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新奇體驗
東子正靠著土坯牆,一邊支著耳朵偷聽溫室裏麵的動靜,一邊感慨自己主子怎麽越來越奇怪了,放著如花似玉的牡丹姑娘不搭理,反倒瞧上這黃毛猴子一般的小寡婦了?
這般正想著,突然瞧得蒲草從身邊跑過,立刻站直了身子悔得跺腳咬牙,到底還是壞了公子的好事,不知公子會不會惱怒?
猶疑之間他硬著頭皮進了溫室,小心翼翼湊到站在牆角的主子跟前,陪笑道,“公子,奴才剛才不小心,以後一定多長心眼兒…”
不想他家主子卻沒有責怪,反倒伸手指了頭上一尺高之處懸掛的木桶,一臉笑意問道,“瞧瞧這洗澡的物件兒要怎麽用?”
東子愣了愣,立刻抓緊這將功贖罪的機會屁顛顛兒上前幫忙琢磨開了。可惜主仆兩個自認都是聰明人,卻耗費半晌功夫也沒琢磨明白。
東子眼珠兒轉了轉,就笑道,“公子,要不然奴才還是去找張嫂子吧?她家的物件兒她總歸熟悉些。”
方傑身上濕淋淋極是不舒服,就道,“趕緊去。”
東子如蒙大赦,健步如飛般跑去前院。
春妮扶了自家男人進屋檢查了傷腿,估摸著骨頭沒有錯位這才放了心,難免又數落幾句,劉後生憨笑賠禮,“方公子是個好人,待我這莊稼漢也沒架子,我一時歡喜就走得快了些。”
春妮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啊,就是見不得人家待你客套。如今蒲草和方公子是那個…呃,”她一時想不起來蒲草說過的新鮮詞就胡亂編了個,“對,是合作生意。咱們是替蒲草做事,不是方家的奴才,你可別給蒲草丟臉。”
蒲草正從外麵進來,聽了這句就笑道,“是合作夥伴啊,傻妞。不過人家上門是客,劉大哥客氣些也是禮數。”
劉後生得了蒲草的支持,就笑開了臉。
春妮也不是真想埋怨他,不過是替蒲草考慮又心疼他差點兒加重腿傷,於是就停了話頭,轉而奇怪的問詢蒲草,“你這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熱了?”
蒲草想起剛才的尷尬之事,臉上原本已經消退三分的燥熱又恢複了,她趕忙在心裏暗唾了幾口,以前也不是沒和男人親密接觸過,怎麽接管了蒲草的軀殼,連帶她這青澀之心都接管了?
“沒有,可能是溫室裏太熱了。”
蒲草生怕春妮多問,趕忙岔開話頭兒,“妮子,劉大哥有沒有新一些的幹淨衣衫,找一套給方公子替換穿穿吧。”
春妮果然沒多在意,麻利的爬上炕,在角落的包裹裏翻了一套半新的青色棉襖來,“就這套最新最幹淨了。”
蒲草接過來出了門,正要找山子和桃花替她送去溫室,卻見得東子跑過來,於是就笑道,“正巧小哥兒回來了,這幹淨衣衫快送去給你們主子替換吧。”
東子把一顆腦袋晃得如同秋日枝頭的枯葉,一迭聲的推拒道,“還是小嫂子送去吧,正好那木桶我也弄不明白,還要小嫂子指點呢。”
蒲草皺頭皺起,心裏很是為難。不管古代還是現代,伺候男子入浴都是件曖昧又說不清的事情,聰明女子絕不會沾邊兒。
“那淋浴木桶用起來很簡單,我教小哥兒…”她剛說到一半,不想東子突然抱著肚子喊疼,仿似十分痛苦般說道,“哎呦,剛才灌了一肚子冷風,我這會兒想去方便啊。小嫂子就辛苦一下,我實在是伺候不了主子了…”
這小子說完,那腳下就像長了彈簧一般,連蹦帶跳幾步竄得沒了蹤影,也不知道是避到哪裏偷笑,還是真照茅廁去了。
蒲草恨得跺腳,她如何不知這小子有些別樣心思,但是這一時半會兒還真是沒人可用,總不至於讓春妮這有夫之婦去吧。最後她無奈隻得低低安慰自己,“我一個現代女子,泳裝美男都見過,這點兒小曖昧算不得什麽,平常心,平常心!”
她這般想著,就喊了大門口玩耍的山子和桃花一起往溫室走去。
方傑已是脫了外袍和薄棉襖,隻穿了白色的中衣在小蔥池子旁邊走動。突然見得蒲草和兩個孩子進來,並不見東子的影子,心裏忍不住就笑罵一句這自作聰明的小子。
有兩個孩子在跟前緩和氣氛,蒲草明顯好過許多,裝作剛才那尷尬之事沒有發生一般,極力笑得自然,“方公子稍等,馬上就準備好了。”
說完,她上前撿了銅盆把方傑脫下的衣衫放進去,然後才拎起水壺兌好溫水,踩著小凳子倒進那吊起的大木桶裏。
有了前車之鑒,方傑生怕她再摔下來,於是伸手半護在一旁。蒲草倒完一轉身發現又已在他懷裏,趕忙跳下凳子道謝,“多謝方公子。”
方傑收了手,指了那木桶笑道,“小嫂子,這木桶要如何使用,我琢磨半晌也沒頭緒。”
說起來,這木桶淋浴是蒲草來此異世的第一個創新之舉。前世她就是個愛幹淨的人,每晚必定要泡個香噴噴的澡才睡得舒坦。
可是穿越之後諸般波折痛苦,能吃飽肚子再有一片屋瓦遮身已經很是不易,更別說洗澡了。任她日日都覺身上刺癢難耐,也不敢冒著染上風寒的風險沐浴。
所以,這溫室的火爐開燒之後,日日溫暖如春一般。她立時就動了洗澡的念頭,琢磨了半晚上之後,就騰出這個角落做個簡易淋浴房。
家裏的木桶舍出一隻,在底部鑽了幾十個小孔之後又多訂了一層擋板,溫水倒進去之後隻要抽掉擋板,水線自然就灑了出來,同前世的蓮蓬頭一般無二。
而腳下則接了一隻超大的木盆裝髒水,就是偶爾有些水滴撒到外邊的土麵上,也很快就會滲下去。
這樣的新奇的洗浴設備一做出來,立刻受到了大大小小所有人的關注。
山子做了這世界上第一個洗淋浴的人,在水線下笑鬧歡呼,洗得白白淨淨,最後還戀戀不舍的嚷著以後日日都要玩一次。
當然,桃花和春妮這兩個愛美的女子更是喜愛,隔個兩三日就要攆了劉厚生出去,然後洗得心滿意足。
其實這淋浴桶看著古怪,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個漏水之物,方傑這般聰明之人看著蒲草把擋板抽了一條縫兒就在清楚不過了。
蒲草放了衣衫在一旁,又囑咐兩個孩子守在門口,就避到前院張羅飯菜去了。
方傑拉好擋在一側的油氈,微微猶疑片刻就脫得幹淨,站在水線下洗了起來。溫熱的水滴澆在身上說不出的舒適,不遠處已經長出兩寸綠葉的小蔥仿似也浸染這份潤澤,越發顯得青翠欲滴。
他心下沒有來由的就湧起一股愉悅之意,隨口哼起了最喜愛的一段戲文。
桃花和山子蹲在門口,拿了小樹枝兒在泥土上練字,聽得角落裏荒腔走板的調子就嘰嘰咕咕笑了起來。
方傑怔愣了一下才想起此間還有兩個孩子,於是又洗了片刻就擦開身子換了衣衫出來。
小桃花見得他頭發上滴著水,大眼睛眨了眨,就跑過來遞了布巾,說道,“公子,給你用這個。”
方傑掃了一眼他們劃在地上的字,眼裏閃過一抹驚奇,含笑接過布巾,問道,“小妹妹,可是跟你嫂子學的寫字?”
桃花平日很少見得生人,突然聽得方傑問話就紅著臉兒小聲應道,“是我嫂子教的。”
山子聽得他們說話立刻跑了過來,瞪著大眼睛護在桃花身旁,一副生怕方傑欺負桃花的模樣。
方傑覺得兩個孩子好笑又可愛,就轉身坐在鋪了熊皮的木塌上,同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話起來,“你們嫂子上次寫過契紙給我,字寫得很好,你們也要好好學啊。”
兩個孩子聽得他誇讚嫂子,神色就添了三分喜色,漸漸話也多了起來。
桃花好奇問著天冷之後城裏還有沒有澆糖畫的老伯,山子就問賣冰尜的小販出攤兒沒?每個問題都是幼稚又充滿童趣,方傑卻出奇的沒有半點兒厭煩之心,笑著同他們嘰嘰咕咕說個不停…
蒲草同春妮在廚房裏忙碌了大半時辰,好不容易湊了三個菜一個湯。
待得拾掇飯桌兒時才想起方傑換下的髒衣衫還沒洗,他一時還出不了溫室,這午飯怕是不能回來吃了。
春妮出去找了一圈兒,四處都不見東子和馬車夫的影子,她還納悶嘀咕這方家奴仆真是沒規矩。
蒲草卻是心裏有數,暗罵幾句,隻得又端了飯菜送去溫室。
正午的陽光悄悄地從窗棱照射進來,毫不吝嗇的灑遍每一個角落,那木塌上閑話兒累了的一大兩小,不知什麽時候居然依靠在一處睡著了。
蒲草端著托盤瞧著被山子小手抱得嚴嚴實實的方傑微微有些發愣,這樣的富家公子不是該高高在上,見到窮人隻露兩個鼻孔的嗎,怎麽她眼前這一個居然如此…嗯,親民?
都說孩子的心是最敏感、最能輕易分辨善惡的,他既然能得到孩子的親近,想必在浮華輕佻的外表下,必定也有些不為常人所知的美好之處吧。
蒲草把托盤放到木箱上,小心翼翼上前喚醒了桃花。小姑娘揉揉眼睛尚且不知身在何處,蒲草抱了她下地,小聲說道,“桃花怎麽睡著了,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