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鋪路以及木劍門
“你們怎麽來了?”丁三甲接住孔元拋過來的利群,放在手裏揉捏道。
“怕你別人欺負了,所以來看看。”孔元趴在天台欄杆上,愜意地吐了一個煙圈道。
“猛子你說。”丁三甲直接無視掉孔元的回答,不過也跟孔元一樣趴在欄杆上。不得不說大學城的夜色遠遠不如白天來的好看,至少沒有名義上的燈紅酒綠。倒是隔江而望的蕭山還是一副燈火通明熱氣騰騰的模樣,沒辱沒了熱火朝天的社會主義建設。
“今天開班會,都來紅塵了。”猛子還是一如既往地站在丁三甲身後,隨時準備上前去擋子彈的模樣。
“哪個王八蛋的主意?方恒?”丁三甲的眉頭皺了起來。倒不是說同學在自己工作的地方來會讓丁三甲難堪,而是如果明知道有同學在這裏打工卻偏要將大家帶過來,這就是故意找別人難堪了。丁三甲可以不在乎結果,但卻不能不理會動機。
“除了那王八羔子還能有誰。”孔元將半截煙蒂狠狠踩在腳底,“遲早得收拾他。”
“剛剛那兩個人很厲害。”從不參與討論的猛子突然冒出一句,隨即又眼觀鼻鼻觀心。
“很厲害就別招惹他們。比不得那些動輒就搬出家裏靠山衙內們,咱一輩子安分守己慣了。連夜探寡婦門這種事都沒膽子去做,更別說出去禍國殃民到處找茬了。所以還是老老實實當自己的平民老百姓來的實在。”
丁三甲揉捏完了手裏的利群,又從口袋裏掏出那包隻有八根香煙的紅雙喜,繼續把玩煙殼。
猛子憨憨一笑,不說話。
“不過是個二三線城市的小角色而已,口袋裏有幾個錢家裏有幾個勉強能上場麵的人物於是以為天下老子第一了。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東西,這次要不是你攔著,我能讓他們爬著出杭州。”跟著丁三甲這麽久,孔元到底還是有些許銳氣沒磨掉,偶爾還是寒光四射充滿攻擊性。
丁三甲不以為然。不是說不相信孔元有這種能耐,在杭城裏踩一兩個外地過來的過江龍對孔元來說不是什麽難事,至少以前沒少做。但是丁三甲倒是情願孔元能夠就此揭過這頁不提。不管是像猛子這般的天生的淡然性格使然還是丁三甲的古井無波,能夠做到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方才是大道理。前杭城紈絝孔元對此還有些距離,不過在丁三甲的耳濡目染之下卻也在每天進步。當然這也是孔元那個老不死的爺爺最看重丁三甲的地方。
“大智若妖。”這是那天見過丁三甲之後孔老爺子在書房裏用練了一輩子的瘦金體寫下的四個字。
雖然二十歲以前的丁三甲更喜歡“大智若愚”這四個字。
“很多人在談論起衙內紈絝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忽略掉他們自身的能力而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他們的背景上。拋去所有的外在因素不說,剛剛在自己這邊被一下子放到三個人之後還能如此淡定的定力,三年前的你有嗎?”
丁三甲瞥了眼還在忿忿不平的孔元,淡淡道。對於自家兄弟,就事論事起來丁三甲向來犀利。都是自己人,不丟人。
孔元搖頭。現在的他或許可以,但是三年前卻萬萬不能。
“所以不要否認他們身後特別是諸葛兄妹身後有高人存在。記住,不管是誰,之所以能夠張揚總是因為他們會有些別人拿不出來的資本的。不然的話別說是殺進杭城,就是在他們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也夠嗆。所以想要做一個稱職的衙內就要好好學學看別人是怎麽為非作歹的而不是一味的踩人。你跟我不一樣,就算是已經被別人當成了一直隻會靠著家裏混吃混喝的寄生蟲肥豬,你也得自力更生做一隻風流倜儻有文化有內涵的夜明豬。不能淨拱那些蔫了吧唧的鹹菜幫子,你自己無所謂我看了都鹹的慌。地裏那些水靈靈白嫩嫩的小白菜才是我們的目標。”
“我跟你們有什麽不一樣的。”孔元有些委屈地嘀咕道。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多少還會有些紈絝的作風會讓自己在丁三甲猛子麵前顯得有些紮眼,一種老扯他倆後腿的自卑感。“還不是一樣的吃喝拉撒吹牛打屁。”
“我當然不是那意思。”丁三甲一把摟過猛子和孔元的肩膀,“你的家世擺在那裏。你家老爺子希望你以後走的是官商的路子,當然能往上些就更好。總之是在體製半體製內混飯吃,這是大方向不能變。我也不希望你變。至於猛子也不用說,家裏也肯定是早早地給你鋪好了路子,多半走的也是正統路子。所以現在的你們不能大意,否則小事上容易被人揪住了辮子往死裏整。雖然不至於傷筋動骨,但是出點小血是免不了的。因此現在能低調就盡量低調些。”
“那你呢?”
久不說話的猛子也開口道。顯然這不是一個願意被三人觸及的話題,但是憋在心裏憋久了也不是個好事。頂多把一個雞蛋憋成臭雞蛋,成不了鬆花蛋。
“我?”丁三甲大笑一聲,“我自然也會有自己的路子去闖,隻不過都是些野路子,現在說出來對你們沒好處。總之這些體製內的勾心鬥角不適合我。唇槍舌劍再厲害也不過是心理戰而已,弄不死人。有時候還不如一刀一槍一拳一腳來的實在。”
說著又想起來剛剛在被白皮膚眼鏡男潑酒時的情形。啤酒在快要觸及丁三甲的時候被他體內突然出現的一股微不可見的水幕盡數擋住,絲毫沒有沾到分毫。回想起之前那個在自己體內的聲音,丁三甲嘴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說不準這次溺水還能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對了,等下的班會我不去了,你倆代表下。”丁三甲將依然是八支煙的紅雙喜塞進口袋中,朝樓下走去。
“是因為方恒那小子嗎?”放開了心思的孔元又活絡起來,“理會他做什麽,要不然我去削他一頓?猛子去也行。”
“削你妹!”丁三甲沒好氣的回頭白了一眼,“老子要打工,一小時十塊!開個班會估計又得通宵,哪來的錢!”
猛子憨厚的笑笑,拎著一臉尷尬的孔元便往包廂去了,雷厲風行的很。
猛子和孔元走後丁三甲沒在天台上停留,獨自下樓。他還得去五號包廂打掃衛生,身為服務員的丁三甲同學在這方麵著實稱得上盡心盡力,對得起十塊錢一小時的薪水。大三之前的那三年平民小百姓外加土鱉丁三甲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波瀾。老老實實的上課下課吃飯睡覺打工。做不來整天泡在圖書館的好學生同時也沒資本做一天到晚欺男霸女人神共憤的刺頭。一味的中庸慣了。頂多也就是在周末的時候跟猛子還有孔元去網吧包夜通宵打打DOTA之類的。其實對於這種競技類遊戲丁三甲的水平一直都拿不出手。屬於玩DPS被罵蛋疼玩輔助不會插眼玩肉又不敢團戰勾引的角色。不是因為不會玩,而是實在是純粹抱著遊戲的心思無論被虐或是虐別人都一味的笑嘻嘻的。自然也就沒法子上心打,那種把鍵盤上多餘的鍵摳掉苦練APM的事丁三甲做不出來。一窮二白的他也沒這閑錢折騰。倒是網遊丁三甲還略感興趣,比如說一款網易出品的叫《大話西遊三》的遊戲。但是在裏麵也照例是混的不行,一如現實裏的窮酸模樣。不過說起遊戲攻略來倒是一套接著一套,見解精辟,十足的理論家。這方麵丁三甲從不否認自己的紙上談兵,不管是遊戲也好現實也罷。隻不過唯一的區別在於丁三甲實際並不缺乏強大的執行力,差的隻是一個崛起的動機而已。
玩網遊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丁三甲實際上很享受在班級裏別人聽說他玩網遊之後投過來的鄙視眼神。這些二十歲以前聽父母三十歲聽領導四十歲聽配偶五十歲聽孩子的人望向他們眼中逃避現實沉迷網遊的丁三甲的鄙夷眼神讓丁三甲同誌很有一種活著的感覺。
《紅樓夢》裏說尤三姐:反倒不像是男人淫了她,而像是她嫖了男人。
當然,也不能否認偽宅男丁三甲同學骨子裏還是有些SM的天賦的。
隻不過今天發生的事卻由不得丁三甲不去想想以後的事。平庸不是什麽壞事但是卻也不知什麽令人稱道的好事。以前土包子丁三甲的理想隻不過是春天種稻子秋天刨地瓜,沒什麽宏圖大誌。再往上頂多就是偶爾能瞄兩眼村頭雜貨店的人間胸器。如果非要說其他的什麽跟別人不一樣的念想估計就是想要攢幾塊錢給老頭子買雙皮靴子,皮要好毛要軟,不是地攤上十塊錢一雙的那種。省的他那雙老寒腿一入冬就慘不忍睹。
以前丁三甲沒覺得這種生活狀態有什麽不對,甚至連帶這猛子孔元也覺得這種生活挺好的。但現在卻不得不麵對這以外的事情。猛子和孔元的生活注定不能同自己一般平凡,哪怕是他們自己願意。是應該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別人。
特別是在他看見諸葛兄妹以後,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刺激著他。這源自於諸葛兩兄妹瞳孔中時不時閃過的一抹綠光。
那莫名其妙鑽進自己身子的老頭留給自己的當然不會隻有好處,估計麻煩也少不了。
“看來不拚命還不行了啊!”服務員丁三甲手持拖把背對著門口站在五號包廂裏,很有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這是要跟誰拚命啊?”
一聲嬌滴滴的聲音突兀的在包廂裏響了起來,然後便是沙發上不知什麽時候坐了一個女人。
諸葛孔雀。
那個現在應該早就離開紅塵的女孩。
“這位小姐你該不會是掉了什麽東西吧?錢包,還是手機?”丁三甲滿臉無辜地舉著手裏的拖把,“你看我還沒來得及打掃,肯定不會是我撿的。”
小太妹諸葛孔雀卻隻是坐著沙發上盯著丁三甲。一雙黑色的網襪包裹這諸葛孔雀白皙的大腿,網格中誘惑輩出。上身是一件黑色鏤空吊帶衫,外加一件小坎肩。尤其發育略顯不足的胸部在諸葛孔雀刻意的幾個動作之後更加峰巒疊嶂。
“遠看成嶺側成峰啊!”丁三甲腦子僅有的幾句除了“鋤禾日當午,清明上河圖”之外的唐詩大放異彩。
“好看嗎?”
諸葛孔雀將腳從高跟鞋裏拿出來,橫放在沙發上對丁三甲挑逗道。
童顏巨1乳外加絲襪誘惑,偽宅男和純情了二十年的小處男雙重身份的丁三甲何曾見過這等陣勢。當下立即被秒殺。隻曉得一臉忠厚老實地盯著諸葛孔雀的絲襪長腿道:“好看。”
諸葛孔雀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裏暗啐一聲,當下對丁三甲的評分又降三層。她對自己的容貌相當自信。從小學到初中乃至於高中大學,她身後一直不乏追求者。事實上諸葛孔雀也樂於這樣。雖然不至於是放浪形骸,但是招蜂引蝶的事卻也沒少做。曾經在高二的時候就成功讓一個覬覦她容貌的老師不僅甩了他的女友更丟了飯碗。而且是在沒有動用家族力量的情況下。她隻是將這個剛畢業不久的體育老師和其他三個追求她的男生一起約去了操場。於是不可避免的便是一場混戰。始作俑者的諸葛孔雀則在第一時間便去敲開了政教處的大門。
當政教處的人趕到平時沒有人的操場角落的時候,四個渾身鮮血淋漓的人正在捉對廝殺。
於是結果便是體育老師被直接開除,三個學生則是留校察看處分。
而被人在背後罵做是小妖精的諸葛孔雀則生活依舊滋潤。甚至在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這四個明知道被諸葛孔雀耍了的男人還是殫精竭慮的討好她。
“你到底是誰?”
見到眼前這個似乎是道行不深的土鱉服務生已經神魂顛倒了,諸葛孔雀嬌唇輕啟,吐出幾個字。
“我叫紅領巾。”丁三甲絲毫沒有覺悟,張口邊說。隻是眼睛還是牢牢盯著諸葛孔雀的長腿。
“你是水宗的還是火宗的?”諸葛孔雀沒有理會丁三甲的話,繼續自己的問題。
“其實我以前是共青團員,不過後來沒錢交團費就被退了,真可惜。”
“江浙是我們木宗的地盤。二十年前我們木宗能把你們趕出去,二十年後依然可以。”
“你知道,其實我是一個很保守的人。”
“所以我勸你老老實實做你的服務員安安分分當你的好學生,否則的話就別怪我們木宗出手毒辣。”
諸葛孔雀的聲音驟然提高,一股近乎實質的青色氣勢磅礴而出。
縱使丁三甲定力過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威壓瞬間衝擊,心神幾近失守。
“你是處女嗎?”
臉色慘白的丁三甲幹澀的嘴唇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過還是難以抑製體內湧起的血腥。隻不過外表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
以為自己早已掌握局麵的諸葛孔雀被貌似敦厚老實的偽宅男丁三甲同誌這一句話幾近秒殺。算不上太波濤洶湧的胸口在幾次的快速起伏之後終於平靜,又開始煥發致命殺傷力。諸葛孔雀上身重新換了個姿勢,身子前傾,因為從小練功而柔韌性奇佳的美腿在黑色網襪的包裹下若隱若現,以一個美妙的弧度彎在身側。若不是因為那一身過於浮誇的打扮,簡直像極了醉臥美人榻的大青衣。
“你說呢?”
尤物到底是尤物。修真必修性,作為木劍門的青年一代傑出弟子的諸葛孔雀自然不會就此亂了陣腳。欲拒還迎以退為進,一個嬌弱到不行的媚眼投向丁三甲,電的這個偽宅男的小心肝那叫一個撲騰撲騰的。
“我覺得不是,應該很早就不是了。”丁三甲對諸葛孔雀的媚眼表示很受用。來而不往非禮也,丁三甲回禮的充滿雄性氣息的赤裸裸眼神讓諸葛孔雀禁不住往回縮了縮她的網襪美腿,一種被眼神剝光衣服的感覺。
“你!”
諸葛孔雀噌的一聲站了起來。縱然是她定力再好也無法對此表示冷靜。事實上自小被木劍門灌輸道法自然禮義廉恥的她雖然不至於是三從四德的烈婦,甚至在別人眼裏還是一個行為放浪的小太妹,但是骨子裏卻仍是一個極為保守的人。在數次的遊戲中距離保持的近乎苛刻,這也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地方之一。
但是心性動了陣腳便亂了,然後就是一退再退潰不成軍。
看著被一陣綠芒包裹之後慢慢消失在包廂裏的諸葛孔雀,丁三甲嘴角彎起的弧度慢慢平複。在綠芒徹底消失的那一刻終於完全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若有所思。丁三甲想東西的時候眼睛會直視在一點上,焦點不散。在外人看來相當的犀利,滄桑感十足。
諸葛孔雀的去而複返給丁三甲帶來的吃驚大過危險。諸葛孔雀臨走時施放的那個類似於電影電視劇的法術之類的東西讓丁三甲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在一開始便對這兄妹倆有一種忌憚的感覺。這完完全全是一種求生的本能,從小在浙西的山野裏摸爬滾打的苦孩子丁三甲對危險的敏感遠遠高於常人。但是卻又不得不否認諸葛孔雀為丁三甲在之前完全封閉的牆上鑿開了第一道裂縫。
“入港。”丁三甲突然想起來了這個詞,笑容曖昧。
“火宗水宗木劍門,什麽勞什子東西。”想到諸葛孔雀殺氣騰騰的威脅,丁三甲極度不屑的撇了撇嘴,“叫個小丫頭片子來打頭陣的東西,有個屁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