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乘危
毒性沿著血管向全身擴散，賈德感覺它們就是一條條冰冷的蠕蟲，正在自己血管中不斷地爬行，每一隻爬到哪裏它都一清二楚。這位沒有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的魔法學生一聲呼喊後，便慌亂無神，徹底崩潰，他將學院發下來的另一顆珍貴治傷丹藥也囫圇吞下。但蠕蟲們還在爬行，每前進一點，便多帶走他的一滴生命力，賈德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神的氣息。
“這毒藥解不了！羅伊斯，給我解藥！...給我解藥！！我不想死啊！——導師，哦，導師！救救我！導師救救我！快點救救我！”
一粒粒藥丸，一瓶瓶藥液，一顆顆丹藥從儲物戒指內流出，被絕望悲咽的賈德大口大口吞下。
死亡的陰影籠罩到比試場每一處，看得如癡如醉的普通學生們都漸漸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精英’、‘新人’之間的比試不論手段，不論生死，學院不會插手”學院這一條古老的規定許多人都清楚，那是為了告訴後人們，魔法師的世界其實充滿了各種險惡，沒有公平可言，而近幾十年來，站到比試場上的“精英”、“新人”也有七八個，但真正死在上麵的卻一個都沒有。
學院不插手，但是導師卻可以插手，隻要這個導師事後站出來說他代表的是他自己，不是學院，但其實誰都知道如果沒有學院在後麵撐腰，沒有哪個導師有這麽大的膽子。這條規定在時間的長河中已經中已經叫學院變相修改，因為每死掉一名“精英”、“新人”，對學院來說，都是一項重大損失。
而今天的情況似乎有些特別，如果是在往常，早就應該有導師衝出來了。
比曼格隻是腦部受到重闖昏倒過去，比試結束後送去給光係的魔導師治療，再修養上一段時間，就能康複過來。但賈德卻已經到了瀕死的邊緣，他“魔法障壁”的屏障早就破碎掉，他身後的圍觀學生能夠清晰地看到他腹部的傷口在快速潰爛，流黑膿。
賈德惶恐地哀嚎著，偌大的比試場在他的哀嚎聲中漸漸停了下來。
“羅伊斯！快拿解藥來！...我們就算是真的將你打敗，也不會殺死你啊，你真的敢下殺手！...求求你快點拿解藥來，他真的快要死了！他真的會死的！”
洛克雷克早已停下腳步，奔回賈德的身邊。賈德哀嚎那一刻，就已經用精神力將他傷勢查清楚的洛克雷克將所有精神力都用來施展“敏捷術”。這個剛剛晉升為高級魔法師的魔法天才，就像是一隻要去追回自己墜落的鳥蛋的鳥兒，速度超常發揮，比死追羅伊斯的時候還快。
他放棄“魔法障壁”，身上隻剩下一個“敏捷術”，多麽幼稚的舉動啊，如果不是打算等下跟他好好打一打的話，這個時候一個“魔法刃”過去，這場比試就可以結束了。
任何一個勝利對小貴族來說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深吸口氣才得以壓下這個誘人的念頭。
“羅伊斯，快拿解藥來，你還在做些什麽！...該死的，你還是不是人！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對巴特曼下手！我說得沒錯，你就是個人渣敗類——！巴特曼，你不是他對手，你快跑！”
洛克雷克回頭看過去，本以為羅伊斯會跟上來送上解藥，但卻惱怒地發現羅伊斯以他那驚人的速度奔向角落裏的巴特曼。洛克雷克想要去搭救，但賈德這裏再不想辦法，就真的會死掉。洛克雷克這一刻才知道原來選擇也可以這麽艱難，這麽痛苦。
“導師，您快來救救賈德吧！他真的要死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就像一個孩童般無助的大喊，越喊越大聲。
“羅伊斯，快給賈德解藥！你真的想看到他死去不成？”
桑迪大吼一聲，再次掙紮起來，但緊跟著立即被衝出又衝回的“地獄惡犬”撞倒。這一撞蘊含千斤巨力，桑迪擔憂賈德之下，沒有任何準備，慘叫一聲撲倒下去，再也沒有氣力起來。
而此時羅伊斯已經開始誦讀咒語，對麵的巴特曼六神無主，早給嚇得連“魔法刃”等的咒語都忘掉，身上隻剩下一個早先套上的“敏捷術”跟“魔法障壁”，他想要逃，卻發現兩腳渾身無力，像是失去重量一般，輕飄飄，此時的羅伊斯在他心中就是一個不可戰勝的惡魔——
賈德在哀嚎，洛克雷克在亂喊，羅伊斯的咒語卻是清晰平穩......
“這個羅伊斯心狠手辣！有手段有謀略！魔法上又有諸多驚人之舉，怪不得副院長對他另眼相看！”暗中用精神力探查比試場的那些導師心頭都起這些念頭。
“你要是真敢讓賈德死去，就休想從我這裏拿到任何好處！”梅麗塔冰冷的聲音，直接在羅伊斯腦海中響起。
羅伊斯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釋放出“分解術”，揮起“莉絲汀之手”......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易萊哲興奮得在大腿上猛力一拍。
“這幾個學生遠遠不是他對手，他的心誌越發的堅定了。”奈嘉麗麵色平靜，陡然間有一股索然無味的感覺，“該死的小貴族啊，淨給人玩弄這些手段，就不知道用自己的魔法力量，堂堂正正戰一場嗎？”
“羅伊斯他怎麽還不拿解藥給賈德？！他難道真的想賈德死嗎？”
薩曼莎麵色慘白。
“薩曼莎，你要去哪裏？”
索亞一直留意著她，見到她腳步要邁開，一下子拉住她：“你是不是要去拉住羅伊斯，問他要解藥？”
“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以後不能再像過去一樣，隻沉浸在魔法世界當中了。‘火炎殺陣’在你身上，這讓我跟導師都很擔憂，我跟導師也有幫不了的時候，羅伊斯也是一樣，他現在還太弱小。薩曼莎，隻有你才能幫到你自己。”索亞口氣弱了幾分，“現在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沒有跟羅伊斯提起過不要鬧出人命的事情？”
薩曼莎一陣沉默，不敢接觸他的眼睛，麵上依舊沒有一絲血色。
“你根本不認為他會贏，是嗎？你隻去求洛克雷克不要讓他傷害到羅伊斯性命，卻沒有跟羅伊斯提到過哪怕半點，是嗎？”
薩曼莎身子一僵，緩緩低下頭。
“抬頭看看他吧，薩曼莎，”索亞口氣中沒有任何責怪的成分，平靜緩慢道，“他不比易萊哲差，相信我吧，我希望你能一直牢記我這句話。”
女孩兒抬起頭來，卻看到自己的愛郎正靜靜站在比試場中央，角落裏的巴特曼早已倒地，生死不明，盡管早就知道巴特曼不是他對手，但薩曼莎心頭依然怦怦直跳，湧起激動，甚至有幾絲驕傲。
“下去吧，薩曼莎，你還沒看出來嗎？他一直在等你，隻要你開口，他什麽都會答應你。”索亞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女孩兒終於眼淚流出，撥開人群，不顧一切的撲入那個熟悉的懷抱......
“薩曼莎，你怎麽下來了？”羅伊斯眼神平靜，有意無意地往索亞身上望一眼，輕聲問道。
“羅伊斯，對不起...”
“怎麽哭了？”羅伊斯關切問道，“還哭得這麽慘，快別哭啦，這麽多人看著呢，他們都要說是我欺負你了。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呢？”
薩曼莎隻是搖頭，哭聲更猛，卻突然怪叫一聲，勉力收住哭聲，邊用手背擦眼淚邊模糊不清道：“羅伊斯，解藥...賈德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他死...”
“既然是我的乖巧的薩曼莎求我，那我就饒了他。”羅伊斯隨手拋出個小藥瓶，用精神力加以控製，安穩送到洛克雷克手中。洛克雷克，還沒反應過來，小藥瓶就已經給賈德拚死搶走，扭開吞下。
“巴特曼呢？他沒有生命危險吧？”薩曼莎從羅伊斯懷裏探出頭，往巴特曼倒地的角落看一眼。
跟他們相處五年，她不希望他們真的死去。
“他隻是被打暈了，好薩曼莎，你還沒有說哪裏對不起我了呢？”羅伊斯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問道。
薩曼莎不敢看他雙眼，道：“我一直都相信你的，隻是洛克雷克意外成為高級魔法師，這讓我非常不安...”
“這個我不怪你，薩曼莎，”羅伊斯催動精神力，低聲道，“我知道我比不過蓋蘭波學長，比不過易萊哲學長，但是我會好好保護你！薩曼莎，愛情在你心中究竟是怎麽樣的呢？如果有一天，有一個比我更好的人出現，你是不是會離開我，跟他走呢？”
“他用精神力將他們兩人裹住了！什麽都聽不到！他說了什麽，這麽神秘！”前麵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後麵的話卻什麽都聽不到了，易萊哲心頭疑惑。現在關於羅伊斯的每一點消息，對他來說都是珍貴的。
羅伊斯突然用精神力裹住自己跟薩曼莎，他當然不想別人知道他正在打壓易萊哲在薩曼莎心中的地位。這麽短的時間，就是魔導師想要穿透他的精神屏障，打聽他們說了什麽，也難以辦到。
奈嘉麗則眼幽幽的望著抱在一起的兩人，心思難以猜測。
“好好想一想，不要急著回答我。現在，你先回去，等我一會兒，我打敗洛克雷克後就來找你。以後你就跟我住在亞岱爾導師的樓棟裏，今天晚上我要好好陪陪你，這幾晚讓你一個人寂寞入睡，實在是苦了你啦！”
說完這句話，羅伊斯立即將精神力收起。薩曼莎依言離開他懷抱，紅撲撲著小臉退離比試場，然而一到索亞身邊，她很快就有些出神起來，甚至連場上的情況也留意不起來了。
“桑迪嚇暈過去了，就隻剩下一個洛克雷克，梅麗塔啊梅麗塔，這些就是你用四五年的時間教出來的學生嗎？”
桑迪被“地獄惡犬”狠狠撞倒在地上之後，劇痛終於讓他暫時無法集中精神力，“魔法障壁”效果立即跟著消失，見到“地獄惡犬”張開血盆大口向自己脖子咬來，他嚇得直接暈過去。如果不是羅伊斯早有提醒，“地獄惡犬”這一口咬下去，此時他已經是屍體一具。
“洛克雷克，勝負還沒有分出來，讓我來見識見識你的‘流溟凍氣術’跟‘濁水之舞’。”
小貴族大聲的喊著，但心中其實沒有什麽期望，洛克雷克遠遠不能將這兩個魔法的威力發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