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好買好賣

蒲草笑著拾掇了幾副碗筷也回了東廂房,正好解了老掌櫃的尷尬。他剛才隻顧著急獻寶兒居然忘了拿碗筷,倒讓主子幹瞪眼看著卻吃不到嘴裏。

蒲草早晨起來就開始忙碌自然是沒吃好飯,後來又忙著割菜裝筐外加一路抵抗寒冷,喝到肚子裏的那點兒苞穀粥早就消化完了。這一會兒她還真是餓極了,也沒多說什麽客套話,簡單為方傑和洛掌櫃報了報菜名兒就低頭吃了起來。

董四和春妮先前還有些不敢下筷子,後來熱湯熱餃子一下肚兒驅散了身體裏的涼氣,那滋味分外舒坦,他們也就顧不得太多了。

洛掌櫃本來好似還想說些什麽,但是瞧得自家公子那筷子落得又穩又準,吃得噴噴香,他也就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三盤餃子足有五六十個,外加一菜一湯。聽上去準備的很是充足,但均攤到五張嘴裏就算不得很多了。

眼見桌上盤碗皆空,眾人都是有些意猶未盡的放下了筷子。

站在一旁伺候著根本沒輪到上桌的小管事,張羅著撿了盤碗下去,又親手端了一壺熱茶回來。

眾人喝著茶水解解油膩,方傑就笑道,“小嫂子果然所言不虛,這…嗯,叫餃子的吃食當真新奇美味。”

“方公子謬讚了,”蒲草不肯居功,謙虛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冬日裏能吃到鮮菜本就難得,就是單用水煮了也會味道絕佳,更何況還是混了肉一起做吃食。”

說完,她又伸手從懷裏掏了幾張寫滿小字的紙張遞出去,笑道,“這幾樣吃食的詳細做法,還有以蒜苗為食材的另兩種菜色我都記在這裏了,做法都不難,公子可以讓大廚自行琢磨。”

方傑接了菜譜直接遞給洛掌櫃,然後笑道,“那小嫂子,咱們就談談這些青菜的價格吧。”

董四不是個呆傻沒眼色的,聽得這話就趕緊起身笑道,“我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進酒樓來,正想出去看個新奇。你們先談著,有什麽事喊我一聲就是。”

春妮紅著臉也跟著起了身,蒲草有心留她又覺單攆了董四出去不好,於是也就默許了。

那小管事極熱情周到的說要給兩人做向導,於是引了兩人一起出去了,屋子裏一時就剩了蒲草和方傑主仆。

這屋子本就是前幾日老掌櫃特意拾掇出來的,隻在很遠的角落放了兩隻炭盆,冷熱程度剛剛好,既保證鮮菜凍不到也不至於熱的蔫掉。

老掌櫃走到筐子旁,伸手進去摸了摸筐底又拎出幾根小蔥看了看根須,很是滿意的點頭不已。他抬頭剛要讚上兩句卻瞧得自家主子微皺眉頭,於是尷尬的咳了兩聲,遮掩道,“老奴就是好奇這菜筐底下又沒座水沒裹泥,為何折騰一路還這般新鮮?”

蒲草也不揭破他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輕笑著應了兩句。方傑抬手攔了老掌櫃去牆角拿秤杆,直接說道,“當日說好價格由我來定,既然小嫂子的菜種得如此好,又依約送來白雲居,我自然不能虧待嫂子。嗯,也別稱重了,論筐算吧。蒜苗想必是其中最難得的,就按照五兩一筐算,而小白菜和菠菜都是四兩,小蔥三兩,如何?”

蒲草這次一共送了一筐蒜苗、兩筐小蔥、白菜菠菜各一筐,這般算下來就是十九兩銀子,幾乎快要頂的上當初的定金了。而且這幾樣菜色當季售賣都是一兩文一斤,如今方傑開口就翻了幾十倍的價格,實在是足夠大方了。

這個價格同樣有些出乎老掌櫃的意料,但他也不是傻子,怎會瞧不出自家主子待這小婦人的特別,所以怎麽也不敢再開口勸說攔阻。

老話兒說,羊毛出在羊身上。進價高了賣價自然更高,最後都是食客掏銀子,反正他們白雲居不能吃虧就是了。

“多謝方公子如此慷慨,那我就不客套了。”蒲草臉上難掩喜色,笑道,“勞煩方公子給我出個十九兩銀的收據吧,三五日後我再次送菜來就能把定金還清了。”

方傑卻是擺手,“這是小嫂子辛苦幾月第一次賣菜,怎麽能讓你空手回去?那二十兩定金從下次送菜來再陸續扣除,這次的銀子小嫂子還是先收下吧。”

蒲草的印象裏,商人一直都是逐利而輕義的角色。就是上次方傑派人送謝禮,她也多半是當做籠絡她們一家的手段。可是如今方傑替她這般設想周到,當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她微微皺了眉,低聲道,“方公子放心,我沒有還齊定金就撕毀契紙的打算…”

方傑忍不住笑得爽朗,伸手替蒲草滿了茶杯,這才說道,“小嫂子誤會了,我沒有那樣的擔憂。隻是深知小嫂子種菜不易,才想要多給小嫂子行個方便罷了。”

蒲草瞧得他神色真誠不帶半點兒虛假之意,就為自己剛才的揣測而羞愧不已,於是笑道,“公子見諒,是我多心了。不過,前幾日公子派人送去的吃用之物,實在是受之有愧。這次承蒙公子慷慨家裏進了銀錢,就先把置辦那份謝禮所用銀錢扣出去吧。”

送出去的東西,方傑自然不肯收回,可惜好話說盡都不能讓蒲草改變主意,最後他隻得無奈笑道,“以後我同小嫂子打交道的時候怕是會越來越多,難免總要去村裏叨擾,勞煩嫂子整治飯菜。不如那些吃用之物就算我先預付的米糧如何?嫂子若是不答應,就是不願我常去做客了?”

蒲草微微猶疑的功夫,方傑已是哈哈笑著一錘定音,“就這麽說定了,嫂子不要再推辭了。”說完,他就吩咐老掌櫃去取了銀兩來。

話既然說到這種程度,若是再推辭就真是矯情了。蒲草無奈,隻得應下了。

三隻五兩重銀錁子外加四兩碎銀子,一共十九兩,就那麽嘩楞楞被裝進一隻繡了鯉魚躍龍門的大紅荷包裏,老掌櫃親手捧著送到跟前。

蒲草道謝接過,實在難掩激動之色,攥著荷包的指節間都有些發了白。

算起來,這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憑借自己的能力賺到銀錢。這是她以後活命的憑仗,是她挺直腰背做人的基礎,是不受凍餓的保證!她怎麽能不激動?

“方公子,說起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萬望方公子…”

“小嫂子是要我幫忙保密嗎?”不等蒲草說完,方傑就笑著打斷了她的話,“小嫂子放心,我不是多言之人。”

蒲草臉色羞紅,心裏暗怪自己今日真是小家子氣。人家處處替她著想,她居然一再懷疑人家的好意和品行,這實在有些小人之心了。

這般想著,她就揣好荷包,大大方方行了一禮,笑道,“方公子今日盛情,蒲草記在心裏了。以後若是公子得閑就常去村裏走走,我必定做幾道拿手好菜款待公子。”

方傑就等著她這句話呢,一雙明亮的星眸笑得彎成了天邊新月一般,“那就謝過嫂…蒲草嫂子了。”

他這般以四字稱呼,蒲草聽得有些別扭,忍不住就道,“方公子不必這般客套,以後咱們會常來常往,不如你就叫我蒲草吧。”她說完這話,立時想起這時空裏女子的閨名可不是任由男子輕易稱呼的,於是趕忙想要收回這話頭兒。

可惜方傑卻是不容她反悔,笑著應道,“好啊,我們年紀相仿,又是合作買賣,如此以名字相稱正好。以後你也可以直接喚我名字方傑或者表字博雅。”

說完,他也不理會蒲草微微怔愣懊悔的神色,又笑著問起桃花和山子最近識得多少字,上次送去的糖人和冰尜他們是否喜歡?

蒲草嘴上應著,眼睛卻是瞧著麵前這言笑晏晏的貴公子,心裏越發覺得怪異。是她多心了嗎,為何她總認為這人好似一直在挖坑讓她跳?

這個念頭冒出來不過一瞬就被她立刻掐滅了,暗唾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若是前世那般好容顏,惹人費盡心思接近倒也說得過去。可是如今這副皮囊,雖是經她仔細將養兩月有餘,不再像當初那般“蘆柴棒飛機場”,但是十幾年苦難留下的根基哪裏是那麽容易改變的。別說如花似玉,勉強能配得上清秀兩字她就該偷笑了。

如此,這貴公子怎麽可能對她感興趣,動心機?

兩人閑聊了幾句,方傑瞧著蒲草掃了幾眼門口,就笑道,“天黑路遠,我就不多留你了。過個四五日我派人去村裏取菜,你也不必如此辛苦趕來了。”

這般大風大雪趕路實在是凍得人吃不消,而且從一開始支取定金到如今,實在是受到人家太多照顧了。所謂虱多不癢,也真是不差這一件了。因此蒲草也沒再推辭,笑道,“那好,就勞煩方公子了,我回去也會多想些菜方子送來。”

方傑微微挑了挑眉毛,臉色帶了那麽三分委屈七分戲謔的抗議道,“蒲草,你怎麽還叫我方公子,是不是嫌棄我這滿身銅臭的商賈…”

蒲草趕忙擺手,“方公子誤會了,我是習慣了,一時改不了…”

方傑卻是歎氣,神色仿似又添了幾分落寞,“很多朋友都是口中不說,心裏卻是無不嫌棄我整日與銀錢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