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節,我的好姑娘

“將軍……”趙雄正要向傅介子再次提起不要管他們的事情,卻被傅介子一個狠狠的眼神給打了回去,知道再說也無用,不由重重地歎息一聲。

傅介子拖著長槍,道:“匈奴兵勞師動眾地趕來,必定兵疲,不必害怕!血勇之軀、虎賁之師,尚可拚死一搏!”

霍儀看著後麵如垂雲一般的揚塵,心頭一陣陣地抽著涼氣,知道這一回凶多吉少了,看了看蘇巧兒,覺得這個姑娘跟著自己一行實在是有些冤枉。

傅介子調轉隊伍,在此時靜靜地等著,他並沒有逃走,現在這個距離根本就無法逃掉,如果一逃,那麽必定士氣低下,到時候不打自亂,就沒有贏的希望。

霍儀的手有些發抖,向蘇巧兒道:“巧兒姐姐,待會兒你躲好些,不管怎樣千萬不要出來!”蘇巧兒也知道事情嚴重了,聽了如同木偶一般點了點頭。

傅介子看了看蘇巧兒,問道:“你怕嗎?”蘇巧兒很老實地點了點頭。

傅介子突然從懷裏麵取出一把匕首遞給她,道:“待會兒一戰,勝負難測,如果我沒有能力保護住你,你就自己看著辦吧。”蘇巧兒接過沉甸甸的匕首,明白了傅介子的意思。

果真不保,惟有玉石俱焚。

蘇巧兒咬了咬嘴唇,很堅定地點了點頭。傅介子按著她的雙肩,一字一頓地道:“寧死而不辱。這才是我的好姑娘!”蘇巧兒芳心微微一亂,對傅介子另生了一份從來沒有過的情愫。

這世上有一種感情,是本來沒什麽,說著說著就有了什麽。

她對傅介子的印象,起初最壞的是害怕,最好的是仰慕,並沒有兒女私情,而且她也還太小,對這些事情似懂非懂。而經過蘇老爹和眾漢軍的默許,和這些天的交往,特別是傅介子逼她喝下那碗馬血之後,她的心在不知不覺間有了微妙的變化。

蘇巧兒突然感到很溫馨,淡淡地笑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傅介子見她笑了,自己想笑卻沒有笑出來,隻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六年前的情形依稀相似,不過殷茵要遠比這個姑娘機靈,她騙著自己離開,獨自一人引開了匈奴大軍,再也沒有回來。

傅介子突然感到自己很沒用。

讓女人出現在戰場上,是男人的無能。

霍儀和烏家兄弟負責傷員,陸明為傅介子的副將,靜靜地等著匈奴兵的到來。

“將軍,好像有上萬人……”陸明越說越沒有底氣,看著前麵黑壓壓的一片,再看看自己這邊零星的幾個人,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自己輸定了。

傅介子也突然一怔,來的人數要遠比他想象的要多,看上去浩浩蕩蕩的,絕不下於萬人。

蘇巧兒也看到了,不禁將刀子握得緊了些,知道這一刀子遲早是要捅進去了,自己絕不受辱於人!

陸明試探地問道:“將軍,要不,咱們逃吧……”

傅介子卻眉頭深蹙,道:“好像不是匈奴的軍隊。”陸明聽了有些激動,如果不是匈奴兵,那麽便隻可能是漢軍或者精絕兵了。一百多雙眼睛仔細看著,過了好大一會兒,已經能隱隱約約地看到旗幟,傅介子猜是漢軍到了。

又過了片刻,大旗招展之下,一個偌大的“耿”字隨風而動。

是敦煌的漢軍!

傅介子突然感到一陣輕鬆,回頭向蘇巧兒看了一眼,但見這個姑娘還死死地握著匕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由又是憐惜,又是感慨。但為了謹慎起見,他並沒有讓人解除武裝。

這時前麵的漢軍也停了下來,一騎斥侯飛奔過來。

“果然是漢人!”斥侯高呼一聲,手中的小旗子晃了幾下,下馬向傅介子拜道:“在下敦煌神龍營的的探馬,請問將軍是哪一部的?”

傅介子大為鬆了口氣,這條命是撿了回來。

“我們是奉命出使大宛求馬的漢使團,這位大哥,帶兵的可是敦煌太守耿將軍?”霍儀一時興奮,搶著問道。

斥侯道:“正是。我這便過去通報,各位大人稍等片刻。”

整個漢人使團皆歡呼起來,被匈奴追了這麽幾天,現在遇上了大部隊,安全了。

傅介子回到軍中看望傷員,蘇巧兒還拿著匕首在,傅介子笑了一下,道:“現在用不著了,我的好姑娘,把匕首給我吧,小心把手劃了。”蘇巧兒有些不意思,剛才還滿腦子地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竟然一點兒也不知羞,現在一想,卻是老大不好意思。

劫後餘生,往往感覺到的不是高興,而是空虛。

蘇巧兒看著傅介子整理隊伍,在馬上呼呼喝喝的,有些癡了,心想,自己以後就成了他的好姑娘,一時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傅介子整理隊伍,向敦煌的駐軍靠近,傅介子略一點數,人馬在三萬左右,前麵連綿數裏,中軍就在最前麵。這時一隊人馬向這邊飛奔而至,人數在兩百左右,傅介子打馬上前,看那人服飾,應該是就是敦煌太守耿龍。

而最讓傅介子激動的人並不是他,而是身邊的一個道士。

他的師叔,元通。

傅介子突然下馬,上前相迎。他的一身本事全是元通所授,而自己的師傅,也就是殷茵的父親殷九重不過隻是掛了個名,教了些經典道義,而這些術士之法都是元通所授,隻是他一心報仇,沒有在上麵花心思。

耿龍看樣子隻有三十出頭,看上去儀表表堂堂,就是風塵之色太重,顯得心事很重。

蘇巧兒看了一下耿龍,又看了看元通,再看看傅介子,還是覺得“自家”的好。

耿龍也遠遠下馬,軍人相見也沒有官場上的那麽些客套,耿龍早就聽過傅介子“大漢鐵手”的威名,心裏麵也佩服得很,隻是傅介子打的是奇襲,而他守敦煌打的是防守,不可同日而語。

兩人見過之後,傅介子轉而向元通拜道:“師叔。”

元通有四十了,大概是懂一些駐顏養生之道,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的樣子,此時一身道袍,腰掛紋鬆劍,看上出真有幾分道家仙風遺骨。見了傅介子哈哈笑道:“怎麽累得跟猴子一樣?”

傅介子苦笑道:“落迫至此,讓師叔笑話了。”說到這兒頓了一頓,道:“師叔,你戒酒了?”元通微微有些尷尬,哈哈笑道:“嘿,戒了,她不喜歡……”說著又打了個哈哈,道:“你們先聊公事。霍仨兒,咱們邊上聊去。”

霍儀在家中排行老三,恭敬道:“見過太師叔。能先給口水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