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種姓

“少爺。”

“進來。”

午夜時分,整個車隊的人都已經睡著了。他們安紮在一座小山的背麵避風處,即使修斯白天已經將所有的雨雲全部吹散了,地麵大部分的區域還是濕漉漉的。

修斯的馬車已經更換成了備用的那輛了。這倒不是修斯為了防止別人刺殺自己而做出的疑陣,隻是他知道肯定會被行刺,所以隨意做的準備罷了。

當初所做的準備沒有白費,況且修斯本來就不期望奧加會放過自己。

艾莉小心翼翼的撩開馬車的帳篷,入眼看到的是好像神像一般端坐著的修斯。

氣氛不妙啊。龍眼女仆眨了眨她的雙色瞳,嗅到了空氣中的壓抑感,稍微的遲疑後,她還是小心翼翼的走進來了。

“少爺,您找我什麽事?”

昏暗的燈光中,修斯冷眼瞪著艾莉,覺得自己應該問一些什麽。

但是要怎麽開始問呢?問貝蒂的事情?可是她知道貝蒂的事情麽?從一直以來相處的表現來看,艾莉至少不是一個心機深重的人。好吧,姑且問一下吧。

“艾莉,你知道貝蒂在魔界的事情嗎?”

修斯忽然問這個,艾莉心中奇怪,倒也沒有多在意,隻是微微搖了下腦袋:

“我不知道夫人以前的事情,至少夫人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我也不敢隨便打聽。”

看女仆一臉無辜的樣子,修斯略微有些失望的同時,其實也有些安心。可仔細想一下,其實貝蒂說的事情也隻是和那個八王說的有些偏差。所謂見人三分疑吧,修斯倒也沒有糊塗到立刻就去相信那個自稱八王的小孩子的話。

在雙方情報都不足的情況下,獲取第三方的證言才是最快捷簡便的驗證手段。可是就是這個第三方不好找,看來還隻有等待嗎?

心想著在必須要說清楚所有關心貝蒂是否說謊的事情之前,還是不要讓艾莉知道這件事情比較好,於是修斯隻是略略點頭後便不再說什麽了。

龍眼女仆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修斯,她不清楚為什麽修斯會突然怎麽把她給交過來?難道是他有心和夫人和好?

女人總是愛多心的,特別是對於她所關心的人。即使再不喜歡修斯,艾莉還是希望他能夠與夫人有一個良好的關係,而不是現在這種不冷不淡的狀態。想到這裏,艾莉稍微把自己的身體往修斯的身旁蹭了蹭。

“少爺,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跟你說說夫人平時的事情。這樣你對夫人會有所了解,不是嗎?”

修斯察覺到了艾莉的那份用心,可是他現在想得完全不是那種事情,自然會搖搖頭:

“不了,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就要進入帕爾薩的肯尼斯了。”

看到修斯不住的擺手,剛剛提起興致的艾莉立刻就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自己這個少爺果然還是一個討厭的家夥。

就在女仆臉上的表情很快消失,要轉身退出馬車的時候,修斯忽然抬起手來,按住了艾莉的肩膀。

“少爺?”

龍眼女仆錯愕的看著修斯,此時修斯的雙眼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赤紅色。艾莉害怕了,不論她表麵上做的多麽桀驁不馴也好,本質上她還是怕修斯的,不管從身份上,還是血統上。

“少爺……”

艾莉的再一次呼喚,讓修斯微微回過神,此刻他的眼神中閃爍著猶豫。在剛才艾莉轉身要走的那一刻,修斯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直接從艾莉的記憶中抽取的話,那麽即使她本人不知道,也能從她記憶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但問題是……

這種技能是不應該對自己周圍人用的。

就像是如果有人連自己上廁所喜歡用什麽紙都知道的話,修斯絕對會殺掉這個人。不,即使對方不知道,僅僅隻是可能知道,修斯都會無可避免的感覺到惡心。

這是每個人的本能,所以修斯能夠理解露西亞的父親為何那麽的討厭自己。修斯一直講那個人當做是敵人,對於敵人無需姑息任何手段,可麵前這個雙色瞳的漂亮女仆卻並不是這樣,自己真的可以就這窺視她生命中的一切嗎?

修斯握起了放在艾莉肩上的那隻手,將它收回自己的腰間。

“沒什麽,你的肩膀上有個蟲子,我幫你拿掉他而已。”

“哎!”

信以為真的艾莉嚇了一大跳,她感覺去檢查自己身上是不是還有蟲子,當然,那是絕對不可能有的了。

修斯側過視線,對她揮了揮手:

“好了,快去休息吧!”

“是,少爺。”

驚疑中帶著幾分莫名其妙,艾莉默默的退出了馬車。馬車中,隻留下修斯一人才能夠聽得到的歎息聲。

建造帕爾薩千仞原邊緣的肯尼斯算是帕爾薩較大的幾個城邦之一,所以他是直屬千龍崖王城的。

一開始修斯還很奇怪,如果帕爾薩是這種變相的城邦製的話,那為什麽隔著一個巨大的千仞原,千龍崖還能夠直屬到這個商貿交流中心似的城市。

對於修斯的疑惑,空嗤之以鼻。少年是這麽說的:

“這個世界上,在沒有變革力的情況下,不論如何發展都不會改變一個趨勢。那就是強大的會愈加強大,而弱小的,則會愈加的弱小。帕爾薩自稱是帝製,其中的原因並不僅僅是他們需要一個共同體來對抗奧加。更多的是因為其中的勢力格局也已經到了城邦製的極限了,如果不是對奧加的戰爭維持著消耗他們矛盾之間囤積的力量,帕爾現在就會爆發戰爭!”

這麽一說,修斯覺得也有點道理,可是那為什麽帕爾薩還邀請自己的加入呢?這難道不是繼續加劇其中的矛盾嗎?

對此,空是這麽解釋的。

“帕爾薩和奧加的戰爭現在變成了一個泥潭。對於帕爾薩來說,他們已經習慣了內部吞並為主要手段,戰爭用來處理矛盾的方式。這次帕爾薩對奧加的大勝利,實質上來源於帕爾薩對於奧加四國的策反,之後的戰爭不過是這一果實的附贈品罷了。對於帕爾薩來說,他們不能滅掉奧加,因為在滅掉奧加的同時,帕爾薩瞬間就會土崩瓦解。”

說到這裏,少年輕輕一笑:“而大部分帕爾薩人,似乎還沒有察覺到這件事情。”

修斯深以為然,按照通常意義上的說法,無法維持權力集中,軍權割據的帕爾薩應該是屬於權力的末期了,相對來說,奧加更像是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出了奧爾森,穿越一片矮灌木的叢林後,遠遠的就可以看到在平地上突然高出數百米的線形山脈,就好像是被固定了的海嘯一樣,山峰起伏的邊緣就是那海嘯的浪花,浪花後,就是一望無際的千仞原——全大陸最高的草原。

而肯尼斯就是依附在這浪花上的一座城池。

之所以要稱它為一座城池,是因為他原本的功能和奧爾森一樣,是作為一座要塞的。此刻修斯也隻能從那突然聳立出的百米城中之崖才能了解到這座城市原本是用於戰爭的。

城崖宛若一把劍一樣,斜著插進了肯尼斯城依附的山體。城崖上,依稀留著密密麻麻的孔,估計是用來狙擊敵軍的。高高築起的城牆大概隻圍到了城崖下的地方,而再往外的建築,似乎都不在這座城市的武力保護範圍之內。

但即使如此,在城市最外延的地方,也還是有一道用石磚堆起的低矮城牆,勉強將要塞城外的“多餘建築”給圍起來。

一座高聳的城市,和一個片低矮的平民建築讓騎在馬上的修斯覺得這個城市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

似乎是察覺到了修斯的表情,和他並排騎著馬的金色少年忽然笑起來:

“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城市,不,應該說是帕爾薩的城市的時候和你是一個表情。”

修斯不解,他側過頭去,等待少年的解釋。

“你是不是覺得,高大安全的內城和隨意搭建起來的外城差距太大了點?”

聽他這麽一說,修斯再看眼前的城市一眼,確實覺得其中的差距太大了,大到讓人覺得難以適應。瞟到修斯的表情,空輕輕一笑:

“這就是帕爾薩的種姓製度,和奧加的貴族製類似。在帕爾薩,姓氏是一個人高低貴賤的絕對指標。王姓隻有三種,薩巴赫、亞伯拉罕斯、貝雷斯福特。往下的其他姓氏都是族姓,王姓和族姓的人不能通婚,否則他們的子孫會變成賤民。而賤民,則是沒有姓氏的人。”

“這不是和奧加一樣嗎?”

“差不多,但不完全一樣。”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露出了輕蔑的微笑:“帕爾薩是有平民這個階層的,再往下此才是賤民。一般來說,一個族姓的平民都會居住在一個地方,而他們其中沒有姓氏的人,就是賤民。嗯,按照奧加的說法,這種人應該是奴隸,不過帕爾薩也是有奴隸的。所以,我想你應該明白為什麽在你們奧加人眼裏,帕爾薩是野蠻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