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名義
淩小宇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了石桌側麵，刻意避開和澹台小樓麵對麵。
“淩小宇，這幾天過得還習慣嗎？”澹台小樓一邊移動著手裏的鼠標，一邊好像拉家常般的閑聊著。
淩小宇點點頭，沒有多說話。有些情感是不需要用語言來表達的，說太多反而過了。
澹台小樓左手輕托著自己光潔如玉的臉頰，秀眉輕蹩的同時，輕輕開口說道：“在你眼裏，我們是怎樣的一群人？”
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發問，淩小宇愣了一愣。立刻領悟出澹台小樓話語中的含義。
其實自己雖然稀裏糊塗進入了CCT組織，也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身懷異術，但是自己的心態，始終還是一個普通人，正常人。
享受權利的同時要付出義務，這是社會常識。但是淩小宇很難想像，如果CCT組織要求自己去完成某項任務，自己會以什麽樣的心態來麵對。
僅管是在國家的名義之下，可是如果要讓自己去殺死一個素未謀麵，毫不認識的人，自己能做到麽？真的能做到麽？
這些異能者，超人類，他們麵對普通人時又是什麽心態呢？他們覺得自己是特殊階層嗎？所以可以毫不在乎的草翦人命？
其實在初進入這個島的時候，淩小宇想了很多，但是在和他們相處之後，卻又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問題。可是有些東西，是始終逃避不了的。
“我不知道！”淩小宇很坦然的說道，事實如此，也不必掩飾。
澹台小樓將手掌從臉頰上放下來，轉頭直視淩小宇，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我們會要求你做許多不願意做的事情，你會怎麽辦？”
淩小宇用同樣直接的目光直視著澹台小樓，他本想敷衍說幾句，要看你能付給我怎樣的代價之類的話，但是話到嘴邊他還是止住了。
滿臉愁苦的搖了搖頭，淩小宇先是輕歎了口氣，終於微笑道：“我不會做那些奇怪的事！也不想隨便傷害什麽人。如果你們非要我做，我選擇退出。如果不讓我退出，大不了我就混吃等死，反正我想國家養活我一輩子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其實外麵那些人民公仆都在這麽做。嘿嘿！”
聽到這樣一番好死不如賴活著的回答，柳月如率先撲哧笑出聲來，澹台小樓也是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美人依舊如玉，隻是臉上的表情連翻變幻，精彩至極。
“我暈死了！你這半路出家的野和尚，果然半點規矩都不懂！哈哈！小樓組，你給他講講我們都是些什麽人吧！”柳月如笑得快要趴在桌子上了，連聲說道。
澹台小樓臉上的表情古怪之極，仿佛又好氣又好笑，終於開口說道：“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會強留你在島上過一輩子的，你想得美！”
淩小宇心道，本大爺的話有那麽好笑麽？那些異能組織，宗教協會，不都是這種調調麽？難道我搞錯了？
澹台小樓頓了頓聲，繼續輕聲說道：“CCT從創立之初，一直有一個不成文的宗旨，去留隨意，來去自如。對任何人都是一樣，雖然我們是國家編製，但是亦懂得尊重每個人的想法和意願，連你都不願意被強迫，你覺得那些真正的高手會願意麽？都是同胞，沒有人願意內耗相殘。”
“隻是不強迫而已，人總有弱點和需要，你們可以動用國家資源，充分滿足那些高手們的欲望，一樣可以驅使他們，有什麽區別呢？當然，我隻是打個比方，就事論事，我自己的事另當別論先！”淩小宇一時激動，忍不住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
澹台小樓用手輕輕掩嘴，嘴角勾勒出一道不經意的弧線，這個不起眼的小動作顯得別具風情，瞧得淩小宇心中不禁微微一顫。
“你說的那是封建時代的豪強才樂意做的事情吧！嗬嗬！你這小孩說話太可愛了！我們的國家哪裏有那麽多資源來浪費。人的欲望本來就沒有止盡，一個超人的欲望比普通人來得更強烈百倍，你能滿足得了麽？如果我告訴你，我們的組織是為了愛與正義，還有和平而存在的，你會怎麽看？”
淩小宇心想，騙鬼了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會信這種話！
“我會覺得你動畫片看多了！腦子有點秀逗！”淩小宇索性壯著膽子說出了這句。
澹台小樓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旁邊的柳月如立刻皺起了眉頭，輕喝道：“你這野和尚怎麽說話的！皮癢了是麽？”
淩小宇脖子一縮，心想我練的是道家真元，關野和尚屁事！
澹台小樓擺擺手，止住了柳月如的怒氣，笑盈盈的說道：“我們這樣一群人，就是為了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而聚集到一起的，與愛和正義，以及和平無關。所以在必要的時候，我們不介意使用更激烈的手段來證明自我的存在，就像黃鍾呂那樣。你又有什麽看法？”
淩小宇聽到這句輕怠人命的話，再想到黃鍾呂送給自己的那條人筋，心中隱隱有些怒氣，於是毫不客氣的說道：“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仗著自己有異能的，終將死在異能之上。就算比別人多活些日子，隻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有什麽好得意的！”
這時，一陣鹹濕的海風吹過院落，惹得四周的花草樹木俱低頭。當淩小宇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忍不住站了起來，此時的他仿佛和周圍環境遙相呼應，更添了幾分威勢逼人。
麵對胖子突然爆發出的迫人壓力，澹台小樓直直盯著他的眼眸，過了片刻，這位素裝女子終於笑了，笑得如此的如釋重負，燦爛翩遷。
“其實我一直相信輪回報應，而且我明白，力量越大，責任也就越大。我們不會強迫任何人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情，也不會限製任何人離開組織。因為當你身懷不尋常力量的開始，就注定了會和像我們這樣的一群人相遇。就算你抱著自己的意願離開，也終會有一天和我們再度重逢。除非有人肯掩藏力量安安靜靜的過完一輩子，否則在我們這樣的超人麵前，世界實在是太小了。”
淩小宇聽到這番話，心中若有所思。
確實，當你擁有了不尋常的力量之後，無論藏身在何處，總有一天會綻放出不尋常的光芒。到了那個重逢的時候，其實也就是判決的時刻。與其這樣，不如融合到某個有規矩的組織當中，至少還可以被動的約束自己，否則無論你多麽的強大，都難逃毀滅。說白了，力量越大，欲望越大，懂得約束自己的人，才有資格長久活下去。
看著淩小宇的眼神漸漸清澈，澹台小樓知道他真的開始明白了。這個組織存在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正義與愛，或是國度之間的和平，而是這些異能者和超人類為了約束自己心中的欲望而存在的。
淩小宇明白了，為什麽老楊擁有那麽厲害的武功，卻心甘情願在島上養草種花，為什麽黃鍾呂明明心懷殺意且有如實質，卻仍會在最後關頭救起自己。其實人一輩子都在和自己的欲望做鬥爭。
佛家有雲，“求不得，乃是最大的罪。”
普通人尚且要靠宗教來控製自己的欲望，這些身懷強大力量的超人類們，當然也需要有某種堅定的約束。
“更何況，我們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強大！比我們強大得多的人還有很多，就算是出於自保吧。我們也要聚集在一起，以國家的名義，嘻嘻！傻瓜你明白了嗎？”澹台小樓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居然露出了一個頑皮又可笑的表情，實在與平時那副形象大為不符。
一念通則百念通，淩小宇心中頓時覺得順暢無比，這個世界，還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世界，並不會因為自己進入了真正的CCT而有所改變。正相反，自己得到了許多強力的夥伴，找到了組織，更找到了靠山，這般好事，實在是舒暢啊！
澹台小樓笑眯眯的說道：“好啦！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交給月如你了！”說罷，澹台小樓起身離開，隻留下一縷香氣待人。
柳月如把手提電腦轉了個方向，對著淩小宇，然後裝作極認真的表情，說道：“小子！算你還有點腦子，現在你作為CCT的正式成員，我代表組織要求你完成一項任務。你可以拒絕，不過在你拒絕之前，我要先告訴你一件事。”
淩小宇摸了摸自己的肚腩，點點頭笑道：“啥事，你先說！反正殺人放火的事我不幹，偷雞摸狗的事我幹不來。要是安排我泡泡小妞或者幫你們花點錢我可以考慮一下。”
柳月如衝著他翻了個白眼，一臉正色的說道：“上次安排你女朋友去歐洲治病，除開金錢上的花銷，我們部門還欠了一次曼頓實驗室的人情，最近歐洲方麵有消息，你女朋友的病情有好轉了，但是他們現在需要我們幫忙解決一些很棘手的麻煩。”
說到這裏，柳月如刻意停頓了一下。
聽到這個消息，淩小宇心中翻騰不已，忍不住沉聲問道：“需要解決什麽麻煩？”
柳月如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柔聲說道：“好像是曼頓拒絕了幾個大富豪的治療請求，所以他們對曼頓實驗室不滿，不僅聯手對付曼頓背後的財團，還派了雇傭軍去偷襲他們的實驗室基地。”
淩小宇的心髒立刻緊縮了起來，魏晶在那個曼頓實驗室裏會不會有危險？胖子的心思一下子就恨不得飛到歐洲去了，臉上的表情將緊張的心情展露無遺。
柳月如見狀，忍不住輕輕笑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小樓姐已經安排和尚和李唐去歐洲了，你放心好了！我要跟你說的是另一件事！”
淩小宇忍不住插話道：“就他們兩個過去可以嗎？那個曼頓實驗室在哪？”
柳月如皺起了眉頭，大聲道：“你覺得自己比他們強嗎？你不過是個菜鳥而已，就算派你去歐洲了，恐怕也隻有添亂的份。曼頓實驗基地的防衛力量是很強大的，再加上和尚他們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就可以了。你還是先冷靜一些吧，聽我把話說完。”
淩小宇在心中仔細一想，她說的話不無道理，自己雖然有一些特殊能力，但是比起和尚和李唐他們這些老手來說，確實還有一段差距，自己並沒有經曆過戰火硝煙，在戰場上的作用並不見得比一個普通士兵要有用。柳月如的話語之中透露出一種強大的自信，正是這股自信力，讓淩小宇漸漸的冷靜平複了下來。
“說吧！另一件事是什麽？”淩小宇低沉著嗓音說道。
柳月如點點頭，似乎在認可他的迅速冷靜，女孩低聲說道：“你看一下，這幾個人你應該認識吧？”
淩小宇將目光投向電腦畫麵，裏麵出現了幾個人的照片。
“他們？”淩小宇認識畫麵中的這幾個人，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會出現在國家特殊部門CCT的資料當中。
“這個女的是你的房東譚細細，另外幾個是她的部下，和你也算點頭之交。你們之間的關係我應該沒有說錯吧！”
柳月如很滿意淩小宇現在的表情，如果淩小宇見到他們會覺得驚訝，那麽他們在特定場合見到淩小宇，想必也是一樣的表情。
“他們有什麽問題嗎？”淩小宇毫不掩飾臉上的驚訝，他覺得很不可理解，譚二姐最多隻能算是福星路帶有黑道性質的小團夥的老大的老婆，難道CCT連這種雜毛都算不上的小事也管？真的是閑得蛋疼了？
柳月如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很奇怪。事實上當我們知道這個女人是你的房東時，也都覺得很巧合，簡直是太巧了。這個任務由你來完成，非你莫屬。”
淩小宇搖搖頭，說道：“我不明白，他們這夥人雖然有點黑社會性質，但是從來不惹事，在我們那一片也沒有什麽惡行，我知道的就是開了一家小賭坊而已，不過早就和警察通過氣，上下打點過了，他們甚至連高利貸都不做，他們到底怎麽了？”
聽淩小宇一氣問完，柳月如笑道：“真沒看出來，你這個傻胖子還挺講江湖道義的嘛，為他們說了那麽多好話。嗬嗬！你放心，他們幾個沒事，你要完成的任務隻是和他們有關係，不是要你抓他們，我們CCT又不是公安，不管這些事情的。”
聽柳月如說得雲裏霧裏，淩小宇隻好不再說話了，耐著性子聽她把話說完。
柳月如一邊對著電腦上的PPT結構圖，一邊向淩小宇講解了其中幾人之間的關係和這次的任務計劃。
原來如此！隨著柳月如的講解，淩小宇清楚了幾人之間的關係，也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