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維卡的秘密(下)

從維卡的房子裏出來,我穿過山坡,爬上了海邊的峭岩,坐在那裏眺望著大海,整理一下自己紛亂的思緒。早春的風中仍帶著絲絲寒意,候鳥們已經從南邊飛回。抬眼望去,遠處和近處海麵上的顏色各不相同,有深藍的,淡青的,還有深綠的,淡綠的,五光十色,耀眼奪目,宛如一塊閃著異彩的寶石。海水翻湧著,無數浪花撲向岩石碰撞成銀色的霧氣,不遠處的海灘上簇擁著不少男女,一艘即將出海的船在波濤中沉浮,還隱約能聽見他們的歌聲。

勇士啊接過瓦爾許麗的酒杯阿斯加爾的聖殿將為你添加席位你的威名使你享有不朽的盛宴直至諸神毀滅之日跟隨大神奧丁的劍……

我把身子朝前微傾,想看得更真切一些,待看清時不覺吃了一驚,那船上竟然躺著一個人,似乎已經死去多時,他的周圍似乎放著許多食物,器皿,兵器,甚至還有幾頭死羊和死牛。

“是葬禮。”拉尼阿爾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嚇了我一大跳。

他自顧自地在我身邊坐下,“他是前陣子和別族的海盜在海上械鬥時戰死的,現在,他就要前往奧丁神的神殿瓦爾哈拉了。”

船緩緩地隨著波浪浮動起來,漸漸遠去。

拉尼阿爾眺望著遠去的船隻,金綠色的眼眸內閃爍不定。在明媚的陽光下,他的側臉和頸形成了一道非常完美的弧線,濃密的睫毛上泛著淡淡的金色光澤。

“對了,維卡他和你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我忽然想起了維卡的秘密,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猶豫了一下,“是啊,不過,維卡他——並不是這裏的人。”

“什麽?”

“不過維卡自己並不知道,聽父親說當時他們一家遇上了海難,父親將他和他的母親帶回了這個島上,他們就一直在這裏定居,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才六歲吧,而且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之後過了幾年,他的母親就過世了。”他笑了笑,“對我來說,他就像我的弟弟一樣,從小到大,他都喜歡依賴我。”

原來是這樣,不過維卡的母親為什麽隱瞞了她的性別呢?

“他的母親一定很美吧,”我笑了笑。

他一揚眉,“你怎麽知道?”

“不美你父親怎麽會帶她回來……”我嘟噥道。

“那可不一定,”他的臉上又露出了我所熟悉的笑容,“你不就是個例外。”

我瞪了他一眼,什麽意思啊,想說我壞話用得著拐彎抹角嗎,一點都沒有海盜作風……

我低下了頭,不去理他。“看,這裏居然有朵花。”我驚訝地指著石縫間一朵隨風搖曳的白色小花。他轉過頭,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唇邊揚起了一抹純粹的笑容,“vitsippa,這種花總是最早宣告春天的到來。”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都能開出花來。”我感慨地摸了摸那嬌嫩的花瓣。

“小隱,”他忽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語氣中帶了一絲罕見的溫柔,“你要知道,在這片貧寒的土地上,隻有最頑強的花才能開放,同樣,也隻有最頑強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他伸手摘下了那朵花,遞到了我的麵前,就在我接過那朵花時,他的手忽然捉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指來不就及逃離就被攥住,被迫和他的手指交纏。我想縮回手,被握住的那隻手隻在空氣中轉了個彎又被放在了他的腰間,他手腕一用力,就把我牢牢地摟在了懷裏。

被這親密的身體接觸弄得漲紅了臉,我也在手上加力,想要推開他那兩隻可惡的手。一來二往的,兩個人的手反而交纏的更緊密了。

一陣敏感的熱度從耳部傳來,原來他正貼著我的耳朵說話,“小隱,你也會成為一朵最頑強的vitsippa.”他的唇沒有貼上去,也沒有離開,隻是若有若離地接觸著我敏感的耳部皮膚,輕輕地哈著氣。

“別亂動,除非你想我們一起摔下去。”他還不忘威脅著我。

“我可不怕!”我用盡全力猛地抬頭,重重撞在了他的下巴上,他吃痛低呼,手下一鬆,我趕緊推開他,往峭岩下爬去,回頭時居然還看見他正摸著自己的下巴微笑。

我的腦中忽然飛快地打出了一行字:此人已被撞傻,鑒定完畢。

——他顯然沒有被撞傻,因為島上的人開始積極準備起婚禮的事宜來。這段時間,有不少職業藝人和吟遊詩人來到島上,他們會參加每年三次的節日,也參加婚禮和宴會。因為這種場合總需要歌唱與舞蹈,即使那歌聲讓我的耳膜慘受蹂躪。拉尼阿爾的海盜們也趁著這個時候養精蓄銳,為了下一次的掠奪積聚力量。

夜晚的篝火在熊熊燃燒著,我看了看身邊的拉尼阿爾,他正熟練地用叉子叉起一塊牛肉。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雖然嘴裏說著麻煩,卻還是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現在不就知道叉子的好處來了,一用還用上癮了。

看他向我遞過來一把叉子,我搖了搖頭,從懷裏摸出了一副——筷子。這是我今天剛剛做好的,我是中國人,當然要用我們這種代表五千年文化底蘊的餐具了。

他額上的青筋明顯的一跳,“這又是什麽怪東西?”

我也不說話,隻是用筷子夾起一塊芥藍,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到底你要想出多少奇怪的東西?不過,”他用叉子在我眼前晃了晃,“這個,我喜歡。你的那個,我下次再試。”

我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叉子當然簡單了,用筷子,哼哼,你這蠻夷之輩,學得會嗎?

在吃了一半的時候,我隱隱發現有雙明亮的眼睛一直在火堆旁注視著我,目光大膽毫無阻攔,再搜尋到那雙眼睛的主人時,我有些微微詫異,他的臉上戴著半張麵具,遮住了從鼻梁到嘴唇的部分,他像周圍強有力的男人們一般高大結實,但舉止則十分優雅。這截然不同的反差倒賦予他與眾不同的氣質。

就在我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好又撞上了維卡的視線,她還是和往常一樣冷冰冰的,在感覺到了我的注視後,她朝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到後麵的礁石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