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侯大拿的建議

侯大拿正半躺在床上抽著煙,和幾個人聊著天。丁逸掃了一眼,認識都是侯大拿的小弟,正在和侯大拿探討監獄管理方麵的問題。

“拿哥,穿天猴這小子太不上路子,哪天不治他一個狠的,他還是跟生蔥一樣不服管。”小弟甲說。

侯大拿正要就這個問題向小弟們發表重要指示,看到丁逸走了進來。

丁逸跟他揮了揮手,說:“拿哥,又在日理萬機憂國憂民考慮國家大事呢?”一邊說,一邊掏出金狗熊牌香煙,發了一圈。

金狗熊牌香煙在這個監獄裏,沒有幾個人抽得起。丁逸是抽得起的一個人,侯大拿也是抽得起的一個人。至於監獄長和其他管教幹部,私下裏抽不抽得起不知道,但至少有一點,他們不敢在公開場合抽這種煙。

原因有一點:這種香煙的價格與他們的收入水平太不吻合了,在公共場合抽這種煙的話,似乎在跟別人說:我貪汙了或是我受賄了或是我家裏很有錢了或是我買彩票中了獎了或是我走路時被一筆巨款絆到腳後這筆巨款被我撿到了或是我做了個美夢醒來後發現枕邊出現了這筆巨款了所以我有經濟實力抽這種煙等等等等,但似乎哪一種解釋都不合適,所以合理的選擇就是不明目張膽地抽。

侯大拿招呼他坐下,笑著說:“又來找司徒兵?”

“主要是來看你拿哥。”丁逸半笑不笑的掏出火機,給自己點著了,笑著說。

侯大拿並沒有拆穿丁逸的謊言,讓自己的小使喚—一個叫小永的年青機靈的犯人,給丁逸倒上水,然後說:“我聽到一條消息,據說司徒兵打算要賣點東西給你?”

丁逸一驚,心想,這侯大拿怎麽會這麽問?他怎麽知道這件事的?除了司徒兵和丁逸兩人以外,應該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情況。

丁逸有一次聽司徒兵說過,他這件事並沒有告訴過其他人。據丁逸的判斷,司徒兵確實也不會把這事告訴別人——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並且,他也是一個有城府的人,不會輕易地把自己的事告訴他人,這也是他自我保護的需要。

丁逸當然也不會把這事隨意亂說。他第一次來找司徒兵的時候,跟侯大拿說,司徒兵是他以前的一個朋友,入獄前就認識,今天才知道他也在同一監獄,所以過來看看。

司徒兵當時跟侯大拿請假到丁逸那邊去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個借口。

所以丁逸很奇怪,侯大拿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難道司徒兵主動跟他袒露心跡?主動跟領導匯報自己的思想情況?這不是嫌自己日子過得太好要找些挫折以使自己得到更大地鍛煉而給他自己找難過呢?

丁逸權衡了一下,如果在侯大拿麵前撒謊似乎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丁逸倒不是怕侯大拿跟他翻臉,以侯大拿對他的態度,就算丁逸跟他撒個謊,侯大拿也不會拿他怎麽樣。但如果侯大拿明明知道了事情的底細自己還要騙他的話,顯得自己太不把侯大拿當朋友了。

丁逸是侯大拿欣賞的一個人。以侯大拿的講法是:“丁逸這種人才,不在道上混,真是太可惜了。”侯大拿看人很毒,一眼瞟過去,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本質。他認為丁逸是一個能做大事的人,是新時代的領軍人物,簡直是為黑社會量身定做的一個人才,隻可惜他的生活環境導致他即使出獄以後也不可能混黑社會,他沒有這種必要。

侯大拿認為,有些事後天是學不會的。丁逸似乎具有先天的與生俱來的優良品質。思維縝密,遇事冷靜,很江湖氣,適應環境的能力強,在關鍵時刻還不掉鏈子。至於丁逸就是因為不夠冷靜、太過衝動才因此犯了事進的監獄,侯大拿總結說:那是在成長過程中必須走的一些彎路。經過了監獄大學的洗禮,丁逸再也不會幹這種衝動的事了。

丁逸沒有否認侯大拿的問話,隻是說:“這是誰跟你說的啊,拿哥?”丁逸的這個回答間接證實了侯大拿的問話。

侯大拿並沒有回答丁逸,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你決定要付錢給他嗎?”

丁逸答道:“我要考慮考慮,看看值不值當。”

沒想到的是,他的這一想法立即被侯大拿否決了。“司徒兵這孩子,雖然也是一個能幹事的人,但是我覺得不大牢靠。他要向你賣消息的事,我看你就不要再考慮了。”

這大大出乎丁逸的意料。貿易自由,這個原則難道侯大拿不知道嗎?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價格已經談攏了,忽然要被侯大拿取消交易,對合同雙方都是有一定的損失。對雙方的商譽都會造成負麵的影響。

丁逸想:這到底隻是侯大拿的一個建議還是他的決定呢?要是他的一個建議,丁逸會想方設法找出各種理由讓他放棄這個念頭,如果是他的決定那怎麽辦?認識侯大拿這麽多年以來,丁逸還沒見過侯大拿否決過他自己做出的決定。

“那我要到世界貿易組織去告他!違反了世貿的原則嘛!公平交易,銀貨兩清,這是自從盤古開天辟地,女媧采石補天,後弈舉箭射日以來,亙古不變的一個真理啊。侯大拿怎麽能這麽幹呢?他幹涉公平交易的做法是不對的,是值得批評的,是會讓廣大正義人民群眾鄙視的。”丁逸想。

要是在以往,丁逸早就做出鄙視的手勢立即對侯大拿進行鄙視了。但現在他已經成熟了很多,決定在侯大拿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再偷偷地做出鄙視的手勢來,既鄙視了他也保護了自己。這叫不打無把握之仗,不戰而屈人之兵,不鄙視白不鄙視鄙視了也是白鄙視。

在準備偷偷鄙視前,丁逸還是想探探侯大拿的口風,想知道侯大拿為什麽會這麽說,為什麽他認為司徒兵不太牢靠。這裏麵包含了什麽曲折動人的故事呢?這故事裏,是不是有暴力色/情和反動內容呢?會不會被禁呢?故事內容是不是很變態呢?有沒有SM鏡頭出現呢?是不是兒童不宜呢?如果改編成影視劇在人體的重要部位會不會打上馬賽克呢?改編成影視劇後收視率高不高呢?演員會不會紅呢?演員紅了以後會不會耍大牌呢?影視劇會不會出現盜版呢?如果萬一出現了盜版如何和盜版商進行分成呢?等等等等,總之這些情況很複雜,看來需要套一套侯大拿的話。

“我覺得司徒兵還行,雖然個子不高長得較醜說話爆牙睡覺淌口水偶爾有腳氣走路外八字講夢話說日語愛說八格亞路據說有戀/童癖業餘愛好是窺/陰喜歡掏鼻屎放屁兒帶蘿卜味拉屎不擦屁股以外,幾乎找不到什麽缺點,拿哥怎麽會對他有成見呢?”

“我就是認為他不牢靠。”侯大拿沒有回答為什麽,隻是繼續地把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

“嗬嗬。”丁逸笑了笑,未置可否。

如果侯大拿不同意他們之間的交易,丁逸當然不會公然拂他的麵子,畢竟他大小是個幹部,幹部要的就是麵子。侯大拿取締了公開市場,那至少還有黑市吧。“我就跟司徒兵地下交易。”丁逸打定了主意。

丁逸沒再和侯大拿繼續這個話題,扯了幾句閑淡,和他的小弟探討了一下如何更好地加強對監獄犯人們的管理,拱手和侯大拿告辭。

侯大拿知道他要去找司徒兵,也不阻止,隻是說:“司徒兵這兩天不太舒服,受了點皮外傷,現在正躺在床上療傷呢。”

丁逸心裏一驚,問:“他怎麽受的傷?”

侯大拿笑而不答。隻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司徒兵住在隔著侯大拿兩個房間的屋子裏。他作為基層群眾,離領導侯大拿遠一點也是情有可原。畢竟有級別差異嘛。

還沒進屋,丁逸就聽到了他的呻吟聲。

“哎唷歪,哎唷歪。”

“看來他傷得不輕。”丁逸心想。

本來一個人在呻吟的時候,通常會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在生病的時候,另一種是在**的時候,想來此時司徒兵不會處於**的情況,所以丁逸一下得出了準確的判斷——司徒兵呻吟得如此忘我如此投入,一定是傷得不輕。

司徒兵繼續呻吟著:“哎唷歪,哎唷歪。”忽然間變了腔調,唱了起來:“哎唷歪我的大姐歪,你要吃飯我來燒,……乖乖龍滴冬,辣椒炒大蔥。”

這不是揚州小調嗎?丁逸聽過,一邊走進房裏,一邊糾正了他的錯誤:“錯了,是乖乖龍滴冬,韭菜炒大蔥。”

隻聽司徒兵中氣十足地回答說:“我靠……我喜歡吃辣的,我喜歡!我願意!就是辣椒炒大蔥……”

說話間丁逸已經走了進來。聽司徒兵這麽說,似乎他並無大礙,一是神智清楚,說明他精神狀態很好,一是中氣十足,說明他身體狀況不錯,另外他居然還有心情堅持自己喜歡的口味,說明他胃口也還說得過去。一個精神好身體壯胃口還行的人,可以說是一個正常的健康人。丁逸放下了一大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