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王後已天葬

傅介子突然覺得事情有變,當下打馬趕了過去,果然見車護將軍引一路約五百樓蘭人守在了西城的卡子上麵,正好擋住了漢軍的攻勢。

若是漢軍當真衝過去,這五百樓蘭兵更算是活到了盡頭,但是考慮到兩國的感情,傷了樓蘭人總是不好的,如果讓樓蘭人阻上一陣,匈奴兵跑了或者大軍趕了過來,自己便極有可能前功盡棄。

陸明道:“將軍,現在怎麽辦?好像不能硬打。”

傅介子此時正值意氣風發,見車護攔道,打馬隻身上前。陸明擔心傅介子有事情,忙道:“將軍,當心冷箭。”

傅介子大著膽子走上前去,樓蘭兵不由都看向了車護將軍。車護將軍麵色不改,喝令樓蘭士兵備戰。

傅介子大怒,道:“車護,現在匈奴兵已經戰敗,樓蘭也不必再害怕,我大漢的軍隊進城,樓蘭可保萬全,你我一同抗擊過匈奴,我不想與你動手。你快快讓開道來。”

車護將軍從人群中出來,徑直走到城牆之上,道:“傅將軍,車護奉國王之命守護西城,不能讓將軍過去。還請將軍海涵。”傅介子一愕,道:“你是說,國王已經被匈奴人虜去?”

車護將軍拱手道:“對不起了,將軍。”說完再不看傅介子一眼,一揮手,示意眾樓蘭士兵死守。

傅介子擰眉道:“車護,你既知國王受製於匈奴,便更該與我合作,我答應你,幫你救出國王,如何?”車護將軍頓時止步,但片刻之後又搖頭道:“對不起,將軍,車護隻能聽從國王的命令。”

傅介子哈哈大笑,轉而喝令:進攻!

一萬漢軍要攻破小小西城,簡直不廢吹灰之力,陸明欲作先鋒卻被傅介子換了下來,而是看見了剛剛帶傷歸隊的薩迪科,令薩迪科一邊打一邊勸降。

以樓蘭人打樓蘭人,若是當真打了起來,這是個損招。但是傅介子卻深知車護的性子,以薩迪科作先鋒可以兵不血刃。

果然,車護將軍下了軍令又讓士兵們停了下來,喝令薩迪科退下。薩迪科卻引軍進了數百步,早就已經在一箭之內,薩迪科上前拜道:“小將參見新任輔國侯,如今漢朝的大軍已經到來,匈奴不日便退,神王已經在漢軍大營之中主事,難道輔國侯大人貪戀匈奴人給的權勢,舍不得輔國侯一職麽?”

車護怒道:“胡說!國王陛下確實封了我為輔國侯,但並非是車護貪戀權位。現在國王陛下在匈奴大營下了軍令,車護不得不從。”

薩迪些道:“大人知道國王被虜,此時不去相救,反而在此阻攔漢軍營救,不僅是我不明白,所有的樓蘭士兵都不明白。輔國侯大人知道國王被虜而不去營救,就是樓蘭國的大罪人,請原諒小將的不敬。”

說完,薩迪科所率的樓蘭士兵再一次逼近。車護將軍聽了麵紅耳赤,卻反駁不得。有時候,老實人的惡毒更讓人難以忍受。

車護有些怒了,喝令弓箭手準備。薩迪科也有些猶豫了,如果真打起來,樓蘭人打樓蘭人,算什麽事?傅介子見薩迪科有些慫了,畢竟車護將軍是一軍之長,軍威要遠比他大得多,當下喝令他進攻。

薩迪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慫恿著樓蘭人自相殘殺,聽了傅介子的命令好生難決斷,但是傅介子有古神王的權力,古神王的話他是無論如何要聽的,當下一咬牙,進攻!

傅介子眉目擰得極緊,並不令漢軍掩殺上去,而是靜靜地等著薩迪科的消息。

車護將軍臉色變得鐵青,終是沒有狠下心來開戰,等薩迪科的樓蘭士兵攻到,西城不戰而降,兵不血刃。

傅介子下令大軍過關,漢軍將車護的樓蘭兵團團圍住。

車護將軍被漢軍捆了送到傅介子麵前,傅介子哈哈大笑,親自將繩子解了,笑道:“車護將軍能以樓蘭人性命為重,很難得。”車護將軍羞忿不已,又接連歎息,道:“傅將軍,車護不能放你過關,既然已經落到將軍手裏,請將軍發落!”

傅介子頓了一頓,道:“城中的漢人可都還好?”

車護的臉色微變,道:“是車護無能。沒有能保護得了城中的漢人,漢人已經被盡數抓了起來,出城去了。”傅介子臉色大變,道:“什麽?出城?”車護將軍道:“如果猜測不錯,應該是被賣到西域為奴。”

傅介子猛地喝道:“混仗!”

車護歎息道:“自將軍走後,匈奴便占領了樓蘭,包圍了王宮,王後已經被逼死了,國王也被抓了。古神王和姬野將軍出逃之後,匈奴兵便押著城中五百七十多漢人往龜茲方向去了。”

如果按照車護的說法,蘇老爹等漢人果真被抓去賣了,通常這種情況下,一路上能活下來的不會超過一半,蘇老爹一行的其他商人的安危很難想象,特別是蘇老爹已經染上了疫情,隻怕經不住這般折騰。

車護見傅介子麵有怒氣,道:“是車護無能,沒有能做到答應將軍的事情,請將軍發落。”

傅介子道:“我讓你做先鋒,去營救國王出來,你去不去?”車護將軍昂頭道:“兵貴神速,請將軍發令。”傅介子叫了聲好,便以車護將軍統率樓蘭士兵,薩迪科為副將,隨漢軍出征,大軍一路遇佛殺佛,遇神殺神,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已經趕到匈奴中軍。

潘幼雲仍是不肯退去,開溜慣了的匈奴兵無人敢勸。這個女人雖然厲害,但也有發瘋的時候,此時無疑是將匈奴兵統統送向死亡。這時,軍營之中出來一個婢子,道:“娘娘,郡主要見娘娘。”

潘幼雲秀眉微蹙,道:“玉陽怎麽了?”說著到裏麵的軍帳去。

玉陽郡主此時尚還躺在秀榻之上,道:“師傅,聽說我們敗了?”潘幼雲看著玉陽郡主身邊的幾個婢子,眼神很是不和善,知道有人暗地裏通了風,道:“有一小股漢騎攻了過來,我們還在等匈奴的主力來救。”

玉陽郡主搖頭道:“師傅,你不用騙我了。事情我都知道了,兩軍相爭,該進的進,該退的退,我大匈奴現在不是漢軍的對手,我們還是暫時退吧,師傅。”

潘幼雲而些不悅。

玉陽郡主道:“這裏有我大匈奴數千人,我們不能因為意氣用事而害了他們,昆侖神是讓我們保護我們的子民,我們必須讓他們活著。師傅,退吧。”

潘幼雲有些怔住了。這時身邊的一幹女眾齊齊看見潘幼雲,潘幼雲一個人回帳去,過了很一會兒,下令:退兵。

此時五千匈奴兵已經不足兩千,潘幼雲命令剛下完,兩千匈奴兵便開始往西麵逃去。

傅介子看出了匈奴兵的意圖,下令車護留守樓蘭善後,陸明為先鋒,引軍八千開始追擊,車護執意要救出國王,傅介子便也讓他的騎兵隊一同出擊。

傅介子為了鎮住樓蘭,自己帶兵兩千人分守各個哨卡、重關之地,自己請古神王進城一同議事。古神王卻不肯進城,隻是讓傅介子負責所有的事宜。

此時元通已經派人封死了太陽神廟,但是沒有拜火教徒已經和匈奴大軍一起出逃了,樓蘭已經再不是他們的傳教之地。元通沒有得到軍令不能進去搜查,隻是在等傅介子的命令。

傅介子首先查封的是樓蘭的王宮,此時安歸王子已經被擒住,出了奇了,這個王子並沒有和匈奴人一起出逃,而是遣散身邊所有的士衛,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太廟之外,像是在等傅介子到來。

傅介子見到他很是惱火,但是他既然沒有逃,出於對死去王後的尊重,傅介子對他還算客氣。

安歸王子見了傅介子,這一回卻並不顯得害怕,相反的,傅介子發現這個人變了很多,傅介子遣散親隨,上前道:“王子如何沒有逃?”安歸王子靜靜地坐下,道:“我是樓蘭的屠耆,我為何要逃?使者想如何處置我,請明說。”

傅介子想到王後,道:“王後現在何處?”

安歸王子道:“母後已經在天上了。大明尊已經為她舉行了天葬,所剩的骨骸已經裝進了石壺,埋在地下。”

傅介子聽了目眥欲裂,喝道:“什麽?天葬?”

安歸王子道:“是的,天葬。”把死去的人放在高台之上,讓天上的禿鷹啄食屍首,稱之為天葬,傅介子聽不由毛骨聳然,對屍體進行損害,是漢人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聽了喝道:“你個逆子!竟然把你母親天葬!”

安歸王子臉色也微微一變,既而又鎮定道:“是我害死了母親,將軍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吧。”傅介子氣得臉色發白,突然一計拳頭將他摑倒在地,冷聲道:“你活到頭了!”說完又吼道:“王後的殘骨呢?是不是在太廟之中?”

安歸王子嘴角溢出血來,道:“母親的遺骨不能進太廟,已經被匈奴人帶走了。”傅介子心頭又複大痛,溫文爾雅的王後竟然死在自己兒子的手上,甚至死後也得不到安息。

傅介子決絕地看了安歸一眼,喝令軍士將他縛了,先送到漢軍大營,等耿龍到了,是殺是剮再作決定。安歸王子一點兒也不掙紮,哈哈笑了一聲,跟著漢軍而去。

傅介子的心如同被什麽擰了一般的痛,看著安歸王子,再看看樓蘭,真是個傷心的地方,他不想再待在這裏,也先回中軍去,等到了中軍,看到了蘇巧兒,他突然想起了這個可憐的姑娘,蘇老爹該到哪兒去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