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女人心，海底針
見金線飛出，牧雲沒有吭聲，卻身形急飄，伸手一抓，便將那道金線攔了下來。
“嗯？”蘇玲瓏眯著眼睛看著牧雲，眼神裏滿是濃濃的疑問。
“他不是偷，是為了救我……”牧雲一時間窘得不知該如何解說。
“那也不行！他活著，你違反天條的事遲早會被人發現，到時你就倒大黴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讓我來幫你下這個決心吧！”蘇玲瓏雙手一曲，十根青線從手指間彈出，飛向半裏路之外的林半。
這是蘇玲瓏的必殺技之一，名為“飛虹貫日”，一旦使出，一往無前，一擊必殺。
這些青線和剛才的金線不可同日而語，每根都足有成人小指粗細，迅若遊龍，在空氣中刺出了“啪啪”的爆響聲，氣勢極壯。
而每根青線，都相距極遠，讓牧雲攔得下一根，卻攔不下第二根。很顯然，蘇玲瓏是存了一擊必殺之念，不肯再被牧雲給阻撓住。
此時，林半正在中醫院的院子裏東張西望，似乎渾然不知死神就在眼前。
隻是就在青線剛剛飛出時，林半忽然眉頭一皺，似有所覺，警惕地四處張望著。
“不要！”見蘇玲瓏使出這樣厲害的手段，牧雲萬古不變的淡漠表情終於消失，破天荒地流露出惶急的神情。
牧雲雙臂急伸，掐了一個奇怪的法決，雙眼金芒大現。
在牧雲的全力施法之下，一大片青光從她的身體裏奔湧而出，瞬間組合成一柄巨扇。
這柄巨扇中央，一副充滿了靈氣的乾坤圖若隱若現，繁複無比的篆文如同繁星般閃爍，排成一個玄奧無比的陣法，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威力。
巨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擺一揮，一時間罡風大作，那十根青線就如暴風中的小船，頓時都飄搖起來，大失準頭，紛紛從離開林半至少有十餘米的地方掠過，對林半沒造成任何傷害。
蘇玲瓏臉色一變，雙手一招，那十根青線繞了個圈子，又準備返身向林半刺回來。
就在這時，巨扇如閃電般劃過長空，鋒利的扇尾如刀如劍，瞬間便將那十根青線一一斬斷，並發出金玉相擊的轟鳴脆響。
隻是每斬斷一根青線，牧雲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那柄青氣組成的巨扇，也瞬間崩壞得不成樣子，扇骨全部被青線撞斷，整個扇麵都軟塌塌地垂了下來，上麵的青光也黯淡得不成樣子。
至於巨扇中央的乾坤圖，更是支離破碎，上麵繁複無比的篆文就如流星般紛紛墮落下來。
“噗……”牧雲再次噴出一口鮮血，麵白如紙。
“你為了救他，不惜用出乾坤扇？”蘇玲瓏也是身形大震，連退了兩步。她神情古怪地看了牧雲半晌，才歎息道，“以我的眼光來看，那小子雖然混了個人仙之體，但本身資質也很普通嘛，值得你這樣上心？”
牧雲沒有吭聲，隻緩緩地把崩塌的巨扇殘片收入體內。
蘇玲瓏皺了皺眉，又說道：“想必你也知道，凡間的靈氣很少，雜質也多，吸點純淨的靈氣可不容易。你本來隻剩兩成仙靈之力，這一把乾坤扇，就把你的仙靈之力用得差不多了。為了一個凡人，你真就這麽舍得？”
“有什麽舍得舍不得的？他救過我，我欠他一條命。你殺了他，會破了我的道心，釀成我的心魔。師姐，你要是不想害我，就住手吧！”牧雲雖然臉色慘白，但已經恢複了淡漠的表情，仿佛在訴說一件與已無關的事情。
隻是牧雲淡漠的表情中，多少還是隱藏著一絲尷尬。畢竟她下凡以來，一直都依賴著林半收集靈氣，林半也確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她恢複了這一點仙靈之力。如果林半知道那價值數億的極品翡翠換來的仙靈之力就這麽被消耗掉了，一定會捶胸頓足，痛不欲生……
蘇玲瓏又看了牧雲好一陣，似乎要看出她的內心真實想法，最後才輕笑道：“好，這一關就算你過了。那我再問你，剛才那個老頭，身體不也是你改造的？要知道，他本來已經癱了，是你逆天改命，讓他能重新走路的！”
“他是林半的父親，他身體裏的仙靈之力是林半輸進去的，我隻是幫他療傷而已。”牧雲強辯道，“逆天改命的人不是我，是林半。林半是凡人，這不違反天條。”
“那你還是參與了，對嗎？沒有你出手，他能重新站起來嗎，這還不算逆天改命？”蘇珍瓏目光閃爍，輕笑道。
牧雲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出四個字：“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誰跟你一樣了？”蘇玲瓏臉色一沉，“我不過是負氣出走，私自下凡，老家夥還一直幫我瞞著這事，仙境也不知道這件事，我隨時可以回去銷案。而你已經連續違反了兩次天條，罪名比我更重！就算仙境要追究我下凡的事，隻要我把你抓回仙境，也足以將功折罪了……”
“你想要挾我？”牧雲沉默了好一會，才冷冷說道：“蘇玲瓏，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說出去，我就和你勢不兩立，並且……我一定會殺了你！”
“哈哈哈，就憑你？”蘇玲瓏像是聽到了世間最有趣的事，大笑道，“現在你連我的結界都破不開，我想殺你易如反掌，也決不會有人知道，你還敢說這種大話？”
“你不妨試試。”牧雲平靜地說道，“雖然我敗給你了，也沒什麽仙靈之力了，但我拚著元神自爆，也能和你同歸於盡！”
“自爆？哈哈，你舍得形神俱滅，你舍得你的小情郎？”蘇玲瓏繼續狂笑道。
“他不是！”牧雲的雙拳忽然間握得鐵緊，露出了細細的青筋。
“他不是？那你還為他觸犯天條？”蘇玲瓏笑得都喘不過氣來了。
“我都說了不是了，你還想怎麽樣？”牧雲眼中殺氣大作，驀然冷喝道，“你再敢提這件事，我現在就讓你永遠地閉嘴！”
“喲，小牧雲，你還真想和我拚個魚死網破？”蘇玲瓏嬌笑道。
“魚死網破，那又如何？”牧雲已經恢複了如冰山一般的冷漠，語氣中的森寒之意卻越來越重。
蘇玲瓏驚訝地看著牧雲，知道她是動真格的了，於是慢慢地收起了笑容，柔聲道：“妹妹，姐姐今天隻是來看看你，沒別的意思。在偌大的凡間界，隻有我們姐妹兩人是同類，又何苦鬥個魚死網破呢？為了一個凡人，值得嗎？”
牧雲沉默不語，眼神卻堅定無比。
“現在你也知道了，那些天條是多麽的無聊。”蘇玲瓏繼續柔聲說道，“這也是我今天不殺你的原因，畢竟咱們都墮落了，也算同病相憐吧。放心，我不會用這些把柄來要挾你的，我還沒那麽無情。不過如果你以後跟我作對，就難說了……還有，姐姐現在在凡間混得不太好，以後希望你能幫襯姐姐一把，咱們姐妹二人聯手，天下我有！”
牧雲仍然沉默著，就如一塊不會說話的石頭，臉色卻越發陰沉了。
“我走了，以後有什麽事情擺不平，記得來找你曾經的師姐。”蘇玲瓏歎了口氣，手一揮，收了結界，就要飄然離去。
“玲瓏姐。”牧雲忽然叫道。
“怎麽？”蘇玲瓏的身形停了下來。
“凡間太汙濁了，你還是回家吧。”牧雲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家？”蘇玲瓏哈哈大笑，“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她身形如電，眨眼間就已消失。
牧雲呆立了很久，才從地上撿起了一付寬大的墨鏡，扣在臉上，然後推開安全通道的小鐵門，慢慢地走了下去。
她沒有選擇電梯，這種高科技的東西，她總是不太習慣，就像她不習慣凡世間的熱鬧和喧囂一樣。
她也不習慣這付又醜又黑的大墨鏡，可是林半說，她長得太漂亮，不戴墨鏡會為她帶來很多麻煩，包括會被人懷疑她的真實身份。所以她雖然很不樂意，但也隻能聽林半的話，時時刻刻地扣著這副墨鏡，讓自己像一個黑社會的大姐大……
在沒有人的樓道裏，戴著墨鏡的牧雲慢吞吞地走著，背影很有些孤單。
她臉上冷漠的表情也終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沮喪。
這一刻，她不再是仙子，隻是一個脆弱的女孩。
仙靈之力再次接近於枯竭，她又和一個普通的凡間女子差不多了，又要重新依賴林半了。
而林半，卻是蘇玲瓏欲殺之而後快的對象。雖然蘇玲瓏嘴裏說得好聽，說是要為牧雲鏟除後患、消滅罪證什麽的，但牧雲自然不會相信這個心狠手辣的叛徒師姐的那套說辭。
隻不過蘇玲瓏到底為什麽想殺和她素未謀麵的林半，牧雲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但不管如何，今後林半的安全都是個很麻煩的問題。如果蘇玲瓏鐵了心要暗殺林半，牧雲也沒法護住他的周全，畢竟他倆不可能時時在一起，比如林半睡覺的時候……更何況，牧雲現在的實力大減，根本攔不住蘇玲瓏。
一想到這一點，牧雲就很無助，很撓頭。
除此之外，她還留下了兩個天大的把柄，被蘇玲瓏牢牢地捏在手裏。說不定哪一天，蘇玲瓏就會用這兩個把柄來要挾她，讓她為蘇玲瓏效力。否則蘇玲瓏就可能撕破臉皮，把她的這兩個把柄泄露給天界。
遺憾的是，她雖然也掌握了蘇玲瓏私自下凡的把柄，卻不能以此來要挾蘇玲瓏。因為她師父沒把這件事暴露出去，所以她一旦用此事報複蘇玲瓏，就等於背叛師尊和師門……
這麽一來，牧雲就不能把握住自己未來的命運了，除非她能一舉擊殺蘇玲瓏，以絕後患。隻是蘇玲瓏現在自創出了自在乾坤的功法，功力強大，牧雲就算功力完全恢複了，對於戰勝她都沒有把握，更何況現在她的仙靈之力幾乎沒有了……
左思右想之下，牧雲始終沒有想到一個好的解決辦法，不免有些心煩意亂。
如果在仙境，她可以向師尊求教，向父母求救，但在凡間，她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
她很自然地把林半排除在外了——雖然這一切都是因為林半，但她並不準備告訴林半，因為在她看來，那沒有意義。
再長的樓梯，也有走完的時候。牧雲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慢吞吞地走著，終於走到了一樓。
她歎了口氣，輕輕地揮了揮手，衣衫上散落的血跡便無影無蹤，臉上的表情也恢複了平靜，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走出那棟高樓，牧雲信步向中醫院所在的方位走去。
半路上，牧雲遇到了正急得像隻沒頭蒼蠅一般的林半。
見到牧雲，林半頓時長舒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但隨即，林半便把臉一沉，劈頭蓋臉地質問道：“你去哪了？”
“病房裏有些氣悶，我出去散散心。”牧雲淡淡地答道，臉上是萬載不變的冷漠表情，無喜無悲，無憂無懼。
隻是她的內心究竟如何，林半是永遠不知道的。
女人心，海底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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