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五年(中)
天空上方，俯視著下方那一千五百裏地界，劍神老者施展劍訣神通攻擊，沒有對龍毅造成任何的影響，而十五天過去，龍毅依然是沒有泄露出任何的行蹤，劍神老者假裝離去，但龍毅卻是依然不為所動，徑直修煉，當那老者再次回到原處之時，臉色已經是陰沉之極。
十五天的時間不算長，但是枯守一處，卻是足夠讓任何人都心中煩躁，那劍神老者也不會例外。他斷定龍毅就在這一千五百裏地界之內，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但是他卻沒有料到，龍毅會隱藏得如此之深，並且如此沉得住氣，這麽長時間都不現身！
以堂堂劍神強者身份，追殺一名劍尊修劍士，卻讓對方逃脫，更是連對方的蹤跡，都無法追蹤，這對老者來說，是一件十分羞惱的事情。但是在嚐試過了強硬手段與詭計之後，發現龍毅沒有上當，他也一時沒有任何辦法了。
地底之下，龍毅依然是盤膝而坐，許久未曾動彈，就連雙眼也不曾睜開過，而此時他輕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雙眼，抬頭看向天空上方，臉上便是露出淡淡笑容。
深入地底百裏，龍毅隱藏起自身氣息，自然也無法感應到那劍神老者的氣息，而就算可以，他也不敢這樣做，他之所以笑，是因為他知道那劍神老者就在自己頭頂上方不遠處，但是卻找不到自己。
他可以想象得到那劍神老者憤怒不已的神情，甚至還想象過那老者吹胡子瞪眼的模樣，而對此，他除了感到有些好笑之外，並沒有其他更多的想法。
這地底深處，雖然狹窄陰寒，一點光線也沒有，處處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但是他並不在意，事實上在這半個月時間裏，他反倒是覺得，在這個地方冥想修煉，劍道上的領悟，似乎又有了一絲進境。
反正距離回玄玉宗的規定日期還長，龍毅不在意繼續與那劍神老者耗下去，他也不相信，對方在這裏陪著自己一耗就是幾年！
隻不過，這地底空間待久了，也終究會讓人感覺乏味寂寥，他暗歎了口氣，心中道：“噬神子師尊已經進入到仿佛是睡眠一般的修煉狀態中，我根本不敢打擾，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而突然，龍毅腦海中靈光一閃，思忖道：“若是要找人說話，倒也不是沒有，那上古劍靈，不就在儲物袋裏麵麽？不知道能不能繼續跟他交流？”
一念至此，龍毅沉吟了半晌，便是做出決斷，一絲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儲物袋內，同時輕聲以心念呼喚著上古劍靈，道：“劍靈……”
讓龍毅感到慶幸的是，並沒有過多久，他心神之中，便是多出了一道身影，而很自然，他與噬神子之間的，便再次被那上古劍靈切斷。
“人類修劍士……”
龍毅雙眉一動，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急忙心念傳音道：“劍靈，有一個劍神強者在追殺我們，你可千萬不能泄露氣息，不然我們會有大麻煩。”
那上古劍靈聞言，沉默半晌，似乎是在思考，之後便再次傳音道：“我明白了，放心吧，現在隻有你能夠感應到我的氣息，那劍神，不會發現我們的。”
龍毅點了點頭，道：“劍靈，我師尊受了傷，現在在閉關修煉，我們可能需要在這地底待上幾年時間，你有什麽說法沒有？”
上古劍靈幽幽道：“那劍神，很強，我也對付不了他，也許暫時在這裏躲著，也是一個辦法。”
稍稍一頓，上古劍靈又道：“我在那荒獸地界的地底下，已經待了幾千年了，再待幾年，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地。”
龍毅聞言，無聲一笑，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人類修劍士找了你幾千年時間，都沒有把你找到，你這藏匿的功夫，肯定是要比我深厚上太多了，我真是瞎擔心了……對了，劍靈，你怎麽會在那北海之境裏麵待那麽長時間呢？”
上古劍靈許久沒有回應，然而龍毅卻是能夠感覺到，那上古劍靈似乎是在思考，果然，半晌之後，便聽上古劍靈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一醒來，就在那荒獸地界數千裏的地下了，而當我試圖飛出去的時候，卻是發現四周被人布下了一道很強的禁製，所以我沒有能夠衝出去，可是，我能夠感覺到，那禁製上，有一股我很熟悉的氣息，讓我很想弄清楚，是誰布下的那一道禁製，隻可惜，我對那禁製衝擊了很久，一直都沒有能夠將它衝破。然後，我陷入了沉睡，開始繼續力量，每隔三百年，便對那禁製發動一次衝擊，但是從那時候開始，人類修劍士便發現了我，在我衝擊禁製的時候，就會來找我，阻礙我，所以，我隻能一邊躲著，一邊繼續衝擊，就這樣拖了幾千年，才終於是成功了。”
上古劍靈這一番話，言語之中透露出幾分茫然與傷感，傳入龍毅的心神之中，不禁便是讓他皺了皺眉，沉思許久之後，才開口道：“劍靈，你這麽強大，你的主人，想必也是一名絕世強者，那強大禁製，會不會是他布下的？”
上古劍靈的情緒，似乎因為這句話而有一絲的波動，道：“主人，為什麽要布下那禁製困住我呢？他到底是誰呢？我，我想不起來他是誰，但是那禁製，卻是讓我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你說那可能是來自我的主人，我突然覺得，那也許是真的……”
龍毅搖了搖頭，無聲輕歎，剛才他也隻是一番猜測，並沒有多想便說了出來，然而卻是讓原本便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自己來自於何處的上古劍靈，變得更加地惆悵。
然而，即使那禁製是上古劍靈的主人布下的，那他為什麽要將上古劍靈封印在這裏呢？他又去了哪裏呢？
很多的問題都無法想明白其中的關鍵，而龍毅知道，這都是因為上古劍靈失去了記憶，而他所了解到的，又太少，根本無法得出什麽有用的結論。
而上古劍靈沉默半晌之後，便突然開口說道：“人類修劍士，你能幫我找到我的主人麽？”
龍毅聞言，心中一驚，道：“幫你找主人？劍靈，你覺得我有能力幫你麽？”
上古劍靈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覺到，你和這個星界裏麵的修行者，有很大的不同，我想那禁製讓我感覺熟悉，可能就是出自於我的主人之手，而我在感應到你的氣息的時候，便莫名其妙地相信你能帶我出去，也許你和我主人之間，有相似之處，說不定真的能幫我找到……而且，現在，能夠幫我的人，也就隻有你了……”
龍毅無聲苦笑，道：“劍靈，也許你的主人是這天靈星界十分強大的修劍士，但是我的修為卻是低微，能夠碰到像他那樣的人物，希望並不大，而且現在，我也是自身難保，什麽時候能夠重見天日，也是個未知之數，你就這樣將這麽重要的事情托付給我，若是我做不到，豈不是虧欠於你了？”
上古劍靈道：“不，雖然我不知道我的主人是誰，但是我想，他並不是這天靈星界的修劍士，甚至我能感覺到，除了你之外，這天靈星界，沒有一絲氣息是我所願意接近的，我的主人，應該不在天靈星界，而是在域外星空。若是你能夠到域外星空去找，說不定我能夠感應得到主人的所在。”
龍毅微微錯愕，道：“域外星空？唉，我也曾聽師尊講過，那域外星空，有無數修行星界，與天靈星界，截然不同，也很想去看看。但是以我如今修為，卻不知道何時才能夠破開蒼穹罡氣，進入那無盡星空之中。”
上古劍靈道：“你隻不過是修行數年，就已經達到了劍尊境界，已經極為驚人了，不用擔心，我相信你總有一天能夠離開這天靈星界的，我在這星界裏已經等了數千年，還可以繼續等下去，直到你有能力衝破那蒼穹罡氣的那一天。”
龍毅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上古劍靈語氣雖然平淡，但是所透露出來的對他的信任，卻是絕無虛假，更是毫無來由，他不由得也有些感動。
沉吟半晌，龍毅心中有了決斷，重重點頭，道：“好！我答應你，若你主人當真是在域外星空，那麽等我有能力踏出這天靈星界，我便為你去找他！”
上古劍靈聽了龍毅這話，似乎也有些欣喜，語氣歡快了許多，道：“好，我那以後就跟著你了，放心吧，我的實力雖然戰勝不了劍神修劍士，但是在日後在緊要關頭，幫你擋一擋也還是能夠做到的！”
龍毅聞言，無聲一笑，便道：“隻可惜我師尊現在受傷，否則的話，若是有你和他聯手，就算是劍神強者，我也不用懼怕了。”
而讓龍毅極為意外的是，上古劍靈聽到龍毅提起噬神子，語氣便顯得十分凝重，道：“你那師尊，我覺得有些怪異，我認為，你最好不要太過依賴於他。”
龍毅聞言，卻是並沒有多想，隻是道：“劍靈，你有所不知，我師尊隻是一縷殘魂，而他的主魂，卻是在我所屬的修行宗門之中。數千年，我碰巧將他的元神驚醒，而那時我正處在困境之中，於是師尊便施展神通，將殘魂寄存在我的識海之中，為我化解了險情，在那之後，我拜在師尊門下，師尊為我挑選本命飛劍，傳授噬魂神通，助我祭煉禁魂幡，幫我提升修為，在那劍神老者追殺我的時候，更是師尊全力應對，不惜自己重傷而幫我脫困，若是沒有師尊教導與庇護，我怎麽會有如今修為呢？”
龍毅言語，沒有半點虛偽，事實上他對噬神子，雖然談不上盲目依賴，但卻是絕對地信任與聽從，因為在過去的幾年來，正是噬神子的指引，讓他實現了比尋常修劍士要快上數十倍的突破速度！
聽完龍毅的話，那上古劍靈，沉默了許多，才開口道：“可是，你那師尊身上，有一種我很不喜歡的暴戾之氣，我猜想他肉身與主魂完好的時候，必定是一個殺戮滔天之人……”
龍毅聞言，微微皺眉，道：“師尊修煉的是自創的噬魂神通，戾氣自然是濃烈了一些，但是我相信他不會對我不利，若非如此，我也活不到現在了，嗬嗬，劍靈，你太多慮了。”
上古劍靈陷入沉默之中，似乎對龍毅的話，無法再做回應，而龍毅並不知道的是，上古劍靈所想要提醒龍毅的，並不隻是噬神子的暴戾之氣所透露出來的隱晦信息，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隻是上古劍靈已然通靈，頗有智慧，聽到龍毅如此袒護與信任噬神子，它一時也不敢將那事情說出來，生怕惹得龍毅不高興，不幫他尋找主人。
龍毅的閱曆與見識，終究是太過薄弱，在父親死後，便是被帶入了玄玉宗，而在玄玉宗並沒有多久，便遇到了噬神子，然後，便一直在噬神子的庇護與教導之下修煉與生存，所以他對噬神子，不會存有任何的懷疑。然而上古劍靈雖然隻是劍靈智慧，也已經失去記憶，但是單憑直覺，便能夠看清楚很多的事情。
而它沒有告訴龍毅的事情是，噬神子將殘魂寄存在龍毅的識海之中，並且逐漸強大，本身便是一件對龍毅來說，極為危險的事情！
而假若龍毅能夠趁著噬神子陷入沉寂的時刻，好好揣度一番上古劍靈言語中的警示之意，也許一切都會不同，但是他的認知，終究還未達到那樣的地步，所以無法深入去想清楚其中的凶險。而對上古劍靈來說，在突破了那禁製之後，龍毅便是尋找到主人的唯一途徑，也是它唯一能夠信任的人類修劍士，所以從此時起，它已經在暗中為龍毅警惕著噬神子，甚至還在龍毅思考著破解那凶險的辦法。
……
一人一劍靈之間的對話，時不時地進行著。在那幽暗狹窄的空間裏，龍毅若是沒有進行冥想修煉，便是與那上古劍靈對話，而他越來越發覺，與那上古劍靈交談，似乎比自己獨自修煉的收獲要大得多！
上古劍靈，本身便是強大的存在，雖然隻是一件劍器法寶，但是能夠成就當下的通靈之境，擁有的神通修為，絕對不比一名劍神強者弱上多少！
而這樣一來，上古劍靈在劍道方麵的智慧，自然就成了龍毅進行吸收的最好對象，而他劍道上的見識，也便隨著上古劍靈的言語提點，逐漸積累，逐漸深厚。這對龍毅來說，是一筆意外收獲，更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在失去了噬神子的指引，又無法有其他的作為的情況下，與上古劍靈在沉寂黑暗中討論劍道，自然是最令龍毅愜意的一件事情了。
時間就這樣的狀態中緩緩流逝，地底深處的龍毅，似乎逐漸地淡忘了那劍神老者的威脅，更沒有生出離開這地底的焦慮心緒，隻是安靜地盤膝坐著，與那上古劍靈，進行著津津有味的交流，然後思考。
而與龍毅的輕鬆截然不同的是，外界的天空中，那劍神老者，心情卻是陰鬱之極，千裏之內，沒有任何修劍士或者是獸類膽敢進入，否則，便必定被他一擊抹殺！
距離龍毅進入那百裏之下的地底，已經過去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而這也意味著，那劍神老者，在這一千五百裏地界內，也已經尋找了龍毅三個月時間！
這三個月裏麵，劍神老者都不記得自己施展出劍訣神通，對下方的那一片廣闊的大地，發動了多少次的轟炸與掃蕩，更是有好幾次閃身離開，但是並沒有多多久，便突兀歸來。
劍神老者仍然斷定龍毅就在這一千五百裏地界之內，所以他不想就這麽放過龍毅，更不想就這麽放棄得到那黑炎劍的機會。他施展劍訣神通，掃蕩大地，是因為每當他心中惱怒的時候，他就必須以此來發泄心中的怒火！他屢次閃身離開，並不是他真的想走，而是想要試探龍毅是否會顯出蹤跡來！
而如此惱怒，如此反複，那龍毅，卻還是沒有現身，就像是完全消失，並不在這一千五百裏地界內一般，那讓劍神老者的耐心，越來越逼近極限。
劍神老者修行一千多年，三個月的時間，他絕對等得起，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他能夠一直這麽等下去，找下去。事實上他想要得到那黑炎劍，並不隻是為了提升修為，而有著更深更大的用意，而且，留給他尋找那黑炎劍的時間，並不是很多，最多，也隻有五年，不，更準確地說，不夠五年！
劍神老者可以一直尋找下去，直到時間不再容許他繼續找下去的那一天，但他同樣意識到，越是拖下去，對他而言，找到龍毅和黑炎劍的難度，就會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