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殊途不同歸
白薇見到紅玉的時候，是在妖界的水牢裏，被法術反噬的紅玉全身是血的被鐵鏈鎖著，整個人已經崩潰。
“大人，為什麽……”
白薇的話音還沒有說完，顏華卻是先搖了搖頭道：“逆天改命是大罪，不可輕饒。”
“大人想如何處置她？”
“殺人剜心，重傷同族，逆天改命，不管哪一條都足以讓她挫骨揚灰。”顏華說道這裏的時候，聲音，驀地放輕了許多，“更何況，就算我想包庇，天君那邊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紅玉的發絲濕濕地沾在頰邊，亂蓬蓬的髻鬆鬆垮垮，鬢上別了一朵已經黯淡了的小黃花，衣服上沾著一大塊一大塊黑紅的血漬，臉上也有幾道口子，腫起的嘴角邊還淌著殷紅的血絲。哪裏還看得出平日裏的風姿。
紅玉，妖界交口稱讚的美人，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後繼地拜倒在裙下。便是這麽一個萬千寵愛在一身的金枝玉葉，誰都沒瞧上，硬是委身給了凡間一個薄情帝王。
白薇看著紅玉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而紅玉也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隻是定定的看著及膝的水麵。
“讓開，我要進去找薇薇！”翎萱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牢門便被忽然推開了，一陣風起，紅玉鬢上別著的小黃花卻是掉了下來，落在了水麵上輕輕飄蕩。
“給我！”一直沒有任何反應的紅玉忽然開始猛烈的掙紮，她伸出手來想要去撿那朵小黃花，可是手上的鐵鏈卻是讓她動彈不得半分，她越是掙紮那鏈子便越來越緊，纖細的手腕似乎下一刻就會被鐵鏈扯斷。
“給我，給我，把它給我！”
白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著這個樣子的紅玉，心裏會有種莫名的情緒，等著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款步走到了水裏，小心翼翼的將那朵小黃花撿了起來，重新為紅玉別在了發間：“它對你很重要？”
紅玉慢慢停下了掙紮，聽到白薇說話，她還輕輕的笑了，滿是血汙的臉上帶著一絲少女的嬌羞和甜蜜：“嗯，是六郎送給我的，有沒有很好看？”
白薇輕輕點了點頭，紅玉見狀又笑了，她明明已經沒有了力氣，可是她卻依舊輕聲說道：“六郎他其實很溫柔，我一直都知道的，走在路上都記得要給我摘朵花戴，你不知道他那麽小心的捧著那朵花的樣子……傻瓜，他雖然一直不曾說，可是我知道的，他是在乎我的。”
“可是他後來傷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並不怪他，人都會害怕妖怪的。可是為什麽我要是妖呢？如果我不是妖，是不是一切都一樣了？我常常在想，要是我是個人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給六郎一個孩子，六郎他那麽……那麽想要一個孩子，他想要的，我怎麽能不給呢？可是我是妖啊……”淚水滑過紅玉的麵頰，她整個人微微的顫抖著，終是泣不成聲。
“水裏涼，到這邊來。”顏華見白薇呆愣在水裏，忙伸出手拉了她一把，白薇渾然不覺仍是定定的看著紅玉，良久才澀然的開口道：“紅玉，人妖殊途，你還是……忘了他吧。”
紅玉搖頭不再說話，倒是剛剛走進來的翎萱意有所指的開口說了一句：“談何容易。”
此話一出，整個水牢裏便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也不知道是誰先歎了一口氣，眾人這才一一從水牢裏離開，轉身之際，白薇聽得紅玉輕聲低喃了一句：“如果我是人，六郎是不是就可以對我說一句喜歡了？”
白薇閉眼，忽然間想起了燕王的眼淚，可惜紅玉並不知道自己深愛的男人，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為她流淚了，他說他後悔了。
“主子，你不告訴她燕王的事情麽？”走出水牢後凰炎這才開口問道。
白薇眯了眯眼睛：“告訴了又如何，殊途何以同歸？”
翎萱下意識的看了凰炎一眼，卻見凰炎輕輕的搖了搖頭，翎萱這才開口道：“我先回天界複命，過些日子再來看你。”
“我同翎萱一起，順便回丹霞山讓帝君幫忙。”凰炎忽然開口道。
白薇聞言驀地抬頭看了凰炎一眼，凰炎歎了口氣道：“你想的什麽都寫在臉上了。”
口口聲聲的說著冷淡的話，心裏卻在乎的不得了。更何況忘情水的事情也必須告訴鳳族帝君了。
……
“哎。”白薇伏在書房的桌子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顏華從折子上抬頭看了一眼因為紅玉的事情而變得頗為有些憂鬱的白薇：“薇薇。”
白薇瞥了顏華一眼，繼續憂傷的趴在桌子上。
“娘子。”顏華合上手中的折子再次喚了一聲。
白薇幽怨的瞥了顏華一眼，頗有種“老子現在很不爽，你他娘的還想幹什麽”的感覺。
“看你的眼神兒是想吃為夫做的紅燒魚了？”顏華挑眉道。
一聽到“紅燒魚”三個字，白薇全身驀地一顫，過了許久才低低的說了一句：“夫君，難道你看不出妾身此時不爽嗎？”
也不知道白薇是有意還是無意，“不爽”兩個字說的尤為咬牙切齒。
“聽說糖醋生蛤蟆有利於降火。”顏華下巴微微一抬，極為認真的開口道。
生蛤蟆？生蛤蟆！
白薇聞言猛的一下坐起身來，滿臉驚恐的抖了抖，再抖了抖。
顏華見狀，眉眼微微一彎，向白薇伸了伸手道：“莫非娘子感覺冷了？不如……為夫幫你取暖？
白薇默默的看著顏華伸出的手，又看一眼笑的極為“詭異”的顏華的臉，往後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大人，隻要你讓我自己一個人待會兒，我就不冷了。
顏華一副“那怎麽行”的模樣笑著道：“近日娘子不爽，為夫有義務陪伴在娘子身邊，為娘子做菜和……更衣。”
說道更衣的時候，顏華的聲音忽然放輕了許多，明明相隔很遠，顏華卻還是作出了一個嗬氣的動作，嚇得白薇不自覺地捂住了自己脖子。
“大人，額……夫君，妾身，妾身真的沒事兒，隻要你滾遠點兒……”白薇一邊擺著手，一邊又往角落裏縮了縮，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
顏華聞言一愣，隨即做出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徑直的向著一邊的軟榻上走去，接著翻身滾上軟榻，視死如歸的掀起一點衣擺，開口道：“來吧，娘子。”
“來什麽？還有你滾去那裏做什麽？”白薇抽了抽嘴角。
“不是娘子讓為夫滾遠一點的麽？這軟榻是離你最遠的地方了。”
“……”
看見白薇一副無語的模樣，但是眉眼間的憂鬱深沉已然不見，顏華這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原來娘子不隻是會歎氣嘛，你再歎氣下去，為夫真想幫你改名叫‘哎哎’算了。”
白薇聞言猛的一抬頭，一雙眸子亮的好似那繁星閃爍，有些羞澀的開口問道：“大人是在擔心我麽？所以用這個方式來讓我打起精神？”
一句話說完，白薇還低了低頭，做出一個“鬥蟲蟲”的姿勢。
顏華淡淡道：“這倒不是，隻是覺得少了點樂子，有點不習慣。”
“我就知道是這樣！你才樂子！”白薇聞言頓時怒了，拿起桌上的折子就往顏華的臉上一扔，然後氣衝衝的跑開了。
其實這幾日顏華也一直頂著天界的壓力，極力的在維護紅玉，白薇還以為他有些改變了，現在才發現改變什麽的簡直是笑話，她一定是最近沒休息好才會這樣以為。
不想白薇才走出書房，顏華卻是輕輕一笑歎了一句：“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