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錄取通知書

黑色的六月早已經過去,不管六月以前是差生還是優等生,現在都一樣,都是等待著大學錄取通知書的人。

七月的驕陽似火烘烤著大地,午後的太陽更是毒辣,連知了都不知道躲到什麽地方去了,不再鳴叫。而在這人人都在家避暑的時間段裏,一個帶著草帽,穿著短袖和拖鞋的人在被曬著有些鬆軟的柏油馬路上走著。這人也就十八九歲的光景,皮膚有些細白,雖然不是讓所有的女人嫉妒,但也會成為別人討論的話題。兩條劍眉像是修過似的裝飾在那少年的臉上,一雙眼睛眯著,看著前方的道路,一邊走一邊自語道:“這破天氣真是熱死人了!也不知道南海島那邊是不是這樣的?反正自己的分數也高過南海省去年的招生分數線二十幾分,算算日子那邊電話也應該快打過來了吧!”

少年邊自語邊走,不知不覺中就來到田野中一條大道上,少年抬起頭看著那金黃的稻田,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心裏大聲呼喊:“稻穀們,今天是你們的末日,你大爺吳賢來了,準備好了沒?”那少年,也就是吳賢拿出自己背後的鐮刀,鬼喊鬼叫的衝向了自己家的稻田。幸虧現在是中午,沒有人在田中勞作,不然一定會去通知吳賢的父母,說你家吳賢中邪了。

吳賢在自己家的稻田裏收割著稻穀,汗水像小溪似的不斷的向下流著。吳賢直起腰,扭動了幾下,聽著從身體裏爆出的脆響,臉上笑了笑,至少現在自己感覺腰不是那樣酸痛了,吳賢抬起手胡亂在臉上亂擦一通,也不管自己的衣服是不是幹淨的,直到感覺自己頭上的汗水不流下而停下。吳賢來到水渠邊,先洗了下手,等手洗幹淨後,從旁邊的稻杆中摸出一壺茶水,咕嚕咕嚕的灌了起來。“唉,爽!幸好這水早上沒有喝完,不然,真會渴死的。”說完又往嘴裏灌了幾口。

徐徐的河風吹來,讓滿身大汗的吳賢感覺到突然到了天堂似的。而這個時候人們也陸續的從家裏出來幹活了,看到滿身大汗的吳賢,都笑著打招呼,道:“毛陀子,來的挺早的,快完了吧?”吳賢看了看眼前,也笑著說:“唄瑗(我老家的方言,也就是大娘的意思,發音不準確,我實在找不到同音字了。),您老人家也早啊!我也就比你快一會。這裏也快搞好了。”

“那你先忙著,我去我家的田裏忙去了。”“好的,唄瑗,您忙著。”吳賢笑著目送自己村的唄瑗走開,也接著開始幹活了。

“毛陀子,原來你在這裏啊!”一聲聲音把正在幹活的吳賢給叫了起來,吳賢抬頭看向聲音的源頭,正是自己家的鄰居易伯伯。

“怎麽了?易伯伯”吳賢不明所以的問道。

易伯伯神情很興奮的說道:“毛陀子,你考上大學了,你被南海那邊錄取了,你爸媽都在家高興著呢,本來想叫你回去的,但找不到你的人,也就在家給你家親戚打電話報喜呢!”易伯伯在水渠上口水橫飛的說著,好像是自家兒子考上大學了一樣。

吳賢笑著點了點頭,對著易伯伯說了聲謝謝,說過會就回家。等易伯伯走了,吳賢還是在田裏收割著稻穀,其實,以自己的成績被錄取是必然的,自己也猜到會是在這段時間裏給自己電話,不過是時間比自己想的早了一點而已。吳賢擦了把汗,看著隻有十幾行的稻穀後,大叫一聲瘋狂的收割了起來。最後的一株稻穀倒在了自己的手中,吳賢笑了,笑的很燦爛,最少自己給自己家裏減輕了不少負擔。

吳賢看著自己那微微泛紅的手臂,微微苦笑了下。中午的時候跟家裏說自己去看牌去了,實際上是偷偷的去幹活,沒想到太陽這麽毒,唉,幾天後可能要脫皮了。不過,看著這些勞動成果,這也就是小意思了。

吳賢躺在稻杆堆上,用草帽擋住自己的臉,防止被太陽照射,嘴裏咬著一根雜草,閉著眼睛,心裏想著:“爸媽和爺爺奶奶現在應該是笑的合不上嘴了吧!自己好歹也是村子裏唯一一個考上本科的大學生。應該會辦酒席吧!要是那時候要我去陪著喝酒,那。。。。”吳賢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也不知道是想到好笑的了,還是傻笑。笑的動作幅度有點大,連蓋在臉上的草帽都掉了下來。吳賢撿起草帽,接著休息。

吳賢休息了有十多分鍾,還是沒等到自己家裏有人來,拿起蓋在臉上的草帽,看著水田裏的稻穀堆,仰天一歎。“看來家裏是高興的過頭了,可能是準備明天早上在來收拾了。唉,悲劇啊!看來這些都是我的任務了,不然,可能裏頭有些會發芽了。”

吳賢拿著一把稻穀,踏上了打穀機,一邊踩著打穀機一邊把手中的稻穀放進打穀機裏。雖然這樣的動作簡單也容易操作,但很枯燥很無味。吳賢把手中的稻穀放進打穀機裏清理幹淨後,把稻杆丟到一邊,又去那稻穀堆裏去拿一把。如此循環往複,太陽也漸漸西沉。“這是最後一把了,搞完了就收工。”吳賢一邊邁著沉重的步子,一邊把那像灌了鉛一樣的手臂抬了起來,把手中的稻束放進了打穀機中。穀粒在打穀機的那齒輪中飛射,像一個個活潑的精靈,而吳賢則是高興,手中的稻束越來越輕。當那稻束再也沒有看見有穀粒飛出的時候,吳賢把手中的稻杆向後拋去,自己則向旁邊的稻杆堆上躺去。

全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沒有經曆過是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感受。反正吳賢是一動也不想動,就算前方有一袋金子,吳賢也沒有力氣去拾取。

看著那天邊紅色的夕陽,吳賢無力的笑了笑,看來自己家確實是把自己忘了。吳賢抬起雙手,看著那紅的有些發紫的手臂,吳賢悄悄的心中說道:“我再也不希望我會這樣了。”吳賢等自己的身體稍微好過一點,就開始收拾東西。這飯還是要吃的,這穀子還是交給自己老爸吧!

吳賢搖搖晃晃的回到家,隨手把鐮刀放到了門前的蜂窩煤上,進門就看見興奮異常的家人。吳賢的老爸吳峰見到兒子回來了,立刻把兒子叫了過來,說:“兒子,你被南海政法大學給錄取了,通知書過幾天就能到。你今天下午去哪了,本來想叫你回來的,但到哪裏都找不到你的人。”

吳賢苦笑,本來是想自己下午早點去,好多幹點活,沒想到,這時候這電話打來了,搞的全是自己一個人幹了。“我去田裏幹活了,現在才幹完。田裏就剩下那些穀子要擔回來曬,再有就是把那稻杆紮好就行了。其他的我都幹完了。”

“你這孩子怎麽能這樣蠻幹呢?要是中暑了怎麽辦,又沒有人在你身邊。”吳賢的母親聽吳賢這樣說,立刻埋怨道,被錄取的事也都扔到了腦後。

“我這不是沒事嘛。。。。。”吳賢本來還想辯解什麽,但看到老媽那眼神,這話都說的越來越小聲,最後隻能保持沉默。

“行了,兒子既然回來了,那就不要說他了。”吳峰轉過頭對吳賢說:“快!去洗洗,過會還要和你媽商量怎麽置辦酒席的事呢,到時候你也說說,好歹也是大學生了。至於那穀子,明天去收也是一樣的,這個你就不要擔心了。”

吳賢好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樣,飛一般的跑了,絲毫看不出一絲疲憊的樣子。吳峰看著兒子那樣,心中一陣高興,自己還是知道那田裏有多少的活,現在兒子這樣說,看來兒子是真的長大了。

吳峰和妻子對視一眼,雙雙眼中都有一絲濕潤。可能想法都不同,但其關鍵因素還是一樣的。

吳家一直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吳賢的老爸一見自己相熟都會說上幾句兒子考上大學的事。當然,這歡樂的氣氛在一個星期以後,達到了頂峰。因為錄取通知書終於到達了,當吳賢拆開那快遞的信封,看到那藍白相間的錄取通知書時,心頭也不免一陣歡喜。自己已經快圓了孩時的夢想,也是現在的夢想。當一名人民警察!

第二天,吳賢的父親待著吳賢直接上市裏買了幾百塊錢的衣服,這還是吳賢自己強烈要求夠了的情況下,才隻買這麽點衣服,不然,可能以吳賢老爸那氣勢,不下一千肯定不會回來。可能有人覺得這幾百塊錢的衣服不算什麽,自己一雙好一點的鞋就五六百了,都能趕的上吳賢的全部了,但吳賢是在一個小城鎮,這幾百塊的衣服已經是一個不小的數字了。

一個星期後,吳賢家的所有親戚都來到吳賢家,都來為吳賢慶祝考上大學。吳賢也不知道那天是怎麽度過的,隻知道那天不愛怎麽喝酒的老爸,喝的吐了三次,臉紅的比關公還要紅上三分。而吳賢自己也是接二連三的喝著,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最後是在自己兩個表弟的攙扶下,才回到自己房間的。唯一的記憶就是大家都很高興,很高興。自己也很高興。後來聽自己兩個表弟說,自己的床上一個勁的傻笑,不時還發出鼾聲。可以稱為奇跡!

當一切歡樂的氣氛落下帷幕的時候,也快到了分別的時候。9月來了,吳賢也終於說服了自己的父母,自己一個人去南海省。不過,真當要一個人去的時候,吳賢看著在家前站著對自己揮手道別的父母時,心頭堵堵的,一別過頭大步的向前走去,不過,晶瑩的淚珠還是隨風而落,隻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父母看見自己那脆弱的樣子而已。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爸媽,兒子已經長大,請在遠方看著兒子就好,溫室的花朵也是堅強的!”吳賢在火車站看著火車站門口那道熟悉的身影,飛快的編輯了這條短信給發了過去,大步的走上了自己選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