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吳家

時候進入冬十二月,天開始變的更冷。

好在今年的冬衣冬被都備的充足,窗子門扇也都修葺了一遍,家裏又生了火爐,無事圍坐在炕頭上還是很暖和的。

十二月七日大雪,老天應景,竟真飄起了小雪。

幾乎雪花一飄,秋山就興衝衝的從河對岸跑過來,嚷著要去逮野兔:“這可是你說的,飄雪就可以去逮野兔。咱們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走吧,這幾日沒進山,我都快悶壞了。”

櫻桃有些哭笑不得:“得雪大了才行,你現在急什麽?再說,我這還有事要出門呢。”

“出門?”秋山擰起個眉疙瘩。櫻桃的姥爺姥娘早就沒有了,除了逢年,一般不會去舅家。她的小姨前幾天才剛來過一趟,大伯就在隔壁,三叔就不用說了,關係不好,四叔更是外出務工沒回來,她要出門?去哪?

“是,出門。”櫻桃撲撲身上剛洗好的衣服,笑眯眯的:“去一趟吳爺家裏。”三姐說,這事兒她自己一個人去不行,得找個陪著的,大姐性子弱,二姐嘴太快,家裏也就她還能幫著說上幾句話,就打算帶她去。

櫻桃喜滋滋的把袖子折好。正好,叫她去吳家家裏見識見識。來到這個時代,她隻見過大伯家和自己家的破屋爛院兒,再頂多就是見過潤生和秋山的家,也隻是一般的小富戶罷了。像吳家這種級別的,她還真沒見過呢,不知古代的地主家,會有多豪華壯觀。

吳家位於小苗村村北,在打麥場的北邊沿,坐北朝南。與櫻桃想像中不同,整個吳家院牆都是用青灰色磚砌起來的,樸實低調,絲毫沒有她想像中的豪華。

吳家有三個長工,一個管家。兩姐妹叫了門,是金福來應的門。一見是棉桃姐妹,金福連通報也省了,直接將兩人讓進院子,待在廳中。

趁著吳爺沒來,櫻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這吳家大院兒,是比村裏普通村民的家屋要氣派一些,但也並沒有太過誇張。隻比普通的屋院大了那麽一點,進院正對的是間廳堂,左右各有兩間屋子,院中東西各兩間廂房,來來回回也就金福一個人在忙活。估計那三個長工還另有活要做。畢竟吳爺雇了長工來是要管魚塘,理田地的,卻不是拿來伺候人的。

廳堂又分左右,左邊中央一張梨木圓桌,右邊是兩排單椅。櫻桃和棉桃坐的是左邊,手放在圓桌上,圓潤光滑,光澤瑩亮。櫻桃感概的細細摩挲,那麽長時間了,終於見到一個像樣的家什了。

“櫻桃姑娘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先是一道洪亮的,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耳中,接著,吳爺健碩的身影走進來,一臉慈祥柔和的笑:“金福,怎麽沒上茶?”

金福應一聲,趕緊去沏茶去了。

棉桃笑著,大方的道:“頭一回來,吳爺家裏真是氣派十足又不庸俗。我和櫻桃能得來一見,也算是有幸了,那什麽蓬蓽生輝之說,吳爺就不要拿來笑話我們了。”說著,將手裏一籃雞蛋放在桌上:“前些日子得吳爺伸手相幫,我大伯才渡一難觀。這幾日家裏暫忙,一時也沒抽出時間上門來謝。我們姐妹家窮業薄的,家裏也沒什麽好東西,這籃子雞蛋還望吳爺不要嫌棄。”

櫻桃安靜的坐著,這裏沒她說話的份兒。再說,這樣的場麵話,她也說不來。

吳爺聽棉桃這麽說,‘哈哈’一笑:“棉桃姑娘好口才,行,你這籃子雞蛋我收下。你若是覺得我這寒舍還能入眼,以後就常來,我這別的沒有,一壺好茶,冬日一隻火爐還是供得起的。”

“吳爺客氣,咱們這窮人家的,身上髒泥汙水的,得幸來一趟就開了眼界,哪還能常來?”棉桃笑著,微微起身:“沒的髒了吳爺家的椅子。”

見棉桃起身,櫻桃也趕緊起身,看來這是要走了。

“這說的哪裏話?快坐,茶一會兒就來。”吳爺見棉桃和櫻桃起身,神色略顯焦急,忙伸手輕壓。

“不了不了,要是再喝了茶,恐怕我們這一籃子雞蛋還不夠茶錢呢。我家可就隻這一籃子雞蛋,多了可就沒有了。”棉桃笑眯眯的,像是開玩笑一般,扯起櫻桃的手:“還是早早的走,不要讓吳爺懶上的好。”

見棉桃堅持,吳爺也不強求,起身道:“你即要走,我也不強留。棉桃,吳爺還有句話,你家定的那門若是還修不好,我給你定的那扇可一直都放在倉庫,備著呢。”

“哎,曉得了。”棉桃牽著櫻桃走出廳堂,朝院門口走去。

“怎麽這就走了?”金福正端了茶來,見勢忙把茶盤往旁一放,追上來,給姐妹兩個開門。吳爺則留站在廳堂門口,並未來送。

“要走了,回家還有事。”棉桃客氣的

金福給兩人開門,櫻桃腳剛踏出去,卻正迎上出門歸來的吳爺的兒媳婦。

身為兩個孩子的娘,快奔四的婦人,樣貌皮膚卻勝似三十歲的,身段打扮也很年輕,一照麵時,她正在淺笑著跟身邊的二兒子說著什麽。見棉桃和櫻桃從院兒裏出來,眼神變幻了幾瞬,也不理跟她打招呼的金福,扭頭繼續跟她的二兒說著什麽,像沒看見櫻桃和棉桃一般,就進了院子去。

“古怪的一家人。”直到走出來了,櫻桃才吐一口氣,心道,磚牆瓦房就是舒服啊,坐著不用生火爐也暖和。等自己家賺了錢,怎麽也得先蓋上兩間大瓦房。

“理他們做什麽?好歹咱謝禮送去了,這事兒也算是了結了。今後兩家互不相欠,互不相幹。”棉桃一邊向前走著,一邊道:“隻是叫他今日這麽一問,咱們那門還真得換一扇新的了。也罷,早晚都是要換的,不如早早換了,還賺個暖暖乎乎過冬。”

剛剛去吳家,吳爺倒是很熱情,可是卻沒讓金福去叫他的兩個孫子回來。剛剛遇見他的兒媳婦,又是那麽一個態度。那麽,吳爺如此熱情,打的是什麽主意?櫻桃抬頭悄悄打量棉桃幾眼,似乎,三姐對這事已經心知肚明了。

兩姐妹各懷心思,沿著小道兒各不吭聲的悶頭往前走。

“櫻兒,棉兒。”路邊突然閃出個人,吭吭哧哧的。

“雨澤哥?”棉桃正在想事情,被嚇了一跳。再看苗雨澤,穿著一身纏金絲的袍子,小鹿皮灰兔毛的比甲,束冠的是他家那塊祖傳老玉。這麽穿,清秀又俊氣,隻是略顯單薄了些,在這樣降雪的天氣裏恐怕要冷。再配上他那明明尷尬著,卻還要強扯出的笑容,真真叫人別扭。

“有事兒?”櫻桃挑眉,這家夥,自上回賣完山藥,就再不見了影兒。也不知是害怕了自己和潤生秋山三人身上的市井氣,還是頓悟了他身為公子哥兒,跟她們玩耍在一起是掉身份的行為。

“我……”苗雨澤半垂下睫毛,臉上還是那習慣性的笑,冬日的陽光灑在他臉上,照的鼻尖兒瑩潤光澤:“我給米桃找了份活兒。”

“什麽活兒?”棉桃聲音頓時高了幾分貝。櫻桃也提起興趣來,看來他還是挺識相的,知道道歉的真諦在於賠禮。上回明明說好了第二日要一起賣山藥的,他倒好,影兒都沒了。

“鄰村有戶富戶,家裏有個獨女。嬌慣壞了,總是不聽話。她父母想給她尋個能陪她滿村子瘋跑刮躥的,一來有個看護,二來也算作個伴,三來,也希望能一點一點把她的性子磨的柔和閨性些。可是這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沒一個能用得過一個月去的,統統都叫那女兒趕了回去。他爹無法就尋了裏長,那村的裏長又尋了我爹,於是我就想起了米桃姐,這事兒,或許隻有她能勝任了。”雨澤細細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這活兒聽著倒像是我二姐能做的。那麽,月錢怎麽算呢?”棉桃現在算是家裏的二當家,凡事都要先過問,她同意了再交全楊桃定奪。不過她同意的事,楊桃一般也都同意。

“隻要能在那兒呆住了,月錢一月一兩,外加包吃包住。隻要呆夠一個月,一滿月,人家還給做兩身新衣裳。我還特意問過了,年假是一個月,頭半後半,不耽誤過年做營生。”

“那不錯啊”櫻桃搓著手,也有些躍躍欲試

“你去不行,那女兒今年十四,足比你大四歲,你哪壓得住?米桃還可以,隻比她小一歲,但是力氣身量都在這,性子也在這。”說了這一會兒話,苗雨澤似乎有些放開了,眼裏的笑意假淺真深起來。

“是個好事。待我回家跟大姐說說去。”棉桃細細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又道:“雨澤哥,謝謝你還想著我們。要不,你跟我們一塊兒回去?”

“不了。”雨澤轉望向櫻桃:“我尋櫻桃還有點事,棉桃你先回吧,一會兒我把櫻桃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