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拍賣
包大成發呆，趙達以為包大成還在記恨昨天的事，心中大急，急忙說道：“包大成同誌，吉斯吉百貨乃是國際名店，待遇從優……”
趙達話還沒說完，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油漆味的胖子一把拉住包大成的右手：“包大成同誌身處逆境自強不息，永輝家具廠誠邀包大成同誌加盟，永輝家具，趕超達芬奇……”
一個渾身散發著鐵鏽味的瘦子抓住了包大成的左手：“包大成同誌見義勇為勇鬥歹徒，我代表元豐鋁合金加工廠全體員工，懇請包大成同誌屈尊來我廠，元豐鋁合金，堅硬如鐵，溫暖如春！”
一位中年婦女張開雙臂保住了包大成的腰，尖著嗓子大叫：“月月紅衛生巾廠熱烈歡迎包大成同誌來我廠指導工作！月月紅衛生巾，幹爽防漏，一覺睡到天亮！”
一位腦門油光發亮的中年男子摟住包大成的肩膀：“猩猩小食品廠願為包大成同誌提供一個展現才華的平台，猩猩小食品，堅決抵製地溝油……”
“包大成同誌，三溫暖洗腳城需要您！”
“包大成同誌，強拆工程隊離不開您！”
“包大成同誌，不淨保潔公司求賢若渴！”
“包大成同誌，小三家政公司禮賢下士！”
……
一大群各色老板把包大成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那金絲眼鏡卻被擠翻在地，遭到眾人無情踐踏，發出陣陣慘叫。
原來，昨晚的吉斯吉一氧化碳中毒事件經過電視台現場直播，包大成同誌的名望，雖然不像金絲眼鏡所言，傳遍祖國大江南北黃河上下，但也像春風一般，風靡上江城，衰哥包大成一夜之間，成了老板們追捧的香餑餑，所以，在勞務市場大門守株待兔的，不僅有金絲眼鏡趙達，還有無數求賢若渴的小老板。這些人對包大成展開了激烈的競爭，競爭的手段過於原始，就是使用蠻力加暴力，幾十隻手扯住包大成的胳膊、大腿、脖子，奮力搶奪，類似五馬分屍。
包大成遭到眾人的撕扯，終於清醒過來，看來，一切不是虛幻，而是真真切切的現實生活。
一年來處處碰壁的包大成，鹹魚翻身了！
昨天是他找工作，今天是工作找他。
這個世界變化快，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
包大成一時間難以自持，在眾人的撕扯之下，仰天長嘯：“哈哈哈哈……”
那是翻身農奴的笑聲，是“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的笑聲，是衰哥變帥哥的笑聲，是土雞變鳳凰的笑聲！
因此，笑聲淒厲尖銳，動人心魄，攝人心魂。
整個大廳頓時鴉雀無聲，爭搶包大成的老板們紛紛住手，全大廳的人茫然而敬畏地看著包大成。
包大成笑罷，大廳中死一般的寂靜。眾位老板攝於包大成的獰笑，鬆開了手，但依然圍在包大成身邊，個個摩拳擦掌，雙目圓睜，盯著包大成，像是一群狼盯著一隻綿羊。
趙達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身白西裝變成了花斑豹，臉上黑一道紅一道，血跡斑斑，金絲眼鏡隻剩下兩個鏡框，顫顫巍巍摸向包大成身邊。
趙達的行動，立即激發了廣大老板們的鬥誌，眾人吆喝一聲，衝向包大成，趙達猝不及防，又被眾人踩在腳下，發出陣陣哀嚎。
包大成眼見眾人又要采取“五馬分屍”的戰術，一聲大叫：“住手！”
包大成的呼喊，義正辭嚴，極具權威性，眾人紛紛冷靜下來，無限崇敬地看著包大成。
包大成原本懦弱，更沒見過什麽世麵，以前都是混在群眾的隊伍中，聆聽英雄模範人物發表慷慨激昂的講話，現在，冷不防從人民群眾當眾脫穎而出，成了英雄模範人物，接受廣大人民群眾的瞻仰，心頭又喜又慌。
喜的是，無數工作哭著喊著來找他，慌的是，萬一應對不當，弄不好，會被工作五馬分屍。
“各位老板，包大成無才無德……”包大成想先謙虛幾句。
“包大成義薄雲天……”
“誠實敬業！”
“聰明伶俐！”
“高瞻遠矚！”
“目光遠大！”
“國際接軌！”
……
眾人爭先恐後對包大成大加讚揚，以期獲得包大成的青睞，與此同時，腳下鬆動，縮小包圍圈。
包大成大驚，連聲說道：“各位說得對，說的對，我完全讚成，完全讚成！”包大成這才知道，到了這個地步，千萬謙虛不得，一謙虛，就會犯眾怒。
“各位老板，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大哥大姐，包大成承蒙各位厚愛，非常願意為各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隻是，包大成是一個人，啊，這個，分身乏術，啊，我要是孫悟空，一定會拔一把毫毛，變出一大群包大成，分別孝敬各位，啊，啊，這個，可惜我不是孫悟空，連豬八戒都不是，我是包大成，啊，變不出一大群包大成，啊，我的意思，大家的明白？”
包大成的話雖然艱深，好在各位老板都有些見識，倒也都聽明白了，問題很清楚，包大成隻有一個，仰慕包大成的老板們千千萬，包大成不能分身，更不能五馬分屍，現實矛盾異常尖銳。
“喲西！”包大成的英語不怎麽樣，卻冒出一句日語來，而且，是影視劇裏鬼子太君常說的日語，這句話出口，給他的光輝形象抹了黑。眾人戰戰兢兢，生怕包大成拔出指揮刀來，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肅殺。
包大成一句日語，鎮住了眾人，與此同時，腦子裏靈光乍現，想出一條妙計：“各位老板，為體現公平公正透明的競爭原則，建議采用招標拍賣的方式，各位如果有意，可積極參與。”
包大成愚鈍了二十多年，麵臨五馬分屍的危局，竟然想出這麽一條妙計，不僅避免了被眾人五馬分屍的慘烈結局，而且，待價而沽，身價極有可能發生量變到質變的飛躍。
拍賣法符合市場經濟基本規律，立即得到了眾人的積極響應。不一會，勞務市場管理人員用四張桌子在大廳中央搭起一個簡易台子，上鋪紅地毯，包大成昂首登台，坐在一張椅子上，作為競拍標的物接受眾人觀賞評估，按規矩，應該給包大成罩上一個玻璃罩子，鑒於勞務市場條件簡陋，隻得作罷，但市場管理人員為保證標的物的安全，在包大成身邊立了一塊牌子，上書:“貴重物品，謝絕觸摸！”
為保證競拍過程公平公正，有序進行，市場管理人員也不知從哪裏找來一位拍賣師，全權負責包大成的拍賣事宜。
一切準備就緒，拍賣師手持小棒槌，粉墨登場，先是圍著包大成轉了一圈，從頭到腳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算是驗明了貨品，清了清嗓子，說道：“品名：包大成；性別：男，年齡：二十三歲，所屬類別……”拍賣師想了想，包大成難以列入現有拍賣類別中的任何一項：“所屬類別：雜項；年代：當代，產地：上江城。品相完好，外形敦厚，大學輟學，無學位無工作經曆，無不良嗜好，愛好見義勇為助人為樂。起拍價八百元，八百元一次！”
趙達掙紮著爬了起來，顧不得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奮力擠到了圈子中央，奮臂高呼：“一千！”
“一千一！”永輝家具廠舉手。
“一千二！”月月紅衛生巾舉手。
“一千三！”猩猩小食品廠舉手。
“一千八！”
“兩千！”
“兩千五！”
……
包大成的身價與時俱進，不一會，就從八百漲到了四千，收益率高達百分之五百。
趙達一咬牙，挺身而出：“五千，外加五險一金！”
眾人頓時沉默。這些小老板都是小本經營，哪裏比得上吉斯吉財大氣粗。
“五千一次，五千兩次，五千三次！”拍賣師一錘定音：“成交！”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趙達跳上台子，一把拽住包大成，帶著勝利者的驕傲，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昂首闊步，分開眾人，大踏步向外走去。
昨天，包大成受盡金絲眼鏡的奚落，按理說，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應該站著死絕不跪著生，哪能為了區區五千塊，就跟著趙達走人。不過，各位看官也要理解，如今的包大成，媽媽還在大街上賣報紙，他根本就沒有站著死跪著生的資本，如今的包大成，是有奶便是娘，管他趙達奚落不奚落的。
那些不為五鬥米折腰的人，家裏有成噸的米！包大成家裏沒米，就隻能折腰。
剛走到勞務市場大門口，忽聽迎頭一聲爆喝：“且慢！”
牛麗麗挺著高聳的胸脯，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