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神秘代碼

國立圖書館似乎相當的遠,當飛馳的小車終於停下時,我已辨不清東西,四周燈火通明,道旁那棟敦實宏大的建築在高樓林立的世界顯得有些異類,頂上“國立圖書館”幾個大字正發出一種淡淡的瑩光,在周圍閃爍的燈光映射下顯得靜謐宜人。

“跟我來!”綺丹韻說著摔上車門甩頭就走,一頭飄逸的金發在我麵前一晃而過,望著她那隨著步伐微微顫動的長發,我不得不在心裏承認,她實在是個罕見的美人。

國立圖書館內四通八達的長廊對我來說就像是迷宮,而綺丹韻對它卻十分熟悉,帶著我穿過幾條長廊,來到一間整整齊齊地陳列著幾十台機器的大房間,那種機器前方有一個四方的窗口,窗口內有幾個浮雕一樣的字――――歡迎訪問國家信息中心。

綺丹韻選了個僻靜的角落,用指頭在窗口下方那些密密麻麻的按鈕上熟練地敲了幾下,窗口中現出新的文字和圖案,圖案飛速變幻著,最後定格成幾個大字――――請輸入身份證號碼和查詢密碼。

“把你的身份證拿出來!”綺丹韻對我擺擺頭,我忙把那個印有我頭像的小卡片遞過去,綺丹韻接過卡片,熟練地在那機器一個凹槽內慢慢劃過,窗口中的圖案再次改變,上麵出現了我的頭像,頭像下還有長長的文字說明。

“皮特?李,男性,2003年7月30日出生於洛城……”綺丹韻輕聲讀著那段文字,我也好奇地看過去,那上麵說皮特?李畢業於麻城理工學院,是個電腦工程師,愛好音樂和運動,現失業,偶爾受雇於殯儀館和火葬場做城市清潔工作……我心中有些奇怪,難道這就是我現在的身份?

“這不是你!”綺丹韻還沒讀完就連連搖頭,“這根本就是另一個人的身份!”

說著她轉頭向我示意道:“把你的手伸過來,用你的指紋查查看!”

我笨手笨腳地把手伸過去,綺丹韻拉起我的手按在機器下方一個紅色窗口上,機器“嘀”地一聲輕響,窗口中重新現出我的頭像和大段的文字說明,卻和方才完全一樣。

“怎麽會這樣?”綺丹韻呆呆地望我的頭像,“難道是我想錯了?你原本就隻是一個普通人?”

我苦笑說:“最好是普通人,不然做鬼的滋味可不好受,你最好還是先告訴我為什麽我在這兒也還是人而不是鬼?”

綺丹韻沒有搭理我,繼續飛快地敲動著那些按鈕,窗口中的圖案不斷變幻,片刻後她終於放棄,對著我的頭像自語道:“除了方才的身份,完全查不到其它任何線索,你若不是一個普通人,就是有人在刻意隱瞞你的身份,手段高明到連我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這說明你要麽是個有點特別的普通人,要麽就是身份相當的不簡單。”

“我覺得自己相當的普通嘛,”我笑著道,“不然上次也不會剛離開鬼城就差點回不去,甚至都不敢跟同伴提起自己在這兒的遭遇。”

“等等!”綺丹韻驀地睜大了雙眼,轉頭盯著我,“你說你在遊戲中仍然記得現實中的情形?完全記得?”

綺丹韻的反應讓我嚇了一跳,不由反問道:“現實中的情形?如果你說這兒是現實的話,我當然記得,難道我不該記得?”

“當然不該!”綺丹韻臉上的驚異之色更甚,“‘真實幻境’為了讓人全情投入,完全真實地體驗不同的人生,係統會自動屏蔽玩家大腦中任何關於現實和自己真正身份的記憶,所以任何人在遊戲中都不該有關於現實的任何記憶!”

“遊戲?”我呆呆地望著綺丹韻,對她的說法十分震驚,難道我以前在沙漠中拚死拚活的經曆都隻是幻覺?而現在才是真實的世界和真正的我?我完全無法相信!但要說現在這一切是幻覺或地獄,我也無法說服自己認同,我不禁吃驚地問:“你是說這兒是現實?是真實的世界?而我們在沙漠中的一切遭遇,都是遊戲?是幻覺?”

“當然,雖然它異常接近於真實的人生體驗,卻還是一種隻存在於頭腦和遊戲網絡的虛擬世界,所以才叫真實幻境!”綺丹韻眼中的疑惑使她的眼睛看起來更加碧藍,“真實幻境中任何玩家都不該有記得現實世界的能力?”

“任何玩家?”我也狐疑起來,“可你好像完全記得自己的使命,別跟我說什麽神靈的指示,既然是幻覺是遊戲,就不該有任何神靈。”

“我不是玩家,我是這個遊戲的係統維護者,我的職責就是維護係統的正常運轉,所以我有保留現實記憶的特權,另外”綺丹韻躊躇了一下,才微微一笑說,“遊戲中也並非就沒有神靈。”

“難道在遊戲中做強盜和肆意殺人也是你職責的一部分?”我質問道,“不知道遊戲中都有些什麽神靈?是不是上帝?”

綺丹韻歎了口氣:“本來我說的這些三歲孩子都能理解,隻是對一個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的白癡來說好像是有些難度,算了吧,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你的身份,你準備去哪裏?我最後再送你一趟,然後咱們各走各的路。”

說著綺丹韻往外便走,剛走出幾步卻又回頭對我笑著說:“我建議你最好去看腦科醫生,以現代的醫療技術應該能恢複你的記憶,如果能證明你的失憶是因為遊戲引起,你還可以趁機要求遊戲公司付你高額的賠償金,這樣你可就大發一筆橫財了!”

我苦笑著跟上去說:“橫財到不敢奢望,我隻想盡快找回自己的過去!”

跟著綺丹韻來到進門的大廳,此時來圖書館的人似乎多了起來,一個衣裝筆挺的中年人正在細看進門的告示,三個年輕人邊低聲笑談著邊迎麵向我們走來,一個紅頭發的姑娘正拿著本書低著頭從一側的走廊進入大廳,步履匆匆。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安,眼光左右一掃,立刻發現這幾個人隱隱把我和綺丹韻圍在中間,我故意大聲咳嗽了一下,幾個人無動於衷,沒一個人看我一眼,甚至連眼簾都不曾抬一下,這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立刻證實了我心中的揣測。聽到咳嗽聲,綺丹韻的腳步稍稍緩了緩,她已明白了我的暗示,開始暗自戒備起來。

那三個年輕人說笑著漸漸走近,在幾步之外向兩旁分開給我們讓路,我注意到他們分開的時機和距離都十分巧妙,剛好等著綺丹韻走入他們三人的合圍中。幾乎就在他們分開的同時,綺丹韻也像讓路一樣往旁裏橫跨了一步,讓開了左邊兩個,與右邊那人幾乎迎麵撞上,此時那個看告示的中年人已回過頭,而那個紅頭發的姑娘也正好來到我們身側,完成了對我們的合圍。

我突然後退一步,與綺丹韻拉開了些距離,幾乎同時,她已一掌把對麵那個年輕人推了出去,使那年輕人由下而上的一記撩陰腿剛好掄了個空,立刻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左邊兩個年輕人突然揮拳向綺丹韻擊去,出手異常凶狠歹毒。這當兒我沒有理會綺丹韻和那兩個年輕人,而是把目光轉到那紅頭發姑娘身上,她正從書中掏出一個小巧的金屬管子,就在她指向綺丹韻之前,我的右腿已閃電般彈起,精準地踢中她的手腕,她一聲痛哼,那金屬小玩意兒立刻扔出老遠。我跟著一個進步掃腿掃中她的腳腕,當即把她掀翻在地,就在此時,我聽到另一側那中年人的冷喝:“不準動,都不準動!”

綺丹韻怔了一怔,立刻停下手,那三個年輕人此時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我則垂手而立,原本插在褲兜中從警察那兒繳來的那玩意兒早已握在手心,悄然隱於袖中。

“把手舉起來,快點!”中年人指著我和綺丹韻厲喝,綺丹韻慢慢舉起手,我縮在她的身後,就在她抬起的手臂剛好擋住那中年人視線的一瞬間,我悄悄抬起手中握著的東西,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扣。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之後,那個中年人眉心現出了一個血洞,他的頭也像遭到重擊般猛往後一揚,重重摔倒在地。

我覺得一切都像在夢中,手腕有點震動後的酥麻感覺,這感覺似乎非常熟悉。我垂著手,目光從周圍那三個年輕人和那個紅頭發姑娘身上一一掃過,幾個人立刻抱著頭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大概是我冷靜到毫無感情的目光完全震懾了他們。

走廊裏有幾個人在探頭探腦地張望,大概是被那聲巨響驚動,卻又不敢過來。綺丹韻對我一揮手:“快走!不然麻煩就大了!”

紅色小車像箭一樣衝了出去,綺丹韻邊駕駛著車邊喃喃道:“你怎麽能隨便開槍?這下可好,我的住處是不能回去了,咱們得連夜離開這裏,希望警察還沒來得及封鎖交通要道。”

窗外有刺耳的呼嘯聲此起彼伏地傳來,我估計綺丹韻的願望多半要落空。前方路口有一輛頂上閃著紅燈的車子攔在那裏,注意到車門上有“警察局”幾個字,我猜它該叫警車才合適。兩個警察遠遠在向我們招手示意,大概是叫我們停車,紅色小車慢慢靠過去,就要接近那兩個警察時,卻突然拐向一旁的小巷,我感到渾身一震,車子利箭般猛射出去,兩旁的景物在飛速倒退。

身後響起警車的呼嘯,不過卻被綺丹韻甩得越來越遠,我剛舒了口氣,車已衝出小巷來到大街,隻見大街上一輛警車早等在那裏,一見我們立刻就怪叫著追來。綺丹韻冷靜地操縱著小車,兩眼緊緊盯著前方,小車在望不到頭的車流中靈活自如地穿梭,雖然能甩開追蹤的警車,可總有警車等在我們的前麵,使我們難以逃出他們的視線。

“咱們的車已經被他們記錄在案,逃不掉了!”綺丹韻喪氣地問,“怎麽辦?”

“棄車!”我想也沒想。

“也隻好如此了!”綺丹韻說著轉動身前的圓盤,車子立刻鑽入一條幽暗的小巷,暫時離開了警車的視線,我和綺丹韻匆忙下得小車,狂跑著穿過外麵的大街,街邊停著幾輛各式各樣的小車,綺丹韻看看附近無人,突然用手肘擊碎一塊車窗,伸手進去打開車門,一貓腰就鑽了進去,不等她招呼我也趕緊鑽進去。車內綺丹韻在擺弄著前方那密密麻麻的按鍵,見她還不開車,我不由催促道:“快點啊,你還在幹什麽?”

“媽的!這是全電腦控製的新款車!”她低聲咒罵道,“我開不走!”

“讓我試試!”我剛說完就一愣,心中暗問自己:你行嗎?

“你?”綺丹韻懷疑地瞪了我一眼,卻又說,“好的,你來試試。白癡通常都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

我硬著頭皮和她交換位子,在狹窄的車內,我不得不扶著她的腰肢才能讓她從我身上越過去,這讓我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坐上駕駛位,我輕輕敲著那些按鍵,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出現在我指間,我看不懂屏幕上那些提示,卻本能地知道該怎樣操作。片刻後車子輕輕一顫,發出了低沉的轟鳴。

“成了!”我舒了口氣,手扶上麵前的圓盤,一種熟悉感又回到手中,幾乎不假思索,我的腳已踏上了前麵兩個腳踏,車子開始慢慢向前開動,在綺丹韻驚詫的目光中,我熟練地轉動著身前的圓盤,車子輕快地匯入街上的車流,高速向前飛馳。

在綺丹韻的指點下,我駕駛著車子穿過無數街口,超越無數車流往前飛奔,街上的車子稀少起來,兩旁的高樓也完全消失,除了車燈照著的寂寂前路,四周黑黢黢看不到一點燈火,直到此時,我才稍稍舒了口氣。

“總算安全了!”綺丹韻把頭靠在椅背上,“前方小鎮有我叔叔開的診所,咱們可以到他那兒避一避,順便讓他幫你恢複記憶,希望你有足夠的錢為自己請律師。”

“他們為什麽要抓你?”

“什麽?”

“那些人,還有那兩個假警察!”我盯著前方沒有轉頭。

綺丹韻猶豫了一下說:“他們是些職業罪犯,受雇於某個激進的遊戲迷組織,衝著我這個‘真實幻境’維護人員的身份而來,因為有遊戲迷相信我有在遊戲中保留記憶的訣竅,所以不惜綁架我,希望擁有像我一樣的特權。”

“這也算特權?”我頗不以為然,“在遊戲中保留記憶有什麽了不起?”

綺丹韻輕歎了口氣:“這話說起來就長了,你想想看,如果你事先知道自己是置身於遊戲中,那你會怎樣?”

我想了想,點頭道:“會像你一樣行事果斷不動感情,殺人掠貨不當回事,反而覺得刺激驚險,毫無同情憐憫之心,把自己的性命也視同遊戲。”

綺丹韻笑道:“這隻是一個方麵,最麻煩的是他會利用自己掌握的先進的知識來為遊戲中的自己服務,這對其他遊戲者尤其不公平。比如在‘真實幻境’的遊戲曆史上,千年前的絲綢之國有位姓諸葛的名人,因為係統的不完善,沒能完全屏蔽掉他現實的記憶,結果他靠著自己殘存的記憶,居然在刀耕火種的時代造出了工業時代才有的自動機械,還取名為走牛木馬,他甚至利用自己記憶中先進的天文、地理、軍事等知識,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軍事奇跡,要不是他在遊戲中死得早,差一點就要改變遊戲曆史。再往前,在遊戲中最早統一絲綢之國的那個皇帝,就是因為殘存的記憶使他明白自己是身在遊戲中,所以行事異常冷靜理智,對敵人異常殘暴凶狠,甚至對自己的軍隊也毫無憐憫之心,他能掃平六國一統天下,和他殘留的記憶不無關係。這些都是遊戲者因殘留記憶創造的著名事跡,所有後來參與遊戲設定和修改的工程師都引以為戒。”

我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說:“不過是遊戲,何必那麽認真?”

“對你來說或許隻是遊戲,但對身在遊戲中的玩家來說,卻是一次真實的人生,”綺丹韻歎道,“如果少數人擁有現實記憶的特權,那他們在遊戲中的肆意妄為對大多數人來說就是真實的傷害和不公,因為他們在遊戲中的任何感受都是一種真實的體驗。少數人無論權利欲英雄欲帝王欲瘋狂欲,都可能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實現。所以有狂熱的遊戲迷希望在‘真實幻境’中成為超人,不惜雇傭罪犯來綁架我,就是想獲得不被屏蔽記憶的能力。”

我還是不太明白,又問:“你能否詳細給我說說這個遊戲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遊戲怎麽產生?有些什麽規則?怎麽遊戲?”

綺丹韻笑道:“這些其實都不是什麽秘密,幾乎人人知道,不過對白癡就難說了,看在你救我兩次的麵子上,我就給你隨便說說。”

說著綺丹韻捋了捋鬢邊飄逸的金發,回憶道:“這個遊戲是在生物學、電子工程、網絡技術、虛擬技術等高度發達後產生的,從它誕生那天起就贏得全世界玩家的瘋狂追捧,最高峰時有十幾億人同時遊戲,這個遊戲參照古代真實的地球物理環境,利用虛擬技術虛擬了一個以現實世界為參照的虛擬時空,遊戲者通過把大腦和電子網絡相連而進入這個虛擬時空,而網絡給予遊戲者的大腦真實的電刺激,所以遊戲者在遊戲中體驗的任何感覺都跟真實的感受一樣。另外,還通過減緩身體新陳代謝的休眠技術和時間錯覺技術,讓人在不太長的時間內體驗一次完整的人生,所有這些技術都是目前最尖端的科技,是人類智慧最偉大的結晶,最後這句是遊戲公司的廣告詞。”

我笑了起來,雖然還不是很理解“廣告”這個詞,我還是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遊戲剛開始的時候繼承了傳統遊戲的一些設定,”綺丹韻接著說,“比如像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的魔法、點木成將撒豆成兵的超能力,甚至還有作弊代碼,這引起了大多數玩家的不滿,他們不僅在生活中忍受著種種不公,就是在遊戲中也再次成為無足輕重的平民,因為那些魔法超能力作弊代碼之類都價格不菲,不是任何人都買得起,而一旦擁有這類超能力,在遊戲中就能像神靈那樣神通廣大,普通人決不能與之抗衡,所以早期的‘真實幻境’是人神共存的時代,這無法吸引沒有雄厚經濟基礎的普通玩家參與,所以遊戲公司應廣大玩家要求,拆巨資對遊戲進行了大修改,屏除了不真實的魔法和超能力,這在遊戲中就是各民族都有記載的大毀滅,從那以後再沒有什麽神靈,也很難再有什麽超自然的力量。”

我歎息道:“難怪黛絲麗曾懷疑,為何許多民族無論東西方,都有關於神靈的相似記載和傳說,並且越是久遠的就越詳細越完整,現在我總算知道原因了,想來她的國度上那些神跡,像金字塔、獅身人麵像之類,大概也是那個時代的產物吧。”

綺丹韻沒有理會我的感慨,接著道:“大毀滅之後的‘真實幻境’又發現了新的問題,由於可以自由選擇外表,所以遊戲中人人英俊瀟灑,個個漂亮美麗,完全給人以不真實的感覺,所以遊戲公司再次修改設定,使遊戲者隻能帶入和現實中相近的外表、智商、技能、體力等等,盡量用真實的自己去體驗不同的人生,甚至在遊戲中也隻能像真實世界那樣經曆混沌的童年、懵懂的少年,直到長大、老去,經曆一次完整的人生。所以我對你完全沒有過去的記憶很是不解,隻要參加了遊戲,就該有一個遊戲中的人生記憶,哪怕離開了遊戲也不會忘記。”

我苦笑道:“或許是我確實有些特別吧。”

綺丹韻歇了口氣又說:“雖然屏蔽現實記憶從遊戲最初就開始實行,但那時的技術還不完善,所以出現過五歲孩子吟詩、十二歲少年拜相的事,還有那些關於前生後世的傳說等,都是由於他們殘留了現實或上一次遊戲的記憶。所以遊戲公司不斷在完善係統,力圖克服這些弊端,不過如今全世界接入的遊戲節點如此之多,‘真實幻境’也漸漸成為一個依附在英特網上的獨立世界,不完全受幾大遊戲公司控製,所以係統越來越獨立,越來越像一個全新的世界。”

我漸漸有些明白起來,不禁歎息:“難怪黛絲麗奇怪東西方民族都有關於前世和生命輪回的說法,原來不過是幾次不同的遊戲記憶,隻是就算有點殘留記憶,成就了幾個超人,那也是別人運氣好,為何非要花功夫去改動它?”

“這絕對不行!”綺丹韻決然道,“比如在遊戲中的絲綢之國,利用道家秘典,也就是最早的作弊代碼,恢複部分現實記憶後,出現了科技文明的跳躍式發展,其中的代表就是四大發明,這使東方文明最多的時候領先了世界文明一千年以上,幸好絲綢之國處在富饒而溫暖的地域,東麵是海,西麵北麵南麵不是荒漠就是極寒極暑之地,使他們缺乏征服世界的欲望,才沒有出現勢力失衡後世界大統一的局麵,也幸虧及時修改了代碼,不然沒準有人完全恢複現實記憶後,在冷兵器時代就鼓搗出一顆原子彈來對付敵人,這個遊戲世界如果出現呈一邊倒的局麵,就不會再有玩家有興趣參與,那就會毀了幾大遊戲公司幾十年的研究成果,毀了人們另一種生命體驗。”

“明白了!”我點頭道,“你的責任就是維護這個世界勢力的均衡,阻止可能出現的一邊倒,而不是什麽接受神靈指示去拯救世界。”

“沒錯!”綺丹韻點了點頭,“比如這一次黛絲麗要用西方太陽教經書去交換東方道家秘典,這是‘真實幻境’中殘存的最有效的兩種作弊代碼,當它們結合後,修習者完全有可能喚醒所有記憶,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價來阻止,這是我的工作和責任。”

我有些不解地問:“既然是遊戲,為何不通過規則來阻止,比如修改代碼什麽的,為何一定要你在遊戲中去阻止?”

綺丹韻歎息道:“修改代碼當然是最有效的辦法,但遊戲代碼為多家遊戲公司共同掌握,許多年以前就把核心部分用最嚴密的加密技術封存鎖死,眾多公司分別掌握著部分密碼,要大家達成共識修改代碼十分困難,尤其全世界有上百萬的遊戲節點和區域網,全部更換過來除了巨額開銷不說,時間上也來不及,要知道遊戲中的時間和現實中的時間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所以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掉黛絲麗?”我冷冷問道,“哪怕她完全不知情?以為自己是在完成一個揭開世界奧秘的偉大使命?”

“沒錯,”綺丹韻冷酷地說,“她不過是一次遊戲生命,我們會給她一定的經濟賠償,但無論如何我也要在遊戲中殺掉她,阻止可能出現的超能力,阻止任何人打破遊戲世界的力量平衡。”

我對綺丹韻的話不知道該相信多少,又能理解多少。不過黛絲麗和綺丹韻的恩怨跟我已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必再回那個世界,管它是真實還是幻境,反正在那邊我既沒有親人也沒有過去的記憶,還不如回到這兒繼續靠背死人混日子算了,至少在這兒我還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皮特?李,而不是白癡。

天快亮的時候我們來到綺丹韻叔叔的診所。她敲了敲門,不一會兒屋內亮起了燈,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打開了房門,見到我們時楞了一下,然後高興地把綺丹韻擁入懷中,驚呼道:“雪妮!我的寶貝,我還以為是急診的病人呢!”

我有些羨慕地望著他們問候寒暄,之後綺丹韻把我介紹給了那個老頭,她的叔叔斯特大夫。他把我們讓進了他的診所。

斯特大夫一邊為我們張羅吃的,一邊追問著綺丹韻的近況,我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在他們絮絮叨叨的家常中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睜眼就看到斯特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睛。見我醒來,他笑道:“你的情況雪妮已經跟我說了,像這種失憶症我職業生涯中還很少遇到,所以很感興趣。來!讓我先給你的頭部做個磁共振,看看你頭部有沒有受過外傷,許多失憶症都是由外傷引起。”

我在護士小姐引導下來到一間有著巨大機器的房間,房間中央有一張奇怪的金屬床,我在那護士的指點下躺上去,然後那床就動了起來,把我送入一個金屬的殼子中,不一會兒再重新把我送了出來,護士小姐便告訴我已經檢查完畢。我糊裏糊塗地跟著護士小姐來到外間,見斯特大夫正對著一個小屏幕發呆,那上麵有一個彩色的圖案在不斷變換著角度,那圖案看起來有些像一個骷髏頭。

“我對你的檢查結果無法作出準確判斷。”斯特大夫指著屏幕上那個骷髏頭饒有興致地對我說,“從你頭部的掃描中我沒有發現任何外傷,卻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是什麽?”我淡然問,有過太多奇怪的經曆,我已不再為任何稀奇古怪事動容。

“你看這裏,還有這裏,”斯特大夫指點著屏幕上的骷髏頭,完全不理會我看不看得懂,“你做過整容手術,雖然現今這時代,做整容就跟以前割盲腸一樣平常,沒什麽好奇怪,但你這整容手術與旁人完全不同,旁人的整容手術都是要把自己的臉整得漂亮好看,而你卻不是。看看你這鼻子,還有你這顴骨。”

斯特大夫指點著骷髏頭的鼻子和顴骨部分,我俯下身湊近些,卻還是看不出有什麽好奇怪的。

“你的鼻子原本高挺筆直,”斯特大夫興致勃勃地解釋說,“通過手術卻變得低矮扁平,還有顴骨,原本也有些高聳,卻被磨平下來,甚至連眉骨也都被磨去了棱角。”

“不會吧?”我摸摸自己的臉,苦笑著道:“我整張臉都被人動過,自己卻一點不記得?”

“你要不相信隻需看看自己耳朵下麵,那裏一定能找到手術的刀口。”斯特大夫說著指指一旁的鏡子,我疑惑地來到鏡子前,正為看不見自己的耳朵背麵發愁,護士已識趣地在我身後豎起了另一麵鏡子。我轉動著頭,終於從鏡子中看到了耳朵後那道淡淡的傷痕,兩邊都有。

“這是怎麽回事?”我摸著那傷痕,無助地喃喃問道。

“這是整容手術留下的疤痕,”斯特大夫完全不顧我的感受,不停地在我臉上比劃著,“從這兒割開皮膚,揭起整個麵皮,然後對皮下的骨骼做精細的雕琢研磨。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複雜的整容手術。”

“這是為什麽?”想著自己整張麵皮被人揭起來,我隻覺得牙根發酸,嘴裏發苦,甚至連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你看看你現在的容貌,不知你有何看法?”斯特指著鏡子中的我饒有興致地問。我仔細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苦笑說:“沒有,我覺得自己相貌十分平常,甚至沒有任何特點,就像任何普通的東方人一樣。”

“沒錯!”斯特大夫興奮地鼓掌道,“你原本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顴骨都被磨平,你的容貌就少了引人注意的特點,使人很難記住你的長相,稍不留神你就消失在人群中。我敢肯定這正是你整容手術的目的,讓你的麵目模糊起來,讓你完全不引人注意!”

我摸著自己的臉,苦笑著問道:“為什麽要這樣?”

“你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斯特大夫從鏡子中緊盯著我的眼睛,見我搖了搖頭,他輕歎道,“就我所知,有一種人最不希望引人注意,要盡量偽裝得越平常越好。”

“什麽人?”

“秘密特工!或者叫間諜!”

秘密特工?間諜?我心中一動,正想爭辯,斯特大夫已回身敲動桌上的電腦鍵盤,屏幕上的骷髏頭立刻變成了一個完整的人體形象,斯特大夫敲動著鍵盤,頭也不回地說:“我方才還對你全身做了掃描,你的肌肉結實勻稱,骨骼粗壯,顯然是長期進行著大運動量的鍛煉。從肌肉和骨骼的比例,以及手腳上的角質厚度,我敢肯定是係統的格鬥訓練。”

“就算我進行過格鬥訓練,也不能說明我就是秘密特工啊!”我反駁道,“綺丹韻不也精擅擒拿格鬥,完全不在我之下。”

“綺丹韻是誰?”斯特楞了一下,我奇怪地反問:“不就是你侄女嗎?”

“原來你是說雪妮,”斯特大夫恍然大悟,“現在那遊戲鬧得人經常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你可知道雪妮原來的身份?”

見我茫然搖頭,斯特大夫有些驕傲地說:“雪妮的父親曾經是世界級格鬥冠軍,所以雪妮從小就接受過嚴格的格鬥訓練,不到二十歲就取得了空手道黑帶,在受雇於遊戲公司前,雪妮曾就讀於世界著名的加州警校,是警校最優秀的學生。”

“那她為何沒有做警察?”我疑惑地問。

斯特大夫喪氣地垂下頭,頹然道:“就在她畢業前一次實習中,無意間誤傷了一名同事,被校方認定為不適合做警察,隻好無奈退學,後來才受雇於遊戲公司。”

沒有想到綺丹韻還有如此複雜的經曆,讓我有些意外,不由問道:“既然精擅擒拿格鬥的綺丹韻不是秘密特工,為何斯特大夫卻認定我就是秘密特工?”

“除了你臉上奇怪的整容,以及你接受過的係統訓練,還有這個!”斯特說著指向電腦屏幕,我這才注意到屏幕上那個人體的前胸部位,有一個微小的明亮斑點。

“那是什麽?”

“是槍傷,”斯特大夫答道,“雖然身上有槍傷不說明任何問題,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對槍傷也會做如此細致的修補手術,如果不是進行磁共振掃描,單從體表根本不能發現這個彈痕,我想所有這些都隻是為了掩飾你的身份。”

我解開衣衫摸摸自己前胸,那上麵十分光潔,完全看不到什麽傷痕,我不禁苦笑說:“不管我過去是什麽身份,現在卻已完全不記得了。”

“還有你的失憶,”斯特大夫顧自道,“以我的醫療條件完全查不出原因,既沒有外傷也沒有腦細胞壞死,單從醫學角度來看你的大腦完全正常。”

我有些疑惑地問:“我失憶,但有些事卻自然而然地記起,比如開車,與人搏鬥,還有現在使用的語言等等,這又是怎麽回事?”

“這倒不奇怪。”斯特大夫理解地笑了笑,耐心解釋說,“失憶分幾種,你這是最常見的一種,通常是失去頭腦中直接、形象的記憶,但像開車、格鬥、語言等不經形象思維的能力通常不會喪失,就如同一個人永遠忘不掉他學會的遊泳或騎兩輪車一樣。”

見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斯特大夫又說:“我無法對你的失憶做進一步的診斷,所以建議你去找專職的腦科專家,或許可以通過催眠來幫你恢複記憶,我可以給你推薦萊利教授,他是腦科權威。”

說著斯特大夫把一個小卡片遞給我,我接過一看,上麵寫著:帕特?萊利教授,賓城醫學院腦科研究所。

“說一句話!”斯特大夫突然對我說,“隨便說一句你想到的話。”

“什麽?”

“閉上眼睛,什麽也不要想,然後隨便說一句話或一個詞。”斯特大夫殷切地盯著我。我依言閉上雙眼,慢慢屏絕一切雜念,跟著,我夢囈般喃喃念出了一串數字:“4-7-7-2-5-8-1-2。”

我睜開眼時,斯特大夫已草草地記下了那些數字,然後把那張紙條遞給我說:“記住這個數字,一定跟你有莫大的關係,是你記憶深處最重要的東西,對弄明白你的身份一定有莫大的幫助!”

我接過紙條,來回讀著上麵那些數字,卻聯想不起任何東西,這數字既不像生日也不像什麽號碼。我隻好把紙條塞入衣兜,放棄了毫無作為的回想。

“嗨!你們進行得怎麽樣了?”綺丹韻突然睡眼惺忪地進來,“昨夜我總算睡了個好覺,一醒來就想知道叔叔的檢查結果,希望早一點知道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我苦笑道:“你叔叔說我是一名秘密特工。”

綺丹韻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不奇怪,要說你是外星人我都不會感到太意外。”

我剛要反譏相諷,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問訊:“斯特大夫在家嗎?”

綺丹韻從窗簾縫隙中往外看了看,眼中閃出一絲看到熟人時的驚喜,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外麵一個高大英俊的警察在對著亮著燈的窗口高喊,斯特大夫對我們擺擺手,然後出去打開了大門,隻聽那警察的聲音隱約傳來:“大夫,我剛接到上麵的命令,你侄女雪妮正被警局傳訊,如果你有她的消息,請盡快通知我。”

“好的!”斯特大夫不冷不熱地答應著,一副拒客的模樣,那警察卻不走開,反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我連忙拉起綺丹韻悄聲說:“咱們得趕緊走!”

我們從後門來到外麵的大街,不一會兒,我已駕著一輛新的小車離開了那個小鎮,直到車子出得小鎮,一旁的綺丹韻才道:“你不用緊張,那警察是我小時候的哥們,不然咱們哪會這麽容易脫身。對了,下一步你打算去哪裏?”

“去賓城!去找帕特?萊利教授,我希望早一點弄明白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