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萬夫之勇
事態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惡劣,錢塘一臉蒼白的被一群護士推出來,醫生對於齊武夫這號人已經熟悉,也知道齊武夫的身份在這裏相對特殊一些,脫下口罩道:“不好不壞,沒了一個腎,養養就沒事了。”
四個提心吊膽的家夥吐了口氣,趙檀還是一張尤為內疚的難看的臉色,好歹人家少了一個腎,怎麽說都過意不去,萬一哪天另一個腎也出了問題,還得找個腎,那是多麻煩的一件事。
齊武夫沒回答醫生,點點頭就這麽過渡了,何平等人跟著錢塘去那看護房,護士將輸液瓶什麽一係列搗鼓好就吩咐了一句別吵到她便離開了。
宋青陽宋青月兩兄弟忙著將被子給錢塘蓋的嚴嚴實實的,生怕大晚上的哪出漏風讓錢塘受凍,傻乎乎的鄧盧隻知道撓撓頭,一臉雖然擔憂,可這個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還真有點多餘,何平則對三個老爺們道:“咱輪流看房,好歹也得有個人能讓小塘醒過來瞧見,不然她該多沒安全感。
三個人很快應下來,鄧盧自告奮勇的第一個守夜,其他三人拍了拍大個子的肩膀都回自個兒床鋪上了,期間遇見在走廊上頭的齊武夫與趙檀,都還是打了聲招呼,畢竟把錢塘背進醫院還是他們名義上的老板。
走廊瞬間趨於平靜,那股子酒精味還是讓齊武夫有些不自在,可他沒說出來,隻是看了看一臉糾結的趙檀,少有的露出一點笑容道:“這又不怪你,別人在暗你在明的,被盯上了也正常,你總不能選擇拚了命還不一定能救出錢塘的那種沒用的法子吧。”
“嘿,要是當時你在,不就不是這麽一個結果了,如果我再有個照應,估計錢塘都不一定會中槍吧。”趙檀回答道,雖然語氣裏頭沒有多少愧疚,但還是有一種對於自己能耐不夠的否定,“明個兒就跟趙北虯那廝學槍去,一直排斥這操蛋玩意,現在看來不在身邊配一把順手的東西還真不成。”
“行,那你也給我搗鼓一把64式來,那把槍我用著順手,空有一把折刀也有局限。”齊武夫沒打擊趙檀的積極性,順水推舟道。自己心裏琢磨有把槍在身上確實能免去不少麻煩,如同今個兒麵對張寧海,給他一把64式,完全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兩個拿槍的保證自己和錢塘的無恙。萬事都不能事後總結,齊武夫已經琢磨著回去便將響馬刀放進寶馬750Li的後備箱裏,這樣突發狀況也能有個稱手的家夥去拿別人的腦袋。
一根煙抽完,趙檀起身道:“走著,還是你要跟著那四個哥們一起搶著看病房?”
“不湊熱鬧了,回去還得查一查青門會所,這是張寧海嘴巴裏套出來的東西,我想裏頭有點貓膩,至少這張寧海敢於拿我開刀,肯定是被灌了迷魂湯。”齊武夫一邊說著一邊同趙檀走著,不忘踹一腳半蹲在地上已經打起瞌睡的楊帆。
楊帆被驚醒,看見已經走了一段距離的齊武夫與趙檀二人才快步跟上去,出了北京醫院,齊武夫與趙檀各自架勢著兩輛氣勢洶洶的寶馬一路駛回萬科公園五號,可憐的楊帆先是坐著趙檀的順風車回到地下車庫,才將自個兒的雪弗蘭開走與二人道了一個別。
一路開回去楊帆一陣唏噓,那個和自己認識將近十年的張寧海就在今天死了。過往的許多東西曆曆在目,這個內心想法許多的漢子有多不好也罷,怎麽說都是自己的朋友,說走便走,自己還無能為力,多少有點唏噓感慨。再往深處想一想,原本跟著陳虎邱的那班人馬,死的死,殘的殘,散的散,連最近的張寧海也掛了,現在還能有些淵源的也就秦媛了,下意識的給這個漂亮女人打了一個電話。
接聽的聲音很慵懶,顯然秦媛被楊帆這一個擾人清夢的電話吵醒了,可沒有特別惱怒的語氣,顯然知道楊帆不是一個沒事會打電話給她的人,輕聲道:“那麽晚了,什麽事。”
楊帆先是重重的吸了一口煙,停在紅綠燈口看著綠燈跳到紅燈,吐出青煙,道:“張寧海死了,翹辮子了。”
一陣沉默,直至幾個紅燈變成綠燈綠燈再變成紅燈,而因為已是淩晨三點,十字路口隻有楊帆這一兩孤立的雪弗蘭,沒有別他的鳴笛聲。約莫五六分鍾以後,秦媛帶著些許哭腔道:“你在哪兒,我找你。”
“我去找你吧。”楊帆說完便掛了手機,跳轉綠燈,踩下油門,朝著東城區邊緣地帶的一個公寓駛去,他知道,這個晚上總得把許多東西告訴秦媛,包括張寧海的本性,雖然在張寧海死了以後還要說一些他的壞話,可總不能讓秦媛這個丫頭陷得太深了。
萬科公園五號,公寓裏頭,趙檀先是叫了個二十小時營業的外賣,和齊武夫一同將肚子填飽,然後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眺望遠方,這個時候的北京很寧靜,晚上也很昏沉,月光雖然皎潔可難免孤單,零星的星光似乎沒法子與它一同綻放,頗有一股子一枝獨秀的淒涼。一個人拿了一罐青島灌著。
齊武夫閉目養神了將近十分鍾,然後翻了一會有關金融方麵的書籍,又重新啃了十幾頁馬克思,一個人去樓下慢跑將近半個小時才上樓來,爽快的衝了一個冷水澡,在這個零下一度的大晚上沒有一點兒在冬天裏的模樣。
洗完澡渾身發燙,熱氣騰騰的自己反而有種把鏡子弄出蒸汽的架勢。穿上貼身的睡衣睡褲,知道趙檀現在不隻鬱悶那麽簡單,至始至終都在陽台喝悶酒,不知不覺他身邊也有七八罐空罐子了。雖然說不上擔心,卻還是打算上前開導開導這個有點鑽牛角尖的家夥。即便齊武夫並沒有想過趙檀這鑽牛角尖的本事是跟誰學來的。
順手從冰箱裏又拿了幾罐青島,那滿滿的啤酒也有種見底的勢頭,徑自打開一罐喝了大半,自然反應打了一個嗝,拍拍趙檀肩膀道:“還有什麽想不通的,說出來總比憋在肚子裏來的舒坦。”
“我不,老子就沒見過你撞見什麽事情說出來的,不一樣自己憋在肚子裏自己解決,老子也是男人,老像個娘炮怎麽行。”趙檀有些醉態,但意識還算清醒,說話沒有大舌頭,隻是咬字不太清晰了。
齊武夫用相對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並沒有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趙檀,也不怪趙檀聽沒聽在心裏,自己已經準備長篇大論嘮叨一通了:“我憋在肚子裏,是因為那時候沒有朋友。我在山裏的時候,隻有我一個人,齊二牛把我丟進去的時候,連吃的都沒有給我,那時候白熊沒有出生,我第一次撞見狼的時候,嚇的快哭了,不過狼真的跑過來的時候,我又哪裏敢繼續哭,除了跑還是跑,然後一路找能殺狼的東西,最後還是被它撲到了,那腥臭的嘴巴和牙齒就往我腦袋上過來,要不是齊二牛常年給我泡那些怪玩意,我可能都沒足夠的力氣扒著狼的嘴巴,手指被它的牙齒弄破,根本沒有機會給我哭給我鬧,我隻能拚了命的和這個畜生拚命,拉它的舌頭,戳它的眼睛,它那爪子撓我,撕拉的就是一片口子,我身上的這些傷疤,除了兩個子彈眼子,其餘都是那些牲口賜予我的,可是,我身上沒多一個口子,我就長大一些,多一個駭人的傷疤,我就多殺了一頭大家夥。第一次殺黑瞎子的時候是十一歲那年,那時候已經在山裏遊刃有餘了,一些狼什麽的東西我都不怕了,總有各種各樣對付它們的法子,不過撞見那個有齊二牛三個大的黑瞎子,還是腿哆嗦,這個東西遠遠盯著我就像看著小狼一樣瘋狂。好在它們笨拙,不會爬樹,我也膽肥,跟它打遊擊,各種各樣的法子,那銳利的東西扔它,用自己設的陷阱弄它,最終把它耗死了,割它的肉燒著吃。你說我每天總睡的少,那都是被逼出來的,已經十幾年這樣了,你讓我多睡我自己都會不習慣,在山裏的時候,哪裏敢多睡,隻敢在兩三點的時候睡到六七點,那時候牲口大多也在睡覺,除非撞見餓狼和一些小畜生,小畜生還好,最多咬咬我,第二天身上有點小傷口,撞見餓狼隻有死,有一次,就是因為太累睡著了,差點被頭餓狼咬死,當時半個胳膊都快沒了,最後還是把它耗死了,它咬我胳膊,我咬它脖子扯它尾巴,都是毛,嘴裏也都是毛,也有骨頭,因為是餓狼,骨瘦如柴,當時根本不知道惡心是什麽東西,一心就知道自己要活著,否則就沒命了。也是那次以後,齊二牛才開始教我八極拳,讓我每天沒事就站樁,可他還是一個月來看我一次,根本不給我吃的喝的,全憑自己,我去湖邊喝水還要提防有沒有躲草叢裏的野蹄子逮著我。這些野東西的野性都很足,看到我這種陌生的人就想攻擊。我不照樣苦逼到不能再苦逼地活過來了,可那時候,我是真的走投無路,隻有靠自己。現在越來越大了,我才越來越不恨齊二牛了,因為要真的沒有他,我可能沒有現在這般能耐吧。人都是被逼出來的,但不能逼的太緊,你現在有朋友,至少我齊武夫把你當兄弟了,有事要一起擔當的時候,別一個人憋著不說話。”
趙檀一味喝著酒,也一直聽著齊武夫說著,期間眼紅過幾次,設身處地的想象一下,他完全能夠體會當初齊武夫遭受到的一切,那種血腥味十足和嚇死人的場麵,畢竟,那時候的齊武夫才隻有十幾歲,大多孩子都在讀書享受生活。
身軀有點顫抖,最後將青島一飲而盡,根本不怕驚擾鄰裏地猖狂大笑起來,幾乎用沙啞了的嗓子吼道:“老子不是拖後腿的孬種,老子也有萬夫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