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日不落之戰

傅介子猛地站起,道:“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軍士道:“陸將軍下令放箭狙殺,不料那匈奴將軍極為悍勇,硬是帶著幾騎衝殺了出去,沒有人擋得住,陸將軍讓我來報知將軍,他已經追上去了。”

傅介子一聽他說一邊向軍營那邊趕去,匈奴二千騎兵已經被完全射殺,死屍人馬躺了一地,陸明已經被著數百精絕追了上去,不論死活拿下偃聞。

傅介子看著滿地的死屍,眼中閃過一絲狠毒,道:“下令,不論是誰,拿下偃聞者,不論死活,封*賞黃金百兩!”

蘇巧兒一直跟在傅介子後麵,此時看到滿地扭曲的死屍,整個人都呆住了,隨便看一個人都是身中數十箭血肉模糊,鮮血流到地*沙土都打得盡濕,整個眼前都成了一片修羅,她被這些麵目扭曲的死人嚇著了,不知不覺地挽著傅介子的胳膊,不敢去看這些。

傅介子輕輕拍了拍,道:“巧兒,不必害怕,不過是些死人罷了。”蘇巧兒聽了有些暈頭,她怕的可不就是死人嘛?

“巧兒,你快些回營去,以後不許亂跑了。”傅介子捧著蘇巧兒的小手,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蘇巧兒低著頭,任傅介子拉著,悶聲悶氣地點了點頭,轉身回營。

傅介子再派出百名輕騎,加快追尋偃聞。

這時,鄭吉的斥侯來報,前方出現大批匈奴騎兵,約有三萬人眾,阿爾克將軍已經開始與匈奴兵交鋒,鄭吉已經趕了過去,請漢軍大部隊趕緊支援。耿龍當即下令全軍出發,是決戰的時候了。

傅介子回營收拾東西,元通和蘇維早就已經幫他收拾好了,蘇巧兒正在幫著蘇維照顧瑪依拉。蘇維看著這個姑娘,一臉的無奈,若是要她去照顧自己的情敵,那還不如殺了她,可是這個姑娘……蘇維不理解。

霍儀的輜重部隊還沒有趕到,傅介子等不及他趕到了,對蘇巧兒道:“把東西收拾好,我們馬上便動身,你吃東西了嗎?”蘇巧兒點點頭,道:“將軍,這個姐姐怎麽辦?”

傅介子看了瑪依拉一眼,她現在已經醒了,但是身子還是很弱,看著蘇巧兒和自己說話,眼睛裏麵有著濃濃的敵意。

“隨軍出發吧。和古神王的看護隊一起等到了霍儀再出發。”傅介子想到這個姑娘動輒就要和自己睡覺什麽的就頭痛,趁著這個機會將她安排得遠一些。蘇巧兒小聲道:“那我呢,將軍。”

傅介子頓了一頓,道:“和我一起去會有危險,你怕不怕?”

蘇巧兒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

“那就跟著大軍出發吧。”

蘇巧兒笑了,見蘇維向她努了努嘴,不由臉上一紅。傅介子看兩人的表情,知是蘇維暗中向蘇巧兒灌了什麽壞水,這個姑娘本來就臉嫩,哪裏比得上這個**師娘生冷不忌。

元通此時玩起了深沉,一個人坐在地上擺弄起幾枚銅錢來,道:“小傅,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隻怕小鄭會有困難。”傅介子有些吃驚,他知道元通是道家高士,道:“師叔,鄭吉會有什麽事?”

元通道:“現在小鄭兵少裝備輕,正是該隱介藏形的時候,隻怕他會想和你比,冒險相拚。我們宜派精騎先行救援。”傅介子不曾想過這些事情,但鄭吉看上去不是那種逞強之人,冒險相攻的可能性不大,但為了謹慎起見,傅介子還是同意了元通的看法,道:“就依師叔所言,我引兵先行,耿將軍帶大軍隨後掩殺過來。這一仗,是西域這地麵上最大的一場戰爭,我們一定要打得漂亮,方才可以震懾西域眾國。”

蘇巧兒聽傅介子要先行衝鋒,自己肯定是不能隨行的,心裏麵好是不願意,看了看元通,不能怪,隻好把氣撒在那幾枚銅錢上,小嘴兒揪得老大。

蘇維笑道:“巧兒別不高興,你跟我在一起,保管你明天一早就見到你的將軍。”蘇巧兒忙搖頭紅著臉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蘇維吃吃一笑,道:“小傅啊,你上戰場太過危險,這姑娘你要是舍不得就留在我這兒,明天我給你帶過去。”

傅介子不由莞爾,笑道:“那就有勞師娘了。”

蘇巧兒心裏麵美滋滋的,剛才的小不開心也不知哪兒去了。

傅介子引軍八千先耿龍一步趕去救援鄭吉,到了第二天拂曉的時候,行至一處沙丘群,四麵皆為沙丘,中間留下一道凹坳之地串通東西,陽光從這裏折過來,顯得極為悠長。

元通也隨軍出來了,留下蘇維和蘇巧兒在一起,他雖然是道士,但也還是想過把將軍的癮,便與傅介子同行,指著前麵道:“小傅,這裏叫日不落,據說以前是一片綠洲,後來被流沙給吞了,前些年我和你師娘就是從這裏回長安的。”

傅介子哦道:“為何叫日不落?”元通道:“也是一個老牧人告訴我我才留意到的,到了下午的時候,從這裏爬上沙丘,可以看到遠處的夕陽,是整個沙漠裏太陽最後落下的地方。”

傅介子不由了然,在沙漠之中四麵皆是平整如鑒的沙地,稍一不留神便會迷路,很少有這種急劇起伏數十仗的地形,被日頭照到最好並不稀奇。而就在這時,前麵突然有一隊騎兵向這邊過來,傅介子的眼力是眾人之中最好的,見是陸明率部趕了回來。

元通看著沙丘那邊的揚塵,道:“小傅,後麵還有大軍殺過來了。”

傅介子頷首道:“不錯,人數在萬人左右。”

“傳令,準備戰鬥!”傅介子突然從腰間掣出元武劍,劍尖指天,隻等敵兵進入攻擊範圍。

陸明一行三百餘人迤邐而至,各自的受傷程度不等,陸明遠遠便下馬拜道:“將軍,末將無能,讓他逃了!”說完突然撕下外衣,道:“請將軍按軍法處置。”

傅介子沉聲道:“此人驍勇異常,有汗血馬騎乘,罪不在你。”陸明聽了仍是慚愧不已,堂堂三千弓弩兵硬是讓偃聞一人給逃掉了,他無論如何也抬不起頭來。

傅介子喝道:“還能戰麽?”陸明也知道傅介子不會拿他怎麽樣,但心裏麵的這道坷總是過不了,聽了歎息一聲,起身道:“願聽將軍調遣,將功贖罪。”

傅介子道:“前麵追上來的是何人?”

陸明道:“昨夜我們一路追擊,本來偃聞的馬疲,我們可以追上的,誰料卻遇上了匈奴的大軍,人數在萬人左右,我們折了三百多人,逃了回來。現在正是這路人馬。”

傅介子道:“勞師遠征,現在匈奴兵正是疲憊的時候,傳令,進攻!”漢軍是剛剛在綠洲休整過的,走的不到一個時辰,現在天氣酷熱,漢軍並不見如何疲憊,但匈奴兵趕了一夜的路,現在的情況很不一樣。

沙漠的天,似乎在這一瞬間凍住了。

八千漢軍屏息凝神地看著日不落的另一頭,元通雖然久曆人生,卻沒有真正上過戰場,此時除了興奮,更多的是緊張,手中的紋鬆劍握得死死的,額頭間已經滲出汗來了,他摸了把汗,見傅介子向他望發過來,訕訕笑道:“熱死人的天兒!”

傅介子淡淡一笑,道:“師叔,待會兒合軍之眾,當雷霆一擊,隻可前進,不可後退。”元通哈哈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嘴裏麵雖然這麽說,可是底氣卻似是不足。

日不落的那一頭已經開始出現如同螞蟻一般的匈奴兵,卷起的揚塵遮天蔽日,傅介子所率的漢軍在日不落這一頭的沙丘之上,等匈奴兵趕到坳中,傅介子突然令劍一指。

出擊!

八千漢兵借著俯衝之勢居高臨下。在大漠中的戰鬥沒有太多的講究,沒有騎兵意味著死亡,兩軍衝殺皆以騎兵為主,特點是,殺傷力大,戰鬥時間短,攻擊範圍廣。

八千漢騎噪鼓而進,借著地勢俯衝而下,傅介子向鼓手大喝道:“擂鼓三通,急噪而進!”

元通差一點兒就衝了上去,見傅介子沒有走他也就停了下來,心裏麵踏實多了。

陸明忍不住請兵道:“將軍,讓我上陣吧。”

傅介子道:“你剛吃了敗仗,不害怕嗎?”陸明麵色發白,道:“請將軍下令。”

“好!”傅介子大喝道:“一萬胡兵,我給你一千兵馬給我把它斬作兩段,達不到任務,你也就不用回來了。敢去嗎?”陸明憤然道:“請將軍觀戰!”

傅介子點精兵一千與陸明,配以校刀手和長槍隊,給最好的戰馬,組織成一支最精良的騎兵。陸明引軍呼嘯而去,八千大軍由這一千騎兵領頭,如同利刃一般從匈奴兵陣之中直衝而過,陸明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

騎兵打仗,勝負往往不在人數的多寡,而在於士氣,因為騎兵的攻擊力大,如果衝殺順利,以一擋十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在漢武帝時期,衛青曾以四萬大軍直插匈奴腹地大敗匈奴十萬大軍。

現在陸明率悍勇之師痛擊匈奴先鋒,匈奴兵突然遭遇漢軍本來就有些意外,加上地勢上沒有占到優勢,很快便處在了下風。陸明的一千騎兵一下子將漢軍的士氣拉到了最頂點,局勢朝一邊倒去。

傅介子下令再一次加大鼓點,進攻的力度再一次加強。

漢朝與匈奴近些年打仗不知凡幾,匈奴兵少有勝利,除開國力和武器和人數上的差別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心理戰術,漢朝出了許多名氣極大的武將,先有衛青、霍去病、李廣,後有李廣利、趙破虜,如今聲勢最大的便是傅介子這個“大漢鐵手”。匈奴兵知道這個對手的厲害,不管將軍如何講,在士兵們私下裏傳得很是邪乎,此一戰,匈奴未戰先怯了。

傅介子此時身邊隻有幾名親兵和一些輜重部隊,元通也看出了形勢,這一仗隻怕要勝了,但他還沒有上場,以後回去了怎麽跟家裏的那口子吹呢,好歹得上場耍兩招,回去以後便可以得意地吹噓:想當年,老子金戈鐵馬……

想到這兒他的手就癢了,剛才有些害怕現在也不害了,道:“小傅啊,是不是衝上去?”

傅介子打斷道:“將軍之職,一軍之重,不可魯莽。”元通道:“我這日不落不能白來一回,總得讓我上去練練手。”傅介子此時嚴肅至極,冷聲道:“戰場豈能兒戲,還請師叔見諒。”

元通老大沒趣,而就在這時,突然一支匈奴騎兵總共千人上下,竟然將漢軍從中剖為兩部,直奔傅介子這個中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