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金螢楓林

千騎將殺魚的工作包攬了下來，這是他所擅長的事情，因為對於十幾年來不曾走出東堯的他來說，最開心的時光莫過於在環繞東堯宮殿的湖泊中遊泳了。龍都好水，水中的自己就像魚兒一樣自由，隻要泡在水中，就好像把什麽煩惱都拋在了腦後，他常想母親的懷抱一定也如同水般溫柔。

每次遊水遊累了，他就在湖中抓幾條魚，再到岸邊和岸上生活的人魚族的孩子們一起生火烤魚，他逗人開心的本事可能就是那時候養成的。

人魚族在妖中身份低微，在東堯雖稍好些，但人魚族的父母還是會讓孩子們謹言慎行，他們中大多數的命運不是成為奴仆就是成為歌舞妓，因為總是被買來賣去，所以對於外人常帶著有很深的防備。

剛開始與人魚族的孩子接觸，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說話，千騎來時，他們隻是遠遠看看，等他真的企圖靠近他們，他們便趕緊逃開了，後來他就想辦法，從宮裏帶些好玩的好吃的小玩意兒給他們，漸漸地便混熟了。他們的父母倒是樂得自己的孩子可以和琥珀龍王的兒子玩在一起，在他們看來能得到千騎的喜愛，他們的孩子長大後便極有可能進入東堯宮內陪伴在他的身旁。琥珀龍王向來待人和藹寬厚，他的兒子看著也很純良，至少要比賣給其他貴族強得多，他們隻會虐待和折磨他們，即使寵溺他們，也隻是像對待寵物一樣，人魚不像其他妖類，他們的生命周期較短，幾乎和人類無異，最美麗的時光就那麽短短十載。

當他們漸漸老去，肉體青春不再，臉龐也不再美麗，他們的主人就會對他們失去興趣，讓他們去做最艱苦的工作，很快就會有其他的人魚成為他們的寵物。人魚都是食生肉的，在千騎看來多少有些恐怖，當他把自己烤好的魚遞給他們時，他們起初還有些抗拒，但嚐過一次後就愛上這個味道了，他們天性簡單，沒有過多的情緒，也似乎從不會絕望和悲傷，這也許是另一種進化吧，隻有這樣才會讓他們更坦然地麵對自己的命運。

但他們會笑，不是為取悅別人而特意裝出的笑容，是那種深深的，充滿感激的笑，眼神裏閃爍著讚美，再沒有比在岸上的他們更謙卑和虔誠的物種了，但一入水後他們卻有了妖性，就像過去的他們會本能地將其他異性拖入水中殺死。但在這群人魚中，有一個孩子卻是那樣與眾不同，那就是上次歐陽小冷他們來東堯時為他跳舞的玉蟬，她和千騎從小就很聊得來，因為她不像其他人魚那樣認定自己生來卑賤，她會對千騎表達自己的各種情緒，會哭也會笑，這倒使他格外喜歡這個孩子，像兄長一樣寵愛她。

千騎收拾好所有的魚，又幫夏秋把先前找好的細樹棍前麵削尖並把魚穿在上麵，再和歐陽紅葉要了鹽和其他調料便很熟練的生火烤了起來，夏秋也在一旁幫忙。歐陽小冷對這樣的工作就完全提不起興趣了，隻是靜靜地坐在了一旁的地上，剛才和夏秋、千騎他們玩水時的興奮還沒過去，他又有了另一種先前從未曾擁有的感覺。

柴火劈啪作響的聲音讓人歡愉，不一會兒烤魚的香味兒就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一聞到這股香味兒，風火第一個就躺不住了，一咕嚕爬起來湊到他們身後，眼睛直直的盯著火上冒著熱氣的魚。

“屬貓的就是饞，尤其愛吃魚。”歐陽紅葉覺得才一眨眼的工夫風火就從他身邊消失了。

“像我這種頓頓離不開肉的人，一路上吃的那麽清淡，眼看著快瘦成一道閃電了。”風火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邊抱怨著。

“對啊，我這天天離不開酒的人也快忍受不了了。”望月一邊附和著一邊也圍了過去。

夏秋將烤好的魚最先遞給風火，“給，風火大人！”

風火接過也顧不得說句話就一口咬下去，險些燙傷舌頭。

望月說：“看來你不是屬貓的，是屬狼的。”

“什麽屬貓屬狼的！別說這味道還真是不錯，謝了，夏秋姑娘，還有你，小猴子！也沒見你們叫紅葉和望月大人，以後也不用叫我什麽大人大人的，顯得我更老了，就和他們一樣叫我風火就行了！”風火一邊大口吃著烤魚一邊說。

“我也不叫什麽小猴子！什麽時候給我起了這麽個外號？！”千騎生氣地向他嚷道。

望月接過夏秋遞來的烤魚轉過身喊歐陽紅葉和歐陽小冷：“喂，還要請你們過來吃啊，快來吧！”

兩人聞聲湊過去，夏秋把烤好的魚遞給他們，千騎堅持最後一個吃，這是夏秋第一次吃到這個世界上的魚，這種魚味道極其鮮美，是她在人間不曾嚐到過的滋味，而且雖是河魚卻一點兒土腥也沒有，魚刺也極少。

“因為這個地方距離仙鶴全鄉已經非常近了，所以空氣和水質都特別的純淨，雖是最最普通的白魚，卻也格外鮮美。”歐陽紅葉說著又吃了口魚肉。

經過在山澗裏多半日的騎行，入夜前他們終於進入了金螢楓林，此時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夕陽打在楓樹上，給葉子鍍上金邊，林中樹木的間距太過密集，使得他們騎行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待太陽完全落下時，妖馬已經完全無法在森林中前行了，他們喚走各自的妖馬，開始改為步行繼續向森林深處走去。

夜空下的楓樹又是另一番美景，更不用說再配上金色的螢火蟲了，夏秋開始情不自禁地期盼著螢火蟲的出現。在他們來到空地之時，她隱約看見了一個小火星般的光點，沿著那光點出現的方向看去，一個又一個金色光點好似從地麵緩緩飄向半空中，並且越聚越多，它們試探性地向著他們這邊靠近。靠近一些，又退後一點，當他們抵達空地中央時，螢火蟲群也跟隨著聚了過來，它們果然像是具有靈魂一般，環繞在他們周圍，任步行的他們在它們中間穿過，就如同穿過最綺麗的夢境。

當它們接觸到歐陽小冷的時候，它們仿佛是被他吸引了一樣，開始在他的身體周圍盤旋不走，他剛一伸出手，它們中的一些即落在他的手掌上，帶來一種冰涼卻微妙的觸感。接著越來越多的螢火蟲開始向他飛來，他們排成許多條金色的線圍繞著他的手臂和身體做著各種方向的旋轉，仿佛在嚐試著解讀他的內心。突然，一條條的金線像是商量好了在同一時刻向空地的上空飛去，然後從四麵八方慢慢往中心旋轉，邊旋轉邊形成五個單獨的花瓣，然後這五個花瓣又慢慢向一個圓心聚攏。

“是梅花！”歐陽紅葉一眼就看出這是個梅花的圖案，然後就忍不住笑起來，因為他知道這梅花代表著誰。

千騎有些不服氣，在這群螢火蟲看來歐陽小冷竟是最高貴的人，可更讓他不能理解的他認為最美麗的竟然是梅花，於是歪了下嘴說：“大男人竟然喜歡花！”

“他不是喜歡梅花，他是喜歡梅花代表的那個人。”歐陽紅葉擠了下眼睛說道。

聽他這麽一說夏秋才反應過來，為什麽螢火蟲會組成梅花的圖案，她的臉上因此泛起一抹紅暈。

歐陽小冷抬著頭靜靜看著螢火蟲所組成的圖案，在心底暗自讚歎著這些螢火蟲的神奇之處，它們不但選擇了自己，並且還讀懂了他的心。螢火蟲在空中靜止了一段時間以後，便慢慢散開向著楓林深處飛去，如星光般斑駁的小光點在樹木之間穿梭，在林中還有大量的螢火蟲，它們也慢慢升起融入到群體之中，就仿佛是星空在森林中的倒影。

“我們現在休息的這片空地就是金螢楓林最深處了，再往前走大家必須要提高警惕，森林深處生活著一些古老的生物，其中有些是很危險的，像嗜血蝙蝠，還有貓豺。貓豺是頭似山貓，身似豺的食肉動物，這兩種動物都喜歡群體行動和覓食，當它們成群結隊出動的時候還是有一定的威脅力的。金螢楓林作為妖界最古老的森林之一，保有最初的原貌，妖界各種各樣的動物和昆蟲在這裏都能看到，它們是比人類世界的動物和昆蟲更加古老的物種，因為森林深處即使是白天光線也很難暗淡，所以它們即使在白天也會出沒。但它們大多比較害怕受到驚擾，所以在我們進入金螢楓林後，並沒見到太多動物的身影。”大家在空地小憩時，歐陽紅葉對其他人說。

這時候有幾隻兔子遠遠地在草叢中探出頭來，它們似乎並不怕人，而是很悠閑地跑到空場上離夏秋很近的地方吃草。這些兔子有著奶油色的長毛和藍色的眼睛，身體小巧而滾圓，看起來十分漂亮，她不自覺地就被它們吸引了，試圖挪到離它們更近的地方，它們也並不介意，繼續自顧自地吃著草，她就更大膽的伸出手去撫摸它們。

她像所有女孩一樣對可愛的小動物無法抗拒，它們的長毛摸起來異常的柔軟，身體也很溫暖，要不是不忍打擾它們大嚼美食，她真想將它們全都抱在懷裏。

千騎也湊過來，和她一起逗玩起那些小東西來，又過了一會兒森林中卻突然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兔子們聞聲警覺起來，豎起耳朵聽了聽就朝著相反的方向跳著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