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某種直覺
某種直覺
新年過後，曼聯的賽程逐漸密集了起來，除了每個月固定的四場英超聯賽比賽外，歐洲冠軍聯賽也要從2月份重新開賽，此外，還有英格蘭境內的足總杯、聯賽杯等賽事。
足總杯、聯賽杯是分別由英格蘭足總、英格蘭足球聯盟舉辦的以淘汰賽為基礎，英格蘭所有足球俱樂部不分級別進行競賽的賽事。聯賽杯一直被大部分豪門俱樂部視作雞肋，但足總杯至今仍被大部分保守的英格蘭球迷看做最頂級的杯賽。
一般來說，球隊會在某幾項賽事賽程出現重疊的時候，派主力隊員參加重要的比賽，替補球員參加不那麽重要的，換言之就是選擇性放棄以獲得最大量利益——比如說當聯賽杯遭遇歐冠，主力隊員們肯定選擇養精蓄銳備戰歐冠，因為後者比前者重要太多了。
賽程的密集意味著訓練任務的加大，球員們必須在平時就得到足夠的鍛煉，才能在比賽中保持充沛的體力和默契的配合。
如果卡爾一來到曼聯就麵臨著全程訓練監督的話，那他早就掌握不住全局了，還好，他幸運的擁有一個熟練期。
一線隊球員們集中的爬在草皮上，將自己左右腿輪流板靠後背幾分鍾，然後彈腿、躺著蹬自行車，或做一些其他的靜態舒展運動。
卡爾指揮著他們熱身：“壓腿……好，換另一邊……前跨步……下壓自己的身子，再往下一點……蹲馬步……傑姆巴，不許把你的屁股撅起來，而且後背要挺直。”
其他球員們發出了熱烈的哄笑聲，來自咯麥隆的年輕球員雖然有些惱羞，但仍然聽話的將自己的姿勢調整正確。
簡單舒展了球員們的身體之後，接下來的訓練是星型跑，這是一種需要球員們在固定區域內不停換向滑步以及變速跑的訓練方法，旨在鍛煉他們的身體協調性和靈敏性。
類似的熱身活動持續了快半個小時，節奏很慢，但這是必須的。因為熱身就是一個調整自己身體及心理狀態的過程，是為接下來的比賽做準備的，動作不需要太激烈，那是對體力無謂的消耗。
熱身結束後，迎來的才是訓練的重頭戲：對抗賽。
一種方法是將這29個人分成兩組，來一場真真正正的90分鍾比賽。
但這種方法卡爾不常用，他覺得見效慢，他更習慣的方法是將一線隊球員們分成四組，人數不等最好，5人、7人、8人、9人。每兩組球員隨即組合，分別占據半個球場，同時開展對抗賽，所有正式比賽裏有的一切對抗賽裏都有：拚搶、斷球、防守、進攻、射門，而且因為十來個人隻能在半個球場內活動，每個球員在狹小空間裏的球感都能得到有效提升，而且對他們緊急逼搶的能力也很有幫助。
對抗賽可以持續十分鍾、二十分鍾，抑或更長時間。結束後，表現差的人直接到場外去休息，場內的人可以來打亂人數分組重來，也可以在球場上來一場十幾人對十幾人的大對抗。
每天的這個時候也是卡爾感覺最痛苦的時候，因為他的一雙眼睛要同時盯著兩個半場，不僅要看，還要觀察。每一個成名球星的絕技都不是在比賽時靈光一閃得來的，而是在訓練中被他們自己或教練發現，再經過千百次的實驗後，最終成型的。
雖然將工作進行的得心應手之後，卡爾已經不需要記事本幫助自己適應球隊了，但他仍然到哪兒都攜帶者它，隨時隨地的記一些東西，比如說關於訓練的某個新點子，對戰術的感悟，或是對哪個球員的點評，到後來這甚至成了一個改不了的習慣。
卡爾有一手龍飛鳳舞的字，不完全是褒義的那種。為了更快的速記，他在很多地方都是用一個單詞來表示某種意思，有時候他嫌棄英文書寫太累太長，就換成漢字或者德文。使得當曼聯教練組成員們對他的記事本產生興趣時，拿過去一看，竟然沒有一個人認得記事本裏寫的是什麽。
青年隊教練喬伊斯先生一臉愉悅笑意地對卡爾說：“教練們隨身攜帶記事本其實是一個危險的習慣，因為在英格蘭有不少小報記者費盡心思想要得到它們，好偷窺球隊的訓練和戰術。但是卡爾，你的記事本就算掉了也沒關係，因為估計沒一個小報記者認識你寫的字！哈哈！”
……
“這幾天我聽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當小組對抗賽開始時，沃爾特·史密斯突然出現在了訓練場場，並用頗為古怪的語氣對卡爾說道：“關於你的各種流言。”
“哦？都是關於什麽的？”
“你的身份，有人說你是爵爺的親戚，有人說你跟格雷澤家族關係匪淺，總之把你的來曆渲染的很神秘。誰讓你不是本地人呢？晚報的記者也沒挖出什麽關於你家世的消息。”史密斯看著卡爾：“怎麽，似乎你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卡爾立刻笑道：“這種小道消息我也聽到了一點。”
“覺得好笑麽？”史密斯語氣探尋：“還是說你……”
“不不不，我跟格雷澤家族可一點關係都沒有。”卡爾兩手塞在風衣口袋裏，聳了聳肩膀說：“但是我也不會去跟他們解釋。”
“為什麽？”
卡爾微抬下巴看向球場：“你不覺得我的命令下達的越來越順暢了麽？”
史密斯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
“我不像你們一樣有幾十年的工作經驗，在俱樂部裏也有威信，我年輕，甚至還沒有吉格斯大，對足球懂的也不多。如果不讓這群小子在其他地方忌憚我一點，等他們看透我了，我也就沒辦法指揮他們了。”卡爾理智道：“或許你會覺得我有點狐假虎威，但等我收服他們，這群小子就會知道他們的代理助教奧斯頓隻是個家世平平的小子了。”
史密斯笑了：“你一點都不可惡，卡爾，你是個狡猾的小子。”
訓練場的對抗賽進入了白熱化階段，範尼一腳挑射，半小時內第三次將球射入藍隊球門。
卡爾看了一會兒，突然說：“他很不錯。”
“誰？”史密斯打量著球場內的形勢，恍然道：“啊，你說範尼？他的確很不錯，狀態保持的非常好，有他在，球隊的進攻我就不擔心了。”
“不，我是在說羅納爾多。”
“小小羅？”史密斯有些不以為然：“他太獨了。”
“你不覺得他的天賦很優異麽？”
“但是他的大局觀很差，在比賽的時候完全不知道傳球是什麽，隻知道自己一味帶球射門，跟隊友的關係也不怎麽樣。”史密斯聳肩道：“或許爵爺準備讓他做前鋒，但要我說，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小禁區之王’範尼了，他又正處在巔峰期，上個賽季還拿了英超最佳射手呢！何必要製造個雙核心出來。小小羅的身體條件這麽出色，又高又健康，去打中場不是更好？”
從史密斯的語氣裏卡爾可以斷定，在弗格森傷愈歸來之前，他大概是不會讓羅納爾多首發出場了。起碼不是以前鋒的位置首發。
卡爾動了動嘴唇，還是沒有張開。
他覺得，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這個人，沒準兒會比範尼成就更高呢？
但是這話不能說給史密斯聽，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為什麽？
因為現在的魯德·範尼斯特魯伊是在2001年就創下英超轉會金額新紀錄、獲得過英超金靴、歐冠金靴，已經成為了曼聯俱樂部曆史上最偉大球員之一的“飛翔的荷蘭人”。他的名氣傳遍全球，連皇家馬德裏都對他虎視眈眈，切爾西也曾為他開出過6000萬英鎊的轉會身價。
而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呢？他是個剛剛進入歐洲五大聯賽的葡萄牙小子，之前最搶眼的表現就是在葡萄牙國家青年隊裏，從今年夏天轉會到曼聯開始，半年之內他也不過為球隊出戰兩次，攻入一球而已，除了英格蘭超級聯賽的球迷，其他聯賽甚至還未對他投入過多的目光。
但卡爾就是有這種直覺。
因為在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的身上，他能看到一種熊熊燃燒的生命力，一種蓬勃的戰鬥力。
那是他很少能在別人身上見到的。
哪怕曼聯一線隊的球員也是。
……
小組對抗賽結束，卡爾將表現不好的幾個人換了下來，讓剩下的球員打11對13的大組對抗。
被換下的球員大多神色不快，因為大家都明白如果你表現的足夠好的話，那你此刻肯定是站在球場上的。
兩三個人回去了更衣室休息，也有人坐在場邊繼續觀看。
卡爾依舊是站在場外，保持著他那標杆一樣的身形。
過了一會兒，當他回頭看向場外的坐席時，發現上麵已經隻剩下羅納爾多一個人了。
他走過去，坐在對方身邊。
羅納爾多用驚詫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卡爾感覺到了對方那種“以自我為中心抗拒一切”的氛圍，但他沒有選擇起身離開讓羅納爾多靜靜呆著，而是繼續坐下去，因為他有話要對對方說。
不知過去了多少分鍾，直到卡爾感覺身邊的人表現是已經不再像一隻刺蝟了後，他靜靜道：“知道我為什麽把你換下來麽？”
過了一會兒，羅納爾多回答說：“我跟隊友配合的不好？”
卡爾的聲音淡淡的：“配合？我覺得你和其他球員之間壓根沒有配合過。”
雖然卡爾自己可能不覺得，但他毫無情緒的說話時，腔調聽起來的確嚴厲極了。
年輕的葡萄牙人先是身子一怵，內心覺得有些難過。但他性格中天生就帶有的反叛因子立刻活躍了起來，羅納爾多梗著脖子，毫不服輸的反駁道：“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
“我說了不……什麽？”羅納爾多一怔：“你說你知道？”
“在比賽或者做配合訓練的時候，沒有人給你傳球，對不對？哪怕你此刻距離隊友更近，他們也會選擇將球傳給別人。”
羅納爾多憤然道：“沒錯！”
“但是。”卡爾：“你似乎也從沒將球傳給別人過？”
羅納爾多沉默了。半晌後，他用沒有音調的聲音問：“你想讓我多傳球？”
從聲音來判斷，年輕的葡萄牙人心裏八成不情願極了。
“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說我要改造你。”卡爾笑道：“你可是‘千萬英鎊先生’，沒有爵爺的命令我可不敢對你下手。”
羅納爾多聳聳肩，表情很是不以為意——千萬英鎊先生又如何？俱樂部買他是花了1224萬英鎊，可是他現在得到首發的機會不還是寥寥無幾。
“史密斯先生不喜歡我。”這是他第一次選擇對卡爾敞開心扉。
“可是BOSS喜歡你。”卡爾微笑道：“你是BOSS親自做主引進的球員，他在病房裏還經常會問到你們的訓練，所以不用擔心，你遲早會成為球隊的固定首發陣容，隻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卡爾的身份為他的話增加了一定的含金量，羅納爾多的神色在經曆了小小沮喪之後，立刻又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