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潛伏（四）
“麻煩把你們周圍的環境描述一下。”楚辭手指輕輕扣著手機，一條腿搭在身前老舊的白藍花紋木頭茶幾上，白皙秀氣的腳輕微晃動。
“在野外還能有什麽環境？無非是公路野地，黑洞洞的什麽也看不見。”電話裏馬良長吐了口氣，似發牢騷地說。在城裏發生戰鬥，暴露在普通人之間的話，無論是對誰，都弊大於利，而相比起來，對他們這極須要隱藏的人來說，引起普通人的注意，也更加違背初衷，危險至極。所有每每戰鬥時，他們總會盡可能地選取人跡罕至的地方。
而這一回……韓越想了想剛才馬良說的那個對手的異能——一代馬甲，變幻身形——這樣的話，那對手是必然要選熱鬧的地方的，馬良他們應該是難以把他們引開，才迫不得已到了鬧市區戰鬥吧……
在鬧市區的話，也幸好有那個總是抱著手機不放的程小緋。他的異能說起來還真是奇特，竟然能構築幻想世界，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夾縫之中，把自己人和敵人拉進去。而且他所構築的世界，沒有靈魂能量的溢出，換句話說，就是隻要所構築的世界和現實環境差別不大，通常來說都不會被異能者察覺到。這異能的準備時間太長，也因此馬良才會在程小緋異能準備好之前，飽受偷襲，在手機裏才會抱怨那個對手的麻煩……這樣想來，那個對手的異能，也是無法被馬良他們察覺到的吧……
楚辭吸了口氣，說道：“那麽，你們還是繼續跑吧……程小緋準備異能。”
稍微沉默……
“喂喂，別看了，楚辭姐叫你呢。”元江的聲音。然後跟著是步驚雷的怒罵。
“誒誒誒，這小子又在看小說了。”霧氣蘿莉小琦琦抱著雙臂，一臉無奈地搖頭感歎，十足小大人模樣。
韓越滿頭黑線，瞧了瞧小琦琦，隻見精衛在其身旁輕輕刮了刮鼻子。這是她才跟小琦琦學會的動作，意思該是在笑話小琦琦不知羞。
“呃……啊……”程小緋終於反應過來，似從馬良手裏接過了手機，聲音變大，“要什麽樣的世界？”
“隨你。”楚辭晃動著腳，頭枕進沙發靠背裏，瞧著天花板上的電燈，“總之呢，虛幻世界構築完成以後，要留在一個岔路口用，把你們要通過的一條路封起來，看看他們會不會錯路。”
“好的。”程小緋答應一聲。
“油還夠不？”楚辭又問。
手機回到了馬良手中。隻聽馬良答道：“足夠，今晚出來前已加滿了油。”他微微一頓，又說：“不過咱們的車沒有他們的好，如果不是他們每每在我們拐上岔路後不久就會停下來一會兒，我們早被追上了。”
“這樣啊……”楚辭閉了一會兒眼睛，“看來他們的探查，不是每時每刻都能進行的……”
該商議的都已商議完畢，大家都沉默下來，隻除了兩個霧氣蘿莉打鬧頑皮，卻也注意著不發出多大聲音。
牆上掛著的時鍾“噠、噠”地走著時間，那聲音仿佛沉悶壓抑的腳步聲，令人心慌意亂。這房間裏的燈光侵占了窗外的黑暗，淡淡的光暈灑出窗外，但那黑暗終究太大，這微弱的光起不了多大作用。
“完成了。”手機裏傳來程小緋略帶喘息的聲音，似乎構築虛幻世界耗費了他太大精力。
“前方不遠就有一個岔路口——正好。”馬良的聲音，“你要再遲一點的話，怕咱們就要被追上了。”
公寓裏待命的韓越楚辭外加小琦琦一下子就注意起來，全神貫注聽著手機，隻除了自顧自玩耍的精衛。
未過多時，就聽手機裏傳來步驚雷的一聲輕喝：
“就這裏——放！”
然後，手機裏的幾人傳來整齊的籲氣聲。
“好了，幻想放出去了。”程小緋說道：“沒有我的能量補充，支持五分鍾大概是沒問題的。那幫人應該在過三分鍾左右的時候到達那裏。”
“這樣麽……”楚辭端起綠茶抿了一口，轉頭看向韓越，說道：“韓越，發出你的期望，讓程小緋的異能迷惑成功。”
“……唔……好。”韓越微微一怔，忙使用異能，閉上眼睛，將楚辭所提的期望具現化了，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構思……隨之，精神忽然平白衰弱了一點。
“好了。”他對楚辭說道。
“那麽……”楚辭放下茶杯，“剩下的，就隻有等了。”
等……真是個討厭的字啊……
尤其在這萬分緊張的時候，一個“等”字仿佛把時間平白拉長了好多倍，令人無所適從。韓越微微抬起屁股拽了拽因為長時間坐著被汗沾濕在屁股上的褲子，複又坐下，忍耐著等待。
小琦琦這時也安靜下來，精衛沒了玩伴，也就安靜地坐在了韓越身邊。
終於……
“他們到岔路了。”馬良的聲音穿過了手機的喇叭，“停下了。”
韓越和小琦琦手上一緊，而楚辭端起茶水，放在嘴巴輕輕吹著熱氣，氤氳的霧氣遮不住她微皺的眉頭。
“該死！他們沒有被迷惑……怎麽可能！”伴隨著一聲重重的拍擊事物的聲音，馬良的咒罵聲傳來。
“沒什麽不可能的。”楚辭摩挲著杯子的把手，說道：“每一種異能，都總有被破解的方法的。程小緋的異能隱蔽性極高，差錯應該不會出在這裏。而敵人的偵測，需要停下來，那就說明他們需要對現場進行考察——他們應該有不受程小緋異能的影響從現場尋找痕跡的方法。”
“該死！現在該怎麽辦？”馬良說道。
他似在期待著楚辭的回答，但是楚辭卻隻是沉默。
“實在不行的話，返回去吧，試試他們的斤兩。”不一時，傳來步驚雷的聲音。
“或許……也隻有這樣了……”馬良的聲音。
然後就聽“嗞”的一聲，拖得極長，尖銳刺耳，令人隻覺牙根發癢。
韓越隻覺心頭一提。他聽得明白，那該是車頭掉轉了。
“你們幹什麽！”楚辭猛地一拍茶幾，站起身來。那茶幾上的綠茶被她這一拍震得晃出來不少，灑在茶幾上落成幾片水花，因那不吸水的桌麵，邊緣圓潤。
“沒辦法啦！”馬良咬牙說道，“那就用這沒有辦法的辦法吧！”
“找死啊你們！”楚辭氣急敗壞地對著手機大吼，“你們要死了，留我們幾個人，怎麽和他們對手？”
“真該死！”手機那頭馬良啐了一口，又是一聲刺耳的聲音，輪胎摩擦著路麵，再一次掉轉方向，“那你說，該怎麽辦？”
手機裏傳來兩聲長籲。元江的聲音響起：“我說馬良大叔，咱沒事別玩心跳行不？”
“抱歉啦。”馬良的道歉聲聽起來毫無誠意。
楚辭平複了心情，終於坐回了沙發，她這回沒有再像剛才一樣隨意地坐著，而是正正坐下，空閑著的手不住扣動著茶幾，那指尖落在了在茶幾上的水裏，漸起點滴的微小水漬。
韓越靜靜坐在一旁，看著這個認真至極的女人，那股說不上來的無力感湧上心頭。自己的異能這時似乎沒有了丁點效果，而一直以來能夠發揮效果的時候，都是麵前這個女人告訴他該怎麽怎麽做，他就隻能做一個傀儡，跟隨她的行事。但是如果讓他自己來，他又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種無力感，真是令人火大呀……
“那麽，也隻能這樣冒一下險了……”楚辭忽然長籲口氣。
眾人都是一愣。
就聽楚辭又說：“程小緋，你再次構築虛幻世界……這一次，幻想的世界要和現實差不了多少，不要岔路，就按現實來。我剛剛才想明白，咱們剛才即使堵上了岔路，他們也會停下來探測，該是有GPS導航儀的，這樣來不頂事。”
“呃……好。”程小緋應了一聲。
楚辭又道：“這一回冒險吧……讓他們進入虛幻世界，你們把車停進荒地裏，把自身能量屏蔽起來，賭一把，看他們如何反應。”
“哈！”步驚雷的聲音響起，“我還以為你會提出啥冒險方法呢，原來就這樣呀！”
“這樣也好……”馬良的聲音，“不行的話，和他們拚上命幹一架就是了。”他略微一頓，又說：“到時不走運的話，剩下的，可就靠你們幾個了。”
“去死！”楚辭眉毛挑起，輕聲咒罵，而後看向韓越，說道：“現在，開始你的異能吧。”她說著歎了口氣，“現在什麽也不能保證了，隻希望你那神一般的異能能夠發揮效用吧。”
……我怎麽聽著這麽像諷刺……
韓越撇了撇嘴，閉上眼睛，開始再一次的期望。腦中精神如同被什麽東西強行抽了出去，一股暈眩感襲來。
……這樣的話，是證明異能發揮效用了麽……
說實話，雖然這樣想，他卻自己都不敢打保票。他隻能盡自己最大努力期望著。
“好了。”手機裏傳來程小緋的聲音。
隨後一陣劇烈混亂的響動，有什麽東西在挨著汽車摩擦。刹車聲，熄火聲接踵而至。
“我們在荒地裏停好了。”馬良的聲音。
然後，一切響動皆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