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離別的起點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被葛妮亞叫醒,發現自己守著守著居然睡著了。

葛妮亞將他扶起,道:“外麵露氣這麽重,小心露病了。”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巧兒她沒有異動,我也就放心了。一會兒我們去準備些吃的,一起吃個飯。然後我就去漢軍之中,這幾天我們得離開這裏去納倫城了。”

葛妮亞道:“你去把今天的藥煎了,我去找小二張羅些吃的來。”

傅介子應下,先去看了看潘幼雲,潘幼雲因為由葛妮亞護著,此時還在熟睡,傅介子也就沒有打擾她,自顧著出去煎藥,藥才煎了一半,葛妮亞突然跑了過來,大聲道:“不好了,巧兒走了!”

傅介子一怔,道:“她走哪兒去?”

葛妮亞急:“剛才我去前店,沒見了那匹白駱駝,怕是被人偷了,就叫了一下小二,結果小二說今天天還沒有大亮,巧兒就騎著這小駱駝出去了。你快到屋裏看看。”

傅介子這才警覺起來,忙起身去敲蘇巧兒的門,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敲就開了,傅介子推開門進去,房裏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而蘇巧兒的行李和首飾等東西都不見了,傅介子的幾件衣服原來是放在她這裏的,現在也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這裏案台上麵,上麵還有一打絹布,上麵用胭脂紅寫了幾行字,字跡說不上漂亮,但很整齊,沒有格式,隻有短短的幾行字:

傅大哥,巧兒不知如何管住自己的雙手,為了不再傷人,決定先和阿爹回貳師城。其實阿爹並沒有出城,傅大哥放心,巧兒知道如何找到阿爹,我們納倫城再見吧。

短短幾句話,很平淡無奇,是蘇巧兒的語氣。

“這臭丫頭!”傅介子見了大怒,喝道:“這是不胡鬧嗎?葛妮亞,小二在哪兒?”

葛妮亞道:“就在前麵,我帶你去。”傅介子趕過去問了一下小二,據小二所說,蘇巧兒出去已經有一個時辰了,傅介子問起方向,店小二卻茫然不知,出了這個驛棧哪裏都可以去。

傅介子大為著急,當下拉了兩匹馬,和葛妮亞一起追了上去,因為貴山裏四通八達,據蘇巧兒所說,他們極有可能還在城中,也有可能已經了城,傅介子找了將近一個時辰,把城裏的三處大門都找過也問過了,貴山城每天進出的人不計其數,這些守城的門子是每天上午換班,此時都磕睡連天的,也沒有注意到。

傅介子擔心潘幼雲,讓葛妮亞先回去給潘幼雲喂藥,自己再順著來貳師的路追一陣,爭取把蘇巧兒追回事。

葛妮亞道:“路上危險,你還是把刀帶上吧。不過不管怎麽樣,今天天黑之前必須回來。不然我會擔心的。”

傅介子笑道:“知道了,娘子。我靴子裏麵有匕首,不會有事的。”葛妮亞道:“那也不行。你天黑之行必須回來。”

傅介子笑道:“吃醋了?”

葛妮亞幽幽道:“你隻需知道,我和潘姐姐也都是需要你的。”傅介子笑道:“好,今天天黑之前我必定回來。”說完縱身上馬。

“等一下。”葛妮亞急急忙忙得道。

“還有事麽?”傅介子回過頭來,看著葛妮亞。

葛妮亞挽了挽袖子,走到傅介子麵前,道:“下來。”傅介子聽她也學著用命令的語氣,笑道:“哦,上差還有何要求?”

葛妮亞輕輕嘟了下嘴,有些理怨道:“你看你,一大早起來臉都沒洗。衣服都起皺子了。”幫傅介子攏了攏衣服,又上上下下得打量一番,露出滿意的笑容來,道:“可以了,出去找個有水的地方把臉洗下。”

傅介子四下瞄了一下無人,輕輕摸了一下葛妮亞光潔如玉的臉頰,道:“我走了。”

葛妮亞輕輕點頭。

傅介子縱馬出城直撲貳師城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打聽著,卻並沒有見到什麽人,更沒有見到蘇巧兒。

這一天他沒吃沒喝,眼見再走就要進入沙漠了,沒有水沒有吃的沒有駱駝,一般人是不敢進入這死亡之地的,傅介子看著這茫茫大沙漠,心裏麵一陣擔心,巧兒會不會真的已經進了這大沙漠裏麵了呢?這個姑娘什麽都不懂,該不會沒有帶水吧?

傅介子一個人想著,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而且去貳師城有幾條路,一條是來的路,跋山涉水,很是難行,一條路便是穿過這裏的沙漠,駱駝宜走沙漠,傅介子猜蘇巧兒是走的這條道,現在已經無法再追上去,傅介子望著這兩條路久久挪不開腳步。

眼見天色漸黑,傅介子掉轉馬頭往回趕。

晚上路滑,而且馬易失蹄,傅介子走得並不快,回到驛棧時都已經是半夜的時候了。葛妮亞還在焦急得等著,霍儀和陸明、趙雄也在這裏等他。

傅介子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潘幼雲,但是潘幼雲還是惱怒了,對他不理不睬,傅介子趕了一天的路,憋了一肚子的氣沒地兒撒,葛妮亞知道傅介子的心情,拉他出去,道:“相公,你也別怨潘姐姐了,她身上有傷,心情不好。找到巧兒了嗎?一定是沒有了。”

傅介子將情況大致說了一下,道:“葛妮亞,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可是你潘姐姐現在這個樣子,這可怎麽辦?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葛妮亞道:“要不我留下來照顧潘姐姐,你們先到納倫城辦正事,估計也要個十天半月的,那時潘姐姐的傷已經愈合了許多,我們便來找你們。”

“留你們兩個大、小媳婦兒在這兒,我可不放心。”傅介子說的是實話,他沉思了一陣,道:“我們先去看看你潘姐姐的傷勢。”

“不必了,我都聽到了。”潘幼雲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我明天便與你們趕路。比這重的傷我也遇到過,這點傷不礙事。”說到這兒又幽幽道:“上回在樓蘭,你這沒良心的刺了我一槍,傷得比這重多了,我不也趕了幾千裏路?”

傅介子在一邊坐下,笑道:“還記仇呢?”

潘幼雲道:“說得輕巧,我捅你一刀子,看你記不記得?”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你這個樣子不方便趕路,你還是在這裏先休息一段時日,之後再趕來吧。”

潘幼雲哼哼兩聲,看著葛妮亞故意道:“怎麽,你們嫌我跟著去礙你們的事不成?”葛妮亞臉上一紅,啐道:“姐姐這是什麽話,姐姐在這裏養傷,我也就在這裏陪著。再說了,我們有什麽事,姐姐不是也知道麽?”

潘幼雲道:“那我就更不信了,他知道我在這兒養傷,你定然會陪著,他身邊沒有女人管著,正是膽兒肥的時候,誰知道會不會出去花天酒地。哼哼,說不定他就打的這個主意。”

這本來是戲言,可是說著說著,不僅僅是潘幼雲,就連葛妮亞也疑惑得看著傅介子——還真有這個可能!

傅介子聽了微怒道:“你們簡直是以婦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不是你傷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葛妮亞自然知道傅介子“收拾”的意思,聽了吃吃得笑話起潘幼雲來,潘幼雲也是大為尷尬,見葛妮亞笑話自己,她那刀子嘴什麽時候饒過人?當下哼道:“什麽君子不君子的,不知哪條君子趁著荒原野外沒人在土窠子上麵把人家大閨女給勾引了……”

“姐姐!你胡說什麽呢!”葛妮亞聽了臉上頓紅發燙,荒原是她記憶最深的地方,她就是在那個地方變成真正的女人的。

傅介子聽了臉上頓時醬成豬肝色,疑惑得看著葛妮亞,這事潘幼雲怎麽知道的?葛妮亞不敢看傅介子,女人之間很多話都是可以說的,葛妮亞現在隻恨自己不爭氣,潘幼雲幾問之下自己就把最隱晦的事情告訴了她,現在落得個讓她笑話的下場。

傅介子見葛妮亞這眼神就知道怎麽回事,為了找回點兒麵子,故意板著臉,道:“幼雲你真的要和我們一起走?”

潘幼雲道:“這裏的男人都色迷迷的,留在這裏你放心麽?我這點兒傷沒有傷到筋骨,隻要不騎馬坐車,騎駱駝趕路還是沒有問題的。”

傅介子摭開她的衣服看了一下傷勢大小和情況,潘幼雲橫了他一眼,道:“你看就看,可別趁機揩油。”傅介子沒好氣得看了她一眼,道:“就你心眼兒多。這樣吧,我回頭給你找些絹布來,把這隻胳膊吊著,以免牽動傷口。”

說做就做,傅介子將潘幼雲的胳膊吊好,這時霍儀過來叫他商量事情,在貴山城的事情都已經落實了,就等著去納倫城。既然潘幼雲執意要去,那麽便走就是了。傅介子去召集漢軍,讓漢軍準備好,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裏去納倫城,今天晚上該買的買好,該吃的吃飽,等天明就出發。

第二天一早,眾人起程離開貴山城,大宛的司禮官再一次來送行,同行的還有大宛國的一個相馬師及兩名隨從。

貴山城到納倫城有近十天的路程,加上潘幼雲身上有傷,走得就更加慢了,這一路還算平整,不像貳師城那條路過來的那麽難走,基本上走的都是官道。潘幼雲起初騎的是駱駝,但是騎了兩天人就受不了了,傅介子讓她改坐馬車,用老馬拉車,裏麵墊關軟墊,葛妮亞也跟著享受了一番傅介子的特殊待遇。

晃晃十餘日,已到納倫城。

【今天之內再加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