是這個法爾薩斯城的主人，每當老伯爵揣著他那青檀木製成的煙鬥出來巡視時，總會有人殷勤的上去喚上一聲老爺。
不過在這個時間，通常會出現在城堡門口的是一個黑發的少年。
這個少年的名字叫做修斯·道凡爾，是老伯爵的四兒子。
要說道凡爾家的四公子在城裏的風評，那就是一個字：怪！
魔法這種強大的力量是掌握在貴族手中的，作為一個貴族修斯是有著修習魔法的特權的，可他卻一直在練劍術，這種事情簡直匪夷所思。
大概從十年前開始，每天清晨的這個時段，都能看到這個怪小孩會獨自一人站在城堡前的空地上練劍。年複一年，轉眼當年的六歲孩童已經變成了一個清秀少年，唯一不變的，就是他那副握著一柄沒開刃鋼製雙手劍揮舞的樣子。這個時候，他周圍總是會有那麽幾個道凡爾家的雇傭劍士在旁邊指導，來了興致或許還會操練上兩下子。不僅是因為這個一頭癡勁的少年武者對他們的胃口，興許也有顯擺顯擺自己本事的心理在裏麵。
一陣刀劍相交之後，中年劍士揉了揉自己被震的有些發痛的右手，也沒急著去撿自己被打飛的劍，“修斯少爺，您這劍學了這麽多年了，打算過要幹什麽嗎？”
名為修斯的少年似乎還在回味剛才打鬥，聽到中年人的提問，少年神情微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看著依舊木訥的少年，中年人莞爾一笑。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這位少爺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幹什麽總是會比人慢一拍，平時也不愛說話，每天就知道練劍，想當年自己為了生計去學劍術也沒有這麽拚命過。要是別人說自己這麽練劍卻沒有什麽大誌向，他鐵定不信，可這個孩子確實很難看出來他有什麽動機。似乎對於他來說，練劍與其說是一種手段，不如說是一種習慣。
“法爾薩斯這小地方大概也沒幾個人能夠在劍術上贏得了修斯少爺您了，您不試試去練練那魔法麽？像您這練東西的勁頭，怎麽說也能練出個什麽頭緒吧！”
少年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反應，中年人知道自己話說到就行，反正這是貴族的事情，“那少爺，我先去忙去了，那邊飯堂要開飯了，您不也去吃點早餐麽？”
“一會兒莉莉婭說她會送來。”
“有莉莉婭小姐就輪不到我操心了，那少爺，我就先過去了！”中年人隨手的拔起自己插在草坪上的劍，毫不在意的把沾了泥土的劍刃在皮質的褲子上抹了一下後就插進劍鞘。三步並作兩步走，轉眼就進了城堡。
少年看著自己的劍刃，微微歪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知為什麽，似乎上午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修斯還沒怎麽覺得，太陽已經高高的掛在頭頂了。
中午了嗎？少年剛剛意識到這件事情，身後就傳來一聲嬌俏帶著撒嬌的呼喚：“修斯哥！”
聽到這個聲音，修斯略長的出了一口氣，收起練到一半的架勢，將目光轉向來人。
這是一位穿著略帶哥特風格的金發少女，帶卷的雙馬尾隨著她的腳步悠蕩著，嬌小的身材讓人有種洋娃娃的錯覺。
“修斯哥！這是今天的午餐哦！”嬌聲嬌氣的金發少女獻寶似的捧起手中的盒子，精致的紅木盒裏麵擺放的是貴族家庭才享用的起的黑森林蛋糕和精心烹製的小牛排肉。
“今天也謝謝你了，莉莉婭！”平時木訥的少年難得的擺出一個笑容。
可就是這樣，名為莉莉婭的少女卻不滿的皺著嬌小的鼻頭，“都說了，修斯哥，不要擺出那副傻傻的樣子，好糗的！”
“我平時不就是這個樣子麽。”消瘦的少年還是掛著那副木訥笑容，從少女手中接過盒子，盒子還蠻沉的。看上去消瘦，修斯的食量卻是很大的，這大概也和平時的運動量有關。
“修斯哥是天才，天才就要有著天才的樣子！”少女挺著那平平的胸膛，擺出一個小大人的樣子，“道凡爾家第一的天才劍士，不，應該是法爾薩斯第一的天才劍士怎麽可以總是一副傻傻的樣子呢！這會丟法爾薩斯的臉的！”
“別說那種害臊的話，會說自己是天才的隻有笨蛋吧！”
“才不是！”莉莉婭環抱著自己的雙手教訓道，“修斯哥隻是小氣的藏私，哼！明明是空間係的魔劍士”
“莉莉婭，都說了我不是魔劍士了，”少年略顯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妹妹，“我根本就沒有從父親那裏學來任何魔法，也沒有和你們一樣去貝爾薩學院。本來，我連半句咒語都不會，這個話不能亂說的，魔法公會的人會來找麻煩的。”
“嗚~”少女別扭的撇著小嘴，“修斯哥你總是這樣，我都向導師推薦過你了，現在你堅持你是普通劍士，到時候要我怎麽解釋給導師聽嘛！”
捂著額頭，少年歎息了一句，“即使是魔法師，你也不過是修行了一年的初心者而已，就因為輸給我一次，你就連你的導師都說了嗎？”
“但是，但是，導師說過，即使是修習了一年的魔法師，也能打敗強大的劍士的。”少女滿臉都是不甘心。
確實，少女沒有說錯，魔法的力量是絕對的壁障，即使再高強的劍術，正麵戰鬥也很難打敗一名見習的魔法師，那是因為普通之物是無法抵抗魔法這種強大的力量的，所以大多數劍士都會修習一些魔法，一方麵可以輔助自己戰鬥，另一方麵強化自己的劍技，而這種人，就叫做魔劍士。
“那是僅限於那個劍士隻會劍術的情況下吧！”
“所以說麽，修斯哥是魔劍士，而且是空間魔劍士！”
對此，少年隻能無奈的一笑，他確實有魔力，但他確實也沒有學過任何魔法，因為他無法構建術式，隻是這種事情是不能亂說的。
“好吧，總而言之，先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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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斯，聽莉莉婭說你修行魔法了？”晚餐，威嚴的道凡爾伯爵坐在高高的首席，突然這麽問道。
“並不是修行魔法，隻是莫名的擁有的魔力而已。”修斯放下刀叉停止用餐，望著已過中年的父親。
“莫名的擁有魔力麽，”伯爵略微沉吟一下，“也許是道凡爾家族血脈的關係吧！貴族本來就是應該擁有魔力的，既然你已經成為魔劍士，那開春就去貝爾薩斯學院吧！身為道凡爾家族的一員，就應該盡其一員的義務。”
伯爵的命令是絕對的，少年點點頭，“是，父親。”
“但是，父親，家族在學院的名額已經用光了。”開口是長子安紮克，已經擁有一個孩子的安紮克已經接手家族近半的事務，接替伯爵爵位的無可厚非也是這位長子。
“四個名額已經用光了麽，”對此，伯爵並沒有遲疑，“修斯，那你就去參加民間的考試吧！”
“噗。”突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魯爾，你有什麽想法嗎？”道凡爾伯爵最討厭沒有禮儀的人。
“民間考試的名額，我記得是五千取一吧！”道凡爾家的二兒子魯爾是標準的紈絝子弟，即使麵對伯爵也毫無畏懼，因為他的母親家族的關係，在家族裏的她的地位比安紮克的母親，伯爵夫人的地位還要高一些，“我隻是覺得天天隻知道揮劍的白癡是絕對沒有可能通過的。”
“我會努力的。”修斯並沒有在意那個字眼，而是認真的回答著。
“哈！努力麽，努力都能成功的話，那麽乞丐都可以進魔道學院了。”
“千年法師西裏博迪在進入貝爾薩斯學院之前確實是個乞丐。”
“你！”被堵住話頭的魯爾麵色猙獰，“你和你母親一樣都是混血的雜種！你看看你那黑色頭發、黑色眼睛，和龍槍要塞之外的魔族有什麽區別！那根本就不是貴族應該擁有的！你這個雜種還敢在這跟我頂嘴！來人，把這個雜種給我丟出去！”
“魯爾！”伯爵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這是我的決定！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伯爵大人，魯爾隻是一時激動，而且也是修斯頂嘴了，就罰修斯以後在學院的學費自己承擔吧！家族的經費最近確實不寬裕。”切爾夫人淡淡的開口了，即使是伯爵也不得不低頭，在這個家裏，這位二夫人很少開口，但是，隻要開口了，那麽就是伯爵也不敢違背。
“……好吧！”伯爵深呼吸一下，好像咽下了什麽東西，“魯爾你坐下，修斯，明天你從安紮克那裏領去貝爾薩斯的路費，到了學院不要丟道凡爾家族的臉，吃完了你就先退下吧！”
“好的，父親。”從頭到尾，少年的臉上都沒有露出任何的表情，解下領口的圍巾後便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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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空曠的庭院裏，黑發的少年默默的揮舞這冰冷的劍，冰冷的劍帶著冰冷的寒光。
沒錯，自兩百年前代表著神創世紀結束的那次神靈敗退的戰爭之後，埃爾布魯斯大陸散步著一些被稱為魔之後裔的人類。雖然魔法紀年這兩百年來，人們已經證明了這些魔之後裔除了黑發黑瞳之外完全和普通人一樣，但是，還是有很多人對於那些曾經給人類帶來巨大痛苦的種族有著無法消除的恐懼和憎恨，而這些憎恨，多多少少的就發泄到了這些黑發黑瞳的魔之後裔們身上。
修斯的母親在他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死掉了，死於難產。
還好伯爵還是顧念夫妻之情的，好好的把修斯養大成人，並沒有虧待過他。隻是，已經有六個子女的老伯爵隻能在物質方麵滿足這個孩子的需求，父愛什麽的，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字眼罷了。
因為自小就沒有母親的緣故，麵對魯爾的辱罵，修斯並沒多大的實感，在家裏被說是雜種也是習以為常，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憤怒，隻是，這份憤怒隻能埋在心底。喜怒不形於色，這本來就是貴族的必修課，衝動隻可能會招致災禍。
還好，對於修斯來說，他還有自己的意義，那就是劍。
從六歲那年第一次摸到劍開始，他就沒有放下過，因為隻要摸到了這冰冷的金屬，不論再狂亂的情緒都會瞬間安定下來，整個世界沉靜在一種安寧和靜謐之中，好像其他的東西全部都消失了，隻留下自己和手裏的這把冰冷的金屬。
轉身揮動，修斯的劍術既不快也不狠，但是整體給人一種協調的感覺，那感覺，就好像是在看一支幽靜的舞蹈，但如果成為這支舞蹈的對手的話，那麽，那幽靜的舞姿就會轉化為無盡的殺意，仿佛那瘦小的身體中沉睡著一隻深淵的魔物，隻是微微睜開一隻眼，森寒的殺機就足以將他的對手凍結。
而現在的修斯，尤其如此，雖然他的劍還是一如既往的看起來靜流似水。
“修斯，你果然在這。”略微清冷的聲音，透著許些關切之情，修斯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高挑的金發美人。
“芙羅拉姐姐，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我來看看你，”看著麵前安靜的少年，芙羅拉微微一笑，“魯爾那個蠢材說了些過分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恩，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嗎，很快你就不用習慣了，”芙羅拉拍了一下已經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貝爾薩斯可是有很多的黑發黑瞳的人的，大家都不會在意這些，隻要你考上了學院，很快就能擺脫魯爾那個家夥了。”
“我一定會考上的。”
“我相信修斯一定會考上的，修斯可是天才魔劍士！”說到這芙羅拉不禁笑了出來。
“那是莉莉婭胡說的。”麵對少女的調笑，修斯第一次露出慌張的表情。
“那個小丫頭，能打得過她的都是天才，這個邏輯不知道是跟誰學的，”金發的少女笑夠了，抬起頭來，“從小我就知道你是個什麽都不會說的個性，真怕你會憋出病來，去學院也好，能多交幾個朋友才是你這個年紀應該做的，不要天天抱著劍揮來揮去的。”
“不還是有姐姐關心我麽。”這麽說著的少年，純真的笑了。
“那你也是需要朋友的，”少女覺得自己的弟弟很有必要好好說教一番，“否則天天練劍真的會練成一個呆子的！我可不希望這樣，而且修斯你也是該找一個女孩子的年紀了！像這樣一個同齡的朋友都沒有，是有很大的問題的！聽到沒有！”
“是，是，我知道了。”
“每次你都這麽敷衍我，”少女無奈的扶著額頭，“算了，反正你考上學院自然會交到朋友的，總之，你一定要考上，我在學院等著你！”
“一定！”
“約好了哦！”這麽說著的少女，轉身離開了，身後隻留下一絲暗香。
望著離去的身影，少年微微握拳，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回答道，“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