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街頭象棋攤

兩人邊走邊東一句西一句地瞎扯著,都是扯些無關痛癢的事。

說著說著,寧素嫻忽然逮著個話頭,再次提出想投入許寒門下學習盜術,可是不管她如何威逼利誘,許寒說什麽也不答應,直恨得她一遍又一遍地磨牙,似乎隨時隨地都會從許寒身上咬下兩塊肉。看到她這個可愛的樣子,許寒心情大暢。

許寒發現,這個方向竟比靠近河流的那個方向更熱鬧。

可是,令他感到無比鬱悶的是,這才走出幾百丈遠,便已經被三個人叫住,他們的說辭跟許仙幾乎一致,都說可以通過特殊渠道,帶他們提前進入山門的那個大廣場,並隻需要半價就可以保證能參加考核,都不知他們跟許仙是不是一夥的。

不過,不管他們是不是一夥,許寒是鐵了心不再理會這些人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是臨近黃昏,而是快要下雨了。巨大的烏雲層層疊疊,翻滾著把烈日完全遮住了。厚重的雲層上,隱隱看到閃電劃過,陣陣悶雷聲隱隱傳來。微風吹來,風中帶著些許濕氣,看樣子,別的地方此時恐怕已經是傾盆大雨了。

許寒並沒有往回走的意思,這裏是大城市,不是荒郊野外,街道兩邊多的是店鋪,真要下起雨來,隨便走進任一家店鋪屋簷下避避十即可。

兩人徜徉在人海之中,身邊的人來去匆匆,一個都不認識。恍惚中,許寒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生活在另一個時空之中,與此時此刻身處的這個時空完全沒有交集。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奇妙,猶如神仙俯瞰凡塵,人類傲視螻蟻。

這是什麽感覺?許寒凝神靜思片刻,突然渾身一顫,他想到了一個詞兒:“主宰!”

“對,正是主宰的感覺!可是我為什麽突然有這種奇妙的感覺?”許寒苦笑,心道:“以我區區三品真人修為,難不成還想主宰這個城市不成?真是異想天開。別說主宰,前幾天區區一個同樣是三品修為的真人都差一點把我給宰了,四品五品六品七品的真人呢,就更不用說了,還有更高的至人聖人神人境界呢?”

許寒忽然覺得前途四周危機重重,這裏隻是凡人的城市,修行者徜徉在凡人世界之中,自然會產生這種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奇異感覺,可是進入雲霞宗之後,心中的感覺恐怕要顛倒過來了!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一處寬闊的廣場,隻見廣場上人山人海,三五成群做著各種活動,有的玩遊戲,有的放風箏,有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的蹲在地上吃東西,有的在樹下卿卿我我,互送秋波。

顯然,這是一處供人遊樂的場所。

兩人步入廣場,在一個石凳上分頭坐下,忽然聽見旁邊那群人中間傳出陣陣海嘯般的喝彩聲,聲嘶力竭的咒罵聲,以及熱血沸騰的支招聲。

“跳馬跳馬!”

“架中炮打他的車!”

“哎呀,這真是一步臭不可聞的臭棋,應該上仕才對呀,笨死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馬上拱卒子過河,直搗黃龍,將死他老母!”

聽到這種熟悉的音調,許寒頓時樂了。

象棋,是他的業餘愛好。而且,不知是那根筋異常發達,他的棋術竟是十分高明,一眼就能看清十幾步之後的棋勢。當年在周家莊時,隻要一閑下來,他必定跟其他下人湊在一起殺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不過,由於他的棋藝太過精湛,以致於往往都是他讓子,對方才肯跟他下,否則根本沒人敢跟他對局。更多的時候,都是他一個人自己下,左手跟右手下,左手執綠,右手執紅,心中車馬炮橫行,腦海象仕卒紛飛,每每沉醉其中,不亦樂乎。

已經有三年沒聽到這種聲音了,許寒幾乎把自己的業餘愛好完全忘記了。如今乍一聽到這種熟悉的聲音,頓時倍覺親切,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

“走,我們去人家下棋!”許寒對寧素嫻說,接著也不等她反應過來,直接湊了過去。

他要好好地感受一下那種久違了的氣氛。此時,棋攤前雖然圍了不少人,可是以許寒的身手又怎麽可能擠不進去呢。

見到許寒湊到棋攤前去看,寧素嫻雖然非常不願意,可還是趕緊跟了上去,跟著他擠進人群之中。

象棋很奇怪,往往旁觀的人比真正對局的人更著急,個個大呼小叫,手舞足蹈,支招的支招,埋怨的埋怨,譏諷的譏諷,咒罵的咒罵,歡呼的歡呼。動動口,這已經是比較君子的作為了,更有脾氣暴躁者,直接出手幫拿棋子下,將真正對局者擠到一邊涼快去。

不過,街邊的棋攤往往都是賭博性質的殘局攤,三兩下就玩完了,而且往往是輸多贏少。

許寒很快擠到最裏麵去了,可他剛剛站定,便看到一個臉色黝黑的中年大漢敗下陣來。此人一張黑臉變成了青黑色,兩眼布滿血絲,神色非常悲痛,如喪考妣,嘴裏嘀咕個不停,都不知道他在嘀咕著什麽。這是一個經典的表情,這個表情,許寒見多了,凡是賭博賭輸了的人,都差不多是這個表情。

見到又有人敗下陣來,於是馬上有人起哄,慫恿許寒上陣。

象棋麵前無尊卑,無年齡,無性別,勝者為王。

難得放鬆一下,重拾當年的記憶,體驗一下那種美妙的樂趣,許寒當然樂意玩幾手。而且這裏的賭局並不大,也就兩枚銀幣一局,許寒需要的是氣氛,是記憶,是心情,區區兩枚銀幣,輸贏無所謂。

於是,他在棋盤另一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旁邊有人馬上空出一個位置讓寧素嫻也坐下,坐在許寒旁邊。

然後,按以往規矩,許寒執紅先行。

可是剛走幾步棋,許寒馬上發現自己上當了!

添子!

攤主竟然在移動自己棋子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添加了一枚自己的棋子。

殘棋對局,棋勢本就相當,可是對方突然多出一子,再高明的棋手也絕對贏不了對方。

其實,凡是棋手都知道雙方的棋子分布,就算推倒重來,都可以還原剛才的棋局,添子這種卑劣的手段自然騙不了旁人以及當局者,就連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寧素嫻也看到了。

“喂,你們出老千,這局不算!”寧素嫻柳眉倒豎,喝道。

“怎麽出老千?輸了就輸了,還想抵賴?”攤主義正詞嚴。

“這個位置剛剛明明沒有棋子,現在怎麽多了一枚黑子?”寧素嫻氣極,指著棋盤質問。

“誰說這個位置沒有棋子?”攤主環顧四周,對圍觀眾人說道,“這裏明明有一個棋子,大家都看到了,就你兩個沒看到,對不對?”

“是啊是啊,這個位置確實有棋子。”

“沒錯,我們都看見了,你們兩個輸了就輸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不要耍賴嘛!”

“就是,願賭服輸,這位公子很不爽快啊!還有你這位像個大姑娘一樣的小公子,更是不爽快,居然想耍賴?!”

許寒愕然發現,周圍竟有很多人跟著起哄,都紛紛站到攤主一邊。他瞬間便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了:這是一個陷阱,一個卑劣無比的陷阱,旁邊起哄的這些人都是托!

本來,區區兩枚銀子,輸了也就輸了,本沒什麽大不了的,許寒圖的隻是那種久違了的氣氛,那種怡然自樂的心情,那種遙遠的回憶。如果真的技不如人,輸了,他會笑笑,一走了之。可是現在,平白無故被人當猴子耍,當小白兔蒙,當水魚宰,他實在咽不下這口鳥氣啊。

刹那間,什麽氣氛,什麽心情,什麽記憶,瞬間煙消雲散,無影無蹤,一股無名怒火從他心中熊熊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