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犢子

久久停在遠處的吉普車門終於被推開了,走出的英俊青年披著羽絨服,對坐在台階上的齊武夫很友好地笑了笑。

看著走來的青年,齊武夫已經想起這張熟悉的臉龐,是大興安嶺裏遇見的那群紈絝,隻是眼前的趙鵬給他的印象還算不錯。無非在大興安嶺的時候趙鵬裏三層外三層地包裹著自己,不曾看清全部樣貌,現今一件T恤外便是羽絨服,顯得蕭條俊朗。完全可以憑著臉蛋去當小白臉。

“趙鵬,還記得嗎。”趙鵬自我介紹著,看了一眼納悶的趙檀,繼續道,“本來隻是好奇誰有這個能耐驚動那麽多副廳級打一個電話下來隻為捉一個區域的流氓頭,沒想到能遇見你,什麽時候下的山?”

齊武夫不同當初那般冷漠,一些人情冷暖與世故也都了然於心,不做作地回應道:“快有倆月了。”說完,心裏也在琢磨方才趙鵬的那句話,繼而也便想到是那群老家夥的小動作,沒太大驚訝,無非偏離了他原本的判斷,但與結果無關。

“有興趣的話到木河會所來玩,有些項目挺有趣的。”趙鵬輕聲說道,轉身往吉普裏走著,上車之前,宋風波的戰神GTR碾壓過來,趙鵬隻是微微眯了眯眼,瞧清了車上那個近年來沐獒手下的頭號殺手,上了車,啟動吉普,揚長而去。

沐夏花率先打開車門,小跑幾步換大跑,到了齊武夫跟前,看見齊武夫左膀在滴血就紅了眼睛咬著嘴唇,兩個小手緊緊握著拳頭,既惱怒又擔憂。

齊武夫心裏暖暖的,摸了摸沐夏花的腦袋,說了句沒大礙。

救護車抵達,醫務人員扛著擔架把馬海超送到車上,齊武夫則與沐夏花一同坐在趙檀寶馬750Li的後座上,宋風波說是還有事需處理便率先離開了。

金錢與權利永遠是萬能的,在諸多關係下,省去了掛號登記諸如此類的繁瑣程序,馬海超被送到隔離室吸取殘存在體內的白粉,齊武夫則在沒有打麻藥的情況下完成了這個非常簡易的手術。僅僅是他悶聲不吭的韌性讓主刀醫生感慨萬千。

齊武夫沒有接受醫生說的需要住院調養的建議,沒事人一樣站在這片VIP專區的走廊裏,聞著一股醫院特有的酒精氣息,耐不住寂寞地紮了個馬步,全然不顧行走的護士與醫生好奇的目光。相比之下,趙檀無法忽視旁人的目光這般旁若無人地練功,對此趙檀總是會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安慰自己,齊武夫是個不要命的瘋子,我是個勤奮的正常人。往往心裏這麽默念一番,負重感就莫名消散了。

隔離室走出來的醫生對趙檀點了點頭,說明了下馬海超沒大礙卻會沉睡幾天的狀況。

三人也不矯情搶著看病房,畢竟有漂亮的護士時刻守候著足夠了,出了醫院找了一家普通的麵館吃了地地道道的炸醬麵,齊武夫吃得不是很自在,畢竟現在隻有一個手能正常使用,於是上演了一出漂亮妮子喂受傷漢子的好戲,惹得一群牲口直咽口水。

趙檀不懷好意地對沐夏花喊上一聲嫂子,火上澆油之下更讓一群牲口捶胸頓足。

齊武夫沒搭理趙檀的這種小無趣,覺得無傷大雅,沐夏花倒是臉上映著紅暈,心裏樂開了花,顯然趙檀這一聲嫂子喊得沐夏花一陣頭暈目眩,甚至忘了趙檀其實要比她大上不少的事實。

飯飽過後,齊武夫和沐夏花坐上趙檀的寶馬駛向清華大學,在得知沐夏花停下課業求著宋風波趕來後,齊武夫隻是說了句以後不準那麽任性便作罷。總不能把好心當作驢肝肺來對待,況且身旁的還是自家媳婦。

揮手作別,沐夏花在清華學子的目睹下從寶馬750Li下來,知情的人在看到後座上的齊武夫了然,不知情的還以為哪個紈絝或是老板包養了這麽一個校花級別的美女。隻是誰都沒能從沐夏花的身上找尋到他們想要的東西,還是這般沉默不語,像朵蓮花似的開在這片佼佼者如雲的荷塘上,以出淤泥而不染的姿態繼續在清華大學的論壇中被粉絲霸占著諸多版麵。

至於沐夏花與齊武夫擁抱的那一橋段,照片以各個角度各種姿態與高清的視頻傳播在論壇上,導致的後果無非是沐夏花在眾多人的心裏更加占有了主宰地位,潛意識裏都將其定位為被刁民拖下凡間的女神。

回去的路上,趙檀抽著煙開著車,心情好的時候對著一輛轎跑按幾下喇叭,有些跋扈,又讓別人不得不接受他的跋扈。齊武夫總是耐得住性子去聽趙檀刻意為之的喇叭聲,雖然有時擾了耳根的清閑,卻也明白這是養成習慣的惡趣味,談不上好也稱不上壞,順其自然就是了。

“明個兒中午我要去我老頭子那吃頓飯,順便看看爺爺。”趙檀輕聲道,說得有些含糊,可能覺得這麽暗示有些虛偽,說實在的也不符合他的風格,隻是趙北虯三番五次叮囑他一定要問問齊武夫。

齊武夫看了看後視鏡下趙檀的神色,輕笑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吃了你那麽多的方便麵火鍋又住在你家的,麵子自然要給的,其實不用覺得尷尬,在我肯來燕京住一個月的時候你就大可不必這樣了。”說完,意猶未盡地又補充一句,“況且,我也想從教你打八極拳的爺爺那學點本事呢。”

“得了,你的八極拳可比我爺爺厲害。”趙檀笑道,心裏很順暢,畢竟齊武夫這一番話,自然說白了彼此不是利益的夥伴,而是可以有難同當的兄弟朋友。不覺得唐突,因為齊武夫的性子約莫如此,出乎意料地做些什麽,勝在情理之中。

回到萬科公園五號,齊武夫躺在床上拉上窗簾修身養性地看書補充精神能源,因為左手受傷,痊愈也要十天半個月,單手練拳的效用微乎其微,不如更多地將時間放在書籍上,然後心裏會有些惱怒於自己的疏忽,畢竟這一槍中的毫無防備。於是潛意識近乎下命令的讓自己以後不能再犯這種錯誤。

趙檀依舊沉浸在戰神的廝殺裏,即便依舊會在某個橋段下被神之難度下的牛頭人撕成兩半,但他總是會在這種時刻在一個特別規劃出來的保存點去戰神特有的福利係統中補充能量,至於福利係統,約莫便是奎爺與諸多古希臘美女流點汗水再讓床鋪震動再震動罷了。

平平淡淡地窩在這個還算寬闊的公寓裏打發光陰,趙檀在晚上十點的時候肚子餓了便搗鼓起火鍋胡亂地丟些羊肉大白菜,誘人的香氣將齊武夫勾引出來,吃了個痛快。

沐夏花會在睡前給齊武夫打個電話,通話時間不長,大致說下學校發生的事和學了點什麽,會刻意避開那些專業詞匯或是齊武夫聽不明白的東西,然後會輕輕地在掛掉之前說一聲晚安,又仿佛意猶未盡地補上一條晚安的短信。對沐夏花而言,可能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的生活都是等待這一個說晚安的時間來度過的。直到有一天沐夏花真正明白她其實也可以是齊武夫的全部而並非全不的時候,她應該能夠撇開這種任性和無關緊要的小心思,與齊武夫一同看那細水長流的美景。

第二天大早,趙檀賴在床上打呼嚕,齊武夫雷打不動地起床紮馬步,站在客廳上的陽台上,看著樓下風光無限,敞開著窗戶,呼吸著晨間的高空氣息,沒有汽油的刺激,也沒有黑煙的汙染,舒服自然。

那些街頭賣藝或是跆拳道館之流的三等武道,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明白,真正的堅韌,在於持之以恒的堅持與一顆不驕不躁的心。直到正午時分,趙檀怪叫著喊要遲到了,胡亂洗漱過後頂著一頭蓬鬆雜亂的頭發拖著齊武夫上了車,汽油不要錢般地瘋狂飆著,可惜過了幾個馬路便開始如蝸牛爬行般在堵車行列裏不滿地瘋狂按著喇叭。

一陣艱難過後,這輛奪人眼球的寶馬750Li停在東城區的東羊管胡同口,趙檀領著齊武夫走進一個還算寬敞的四合院裏,院子的正中央是傳統的參天柏樹,枝繁葉茂地籠罩了整個四合院,雖不能保證冬暖,但也能夏日遮蔭。

四合院的北麵,是一塊稱不上大的沙地,沙地邊上有飽經風霜的木人樁,也有簡化的梅花樁,倒也地道,看得齊武夫一陣手癢,礙於左膀的傷勢和賓主之禮,壓下了這份衝動。

屋子裏的人顯然知道來人了,走了出來,先是個彪悍的中年男人,下巴胡須和鬢角緊密地連在一起,乍一看似頭活生生的獅子,虎背熊腰,目光銳利,望著齊武夫,帶了些許後生可畏的神色,然後讓開了身子,走出個古稀之年的老人,一襲黑色棉襖,正宗的北京布鞋,一撮不長不短的白色胡須,長長的眉毛有些許蕩在臉頰上,打量著齊武夫,爾後目光一亮,朗聲道:“檀兒,原本爺爺還想罰你站樁的,不過,帶了這麽一個青出於藍的後生來,我便原諒你了。聽北虯說,你叫齊武夫?是那齊二牛的兒子?”

齊武夫看著趙平安,點了點頭,象征性地咧了咧嘴,不知如何回應,卻還是喊了一聲趙大爺。

“這犢子,比檀兒強上不少。”趙平安笑了笑,對身邊始終帶著淡淡笑意的趙北虯牢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