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逃跑行動

小小的狗洞給了施施以無限的希望:既然桑園南牆外就是世子宮,而越過世子宮的花園東牆就是王宮外麵的廣闊天地,那麽……這個狗洞通往的——就是自由飛翔!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果然,上帝在給你關上一道門的時候,一定會再給你打開一扇窗(雖然這窗子開得低了點),天無絕人之路,嗬嗬!

施施努力壓抑著心中巨大的喜悅,小聲哼著壯誌豪情的詩歌,一把抄起小毛球就向明堂裏跑。

咱可得做好充分的出門準備呐,帶好跑路的銀子和食物,以及小世子送的這隻小鬆獅犬;萬一,隻是萬一,要是被王宮侍衛發現她的行蹤,還可以借口出來遛狗嘛。

可以做為跑路費的,隻有去長樂宮侍夜之前宮女給她佩戴的那套亮銀鑲珍珠的首飾;施施把它們捧在手裏嗬了口氣,用袖子把額飾、耳環、項墜擦得亮亮地,然後用帕子包好,認真地裝進胸口的衣袋裏。

逃命的最佳時辰當然是月黑風高的夜晚,但是旋波那個煞星說過亥時初(晚上九點)她就會回桑園來,一定要在亥時前行動!

現在還不到午時,還早著呢!反正沒什麽事可做,給這隻小毛球洗個澡吧。

施施到膳房燒上壺熱水,然後去園子一角揪了把木槿花的葉子,水開了之後倒一點在銅盆裏,兌上一半井水,然後把極不情願的小毛球塞了進去。

木槿葉子搓出泡泡來,抹在狗狗臉上、圓滾滾的身上,小毛球終於可憐巴巴地哼唧起來:“嗚嗚嗚……”

“撫摸你,快閉上眼睛老實洗澡。”

“嗚嗚嗚嗚嗚。”

“虎摸你,不許再哼哼,很煩呐!”

“嗚嗚嗚嗚嗚。”

洗幹淨的小毛球還原白馬王子的本色,用那一世的話來說,就是一天然呆的萌貨!一身的白絨毛銀光鋥亮,怪不得吳世子給它起名叫小雪……施施拿細麻巾擦幹小毛球身上的水,沉思了一會,“你既然跟了姐姐我,不能再叫以前那個惡俗的名字,姐是文化人,得給你取得有深度的好名字.....從今個起你就叫——兔子。”

施施扯長它兩隻軟軟的小耳朵,“記住了,你以後就叫兔子,嗯,你要想像自己是一隻兔子,是一隻兔子!任何時候不許‘哼哼’,更不許‘汪汪’,特別是晚上跟我一起行動的時候!要是聽話,姐就帶你浪跡天涯、縱橫大周......跟著姐,有肉吃。”

毛球大概不太明白給一隻狗起名叫兔子的意義,它很享受麻布在腦門上蹭來蹭去的感覺,兩眼黑豆眼瞪得圓圓的,看著施施的眼神就像嬰兒無比信任地仰望自己的媽媽。

“那個,兔子啊,中午多吃點哈。”施施突然就點心虛,自己居然想要利用這麽天真無邪的小可愛達到自己逃之夭夭的目的。

阿螳不知道旋波已經被借調到芳華園做工的事,送來的午飯還是兩人份的,是四隻摻了鹹葵葉碎末捏成的大飯團,難得的是還帶來一大塊烤牛肉,施施撕了一部分牛肉又掰了塊飯團給‘兔子’,兔子一口吞掉肉絲,根本不鳥那塊飯團,然後重新眼巴巴地盯著施施的手。

施施白它一眼,烤肉她都沒舍得吃呢,要留著晚上堵這隻‘兔子’的嘴,省得它不合時宜地叫起來。

阿螳見施施把剩下的飯團和烤肉用幹淨的細麻布包起來,不由得笑了笑,“施貴人,小的跟膳房總管說了,貴人年紀還小,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晚上得喝點滋補的東西,總管允小的每天下午酉時末(七點左右)送碗米漿來。”

“酉時末?”那不就要天黑了呀,“不用不用,我不餓真的!那個,小螳子啊,你不如下次來的時候帶些黍米來,我想喝的時候自己煮就成了,柴房裏有柴有鑊的,嗬嗬。”

“那也成,小的記下了,中午天熱貴人別出房了,在房裏睡一會兒養養心神。”寺人阿螳一邊收拾起空的陶碗裝進紅木食盒,一邊像交待自家小妹一樣囑咐著施施,他摸了下‘兔子’的耳朵,笑眯眯地走了。

施施很是意外:這個時代的人都很注重養生嗎?連一個小小的三等寺人都知道睡子午覺對心髒的重要意義。噢......也是啊,和中醫文化密不可分的《易經》就完善於大周時期呢。

終於熬到天黑,施施把裝著飯團和肉塊的包包斜係在身上,抱起正咬著尾巴轉圈的‘兔子’向南牆下的狗洞摸去。

那塊鬆動的石磚還真不是一般的沉呢,不知道小世子是怎麽弄出去的,施施費了好大的勁連推帶拉也沒把石磚弄出南牆根。

施施情急之下,伸腳用力一踹,那大石磚居然很利索地閃出去了!施施未及多想就把‘兔子’先推了出去,然後自己也扭個扭個地爬過了牆。

牆的這一麵居然不是很黑,不遠處的踏步回廊上懸著紅通通的宮燈,把這邊也打亮了,施施沒敢爬起身,就像小狗一樣匍匐前進。

是什麽擋住去路?

這是……一雙上好的牛皮靴!施施下意識地一轉頭,右邊也是一雙黑靴子!

慢慢抬起頭,從穿著黑褲子的小腿看到大腿再看到束著腰的黑袍子,還有……閃閃發光的銅麵具?

蝙蝠俠?

施施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腦海裏終於想起那晚和小世子姬友藏在花叢裏見識過的王宮暗衛……

後來她也問過旋波,吳王宮裏藏著的這些暗衛,整天戴著銅麵具,除了吳王殿下本人,沒人見識過他們的本來麵目,要是被刺客奪了麵具換了衣衫冒充在裏麵怎麽辦?

旋波當時很奇怪地看著她,就像是看一腦殘,“他們之間互有暗號通信,暗號時時改變,外人哪裏能知曉?戴上麵具也冒充不成的。”

‘雞肋!雞肋!’啊,這不是三國......那可能就是‘土豆、土豆?’

施施想了想,“萬一有暗衛叛變了,把當天的暗號通知給敵人呢?”

旋波終於露出慣常的冷笑,“暗衛都是與他效忠的主子結過血盟,主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也會立時斃命,有誰會背叛自己的性命嗎?!”

血盟?這不科學啊不科學,不過,穿越本來就是很荒誕的事,用什麽科學觀點去論證呐,好迂腐……

施施望著麵前這兩位長身玉立,有型有款的銅麵暗衛,心中不由得哀歎不已:流年不利啊,咱從不出牆,一出牆就被人抓個正著(這句話貌似有歧義)!

“那個……兩位大哥值夜呢?”

“……”

“吃過晚飯了嗎?今晚天氣真好哈哈哈。”

“天氣不錯。”左邊那隻蝙蝠俠終於開了口,聲音還蠻有磁性,就是沒啥溫度。

施施終於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呃,我在牆那邊的園子裏住……平日裏修心養性......是好人呐……咱看這月色撩人,於是詩興大發......隨便出來逛逛找點兒吟詩作賦的靈感,不是......我是出來找我們園子裏離家出走的兔子……兩位大哥見了沒?白毛的,門牙很大——”

右邊那隻蝙蝠也開了口,“你是說吊在我身上這隻長得像狗的東西?”

施施仔細一瞅,可不是嘛,‘兔子’正死死地咬著蝙蝠俠的胸襟,弄得人家的衣領都鬆散了,這時候天氣悶熱又不興再穿中衣了,蝙蝠男一小片健壯的胸大肌幾近春光乍現……

原來以為‘兔子’是太小就離開母親,所以愛吊女人家的衣服尋找母性的安慰,原來見到**也照吊不誤!真是隻沒出息的‘流氓兔’……

施施上前猛拍‘兔子’的屁股,趁小狗張口哼叫的時候把它扯到懷裏。

“兩位大哥不去別的地方轉轉?這地兒金貴草兒都沒種一棵,沒啥好守著的是吧。”

暗衛們不應聲,從銅麵具後麵射過來不悅的眼神,讓施施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那個啥,王宮是我家,安全靠大家嘛……天幹物燥,小心火燭……我回園子遛狗,你們接著巡邏哈,不送、不送。”

施施打完哈哈,也不管兩位蝙蝠男的反應,把‘兔子’推進狗洞,自己也鑽了回去。

兩名暗衛盯著那個狗洞正在沉思,隻見一隻白皙的手臂伸了出來,拉著那塊大石磚死勁地往裏拖,原來是施施很自覺地再堵上被擴大一倍的狗洞。

一名暗衛破功‘嗤’笑出來,蹲下身幫施施把石磚推進洞口。

施施在那邊暗叫一聲苦也,原來剛才就是人家給拿開的石頭噢,早該知道,憑自己的力氣根本弄不動這麽大的石磚啊啊啊……

這晚的逃跑行動宣告失敗。

亥時初旋波就回到桑園,她見施施身邊多了隻白狗,很是疑惑,“哪裏來的狗,又是那個阿螳帶進來地?他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亂說什麽呢你?”施施沒跑路成功,心情也是很差,“北麵牆角有個小小的狗洞,它自己鑽過來地,我一個人也孤獨得很,養著它也算是個伴嘛。”

“你看,它長得是不是很喜慶?總比某人天天拉著個後娘臉要好看些吧。”當然後麵這句說話聲音超低,旋波根本聽不清楚。

好在施波也累了,不再羅嗦什麽;在芳華園眾人眼裏,她是借調過來的冷宮侍女,粗活累活沒少派給她幹,鄭旦素娥本就不服氣她的管製,也裝著沒看見她被寺人們指使得團團轉。

‘鄭旦這幾天極為得寵,十天當中已能得到三次侍寢的機會......一定要助將軍完成複國大業!’旋波想著範蠡那張俊美英朗的麵容,一切疲憊都宛若消彌,她在黑暗中柔柔地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