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孤獨的樵夫

在時間之河奔流不到的地方,在所有位麵之外,無盡的根源之地。

在這裏,天空永遠充滿白色的光亮,而腳下的不再是帶著花草腥氣的泥土,而是不見底的海洋,而是翻卷的巨浪,所有位麵凝聚到極致的思想,所有沸騰的情感都從不知名的地方流入海洋化成冰藍色的海水在微風蕩漾波瀾。

而在這裏的最中央,一顆枯朽的樹從海洋中冒出,紮根與無底的深海,生長在狂風呼嘯的蒼穹,它的一切都不可能用人類的的尺度所衡量,任何的人都不可能看到它的根部和頂層,它從未知的地方生長,撐開天地,撐開時光,撐開宇宙,它是量天的巨柱,一切的起源,所有規則的初始之地,萬物的源泉,宇宙的核心。

它從不需要名字,任何名字也無法彰顯出它的宏偉與巨大。

這裏是根源之地,渺小的人類曾經給它起名為:“大道之幹!”

在天邊的海平麵上,一個小點在藍色的背景下慢慢的移動著,無論是呼嘯的狂風還是翻卷的海潮都不能阻擋他步伐。

上身穿著白色背心,下身套著一件大褲衩,腳踏竹製友誼拖鞋的男人叼著煙卷慢慢的在海洋上行走,白色背心上“人人獻出一點愛,世界更美好。義務獻血,人人有責。”幾個紅色大字迎風招展著,像是一麵烈烈作響的旗。

男人像是吃完晚餐後出門走路消食一樣的輕鬆自在,無論多麽凶險的海浪在湧來的那一瞬間都會變得如同死水一樣的平靜。他口中銜著煙卷模糊不清的唱著歌:“妹妹你岸上走啊,哥哥我坐船頭,恩恩愛愛呀……”

有點荒腔走板的調子在寂寥的世界上回蕩著,他就這麽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走向通天的大道之幹,像是串門子一樣的輕鬆愉快。

慢慢的腳下湛藍的海水變成神秘的黑色,而阻擋他的不再是海水和狂風,數不清的怪物和傀儡從腳下的海水中撲向那個弱小的人類,無法用數字衡量的高溫與嚴寒開始交替襲來。

“果然啊,已經腐爛了。”男人噴出一口煙霧,若有所思:“這個來勢應該是七祖中的饕餮和貪婪吧”

男人的腳下微微的頓了一下,一場席卷天地的波瀾從中開始蕩漾起來,本來是襲向他的武器被他所利用,製造出一場席卷天地的浪潮,平日裏溫柔的流水變得如同絞肉機中的刀刃一樣的鋒利,一切的目的隻有絞碎!絞碎!絞碎!絞碎除他意外所有的障礙,絞碎所有的阻撓絞碎所有的敵人!在這頓足之間,方圓三千裏內的所有東西都被高速顫動的水分子切割成腥臭的粉末。

“嘶!”海底冒出一個巨大的怪物頭顱,七十米的高樓跟他的眼睛相比不過是一根小小的睫毛!它從海中竄出後立刻從鱗片下噴出足足有一個小湖泊一樣多的綠色血液,似乎忍受不了來自軀體的痛楚,它放聲尖叫起來,叫聲掀起又一輪的狂風巨浪。

“嘶!”怪物怒吼著一口咬向男人,盡在咫尺的男人在那張傾盆巨口中像是一粒微塵一樣的渺小。

“長的真他媽沒藝術細胞啊。”男人撓撓頭嘟噥著,緩慢的伸出一根食指,輕輕的在空氣中劃拉了兩下,他慢慢的說道:“你的能力是無盡的吞噬,看看這個能不能吞食掉?”

怪物怪異的停止在那裏,肉眼看起來無邊無盡如同平原的瞳仁急速的震動著,喉嚨裏發泄似得喊出了不成調的怪異聲音,然後便噗的一樣,碎裂成兩半,拍打起一陣水浪後冒著泡沉入了海底,就連急速下沉造成的漩渦也被男人輕巧的給鎮壓。

一個皮包骨頭的怪人像是一隻餓了很多年的野狗一樣從海底爬出來,三隻眼睛中亮起渴望的光。

“多麽強大的力量!多麽完美的身體!我的!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怪人用堪比利劍的手指插入的胸膛,像是扯封條一樣的扒拉開兩片肋骨,胸腹之中什麽也沒有,隻有無盡的黑暗,像是幽深的隧道一般,一個渾身黑色的巨人如同蠕蟲一般的在洞穴中擠了過來,隔著老遠便伸出了大手,發出了桀桀的怪笑:“我的!我的!我的!”

男人像是看著一條野狗一樣的看著伸過來的手掌,毫無動作的任由他握住自己的身體,看著巨人得意忘形的大笑,輕輕的吐掉了煙頭說:“什麽東西你也敢要,不怕被人剁了手麽?”

話音剛落,無形的巨刃從空中砍下,黑色的大手被它像是豬蹄一樣的剁了下來。

在巨人歇斯底裏的痛叫聲中,男人從懷裏摸出一包皺皺巴巴的蝴蝶泉,摸出一根後發現在剛才唯一的打火機被巨掌攥碎了,不由得大罵:“晦氣!你們這群窮鬼,跑了這麽遠,隔著上千個世界像是聞到腥味的野狗一樣的跑過來,剛來就他媽的什麽東西都敢拿,還弄壞老子的打火機!”

男人從指尖凝聚出一團火焰點著香煙後晃掉,搖搖頭說:“你們這個先遣隊也不怎麽樣麽,看來那群外星人是真的被你們殺怕了,在警報信號裏說那麽誇張。”

巨人在掙紮半響後,一隻嶄新的臂膀又從傷口最後哦那個長出來,憤怒的一掌拍向男人。

“算了,早點解決回家吃飯吧。”男人深吸了一口說道,說完,高舉右手,掌心中出現了收斂到極致的紅光,被壓縮到極限的火焰的代價是方圓萬裏內海麵在頃刻間凍結,就連空氣中也憑空凝聚出無數的冰晶。

“再見!”男人說道,輕輕的把手掌印在巨人的指尖。

世界憑空的抖動了一下,巨人像是萬劍穿心一樣被數不清的或大或小的棱裝冰晶所穿透,緊接著像是原子裂變一樣的高溫從它的體內誕生,在男人彈指間化為了灰燼。

“轟!”死灰色的蘑菇雲從海水中生起,處於爆炸中心卻連跟毛都沒掉的男人搖了搖頭說:“真他媽的菜啊。”

“其實他們本來不弱的”一個詭異的人形蹲在億萬裏之外的大道之幹的頂部輕輕的說道。

說它詭異,是因為它身體像是一張初學者畫出來的蹩腳速寫,隻有寥寥幾根線頭在空氣中寂寞的勾勒著。

“哦?”原本在億萬裏之外的男人突然出現在大道之幹的底部說道:“出了什麽事情麽?”

“大概是能源不足吧。”人形的頭部出現了兩個圓洞和一根直線,用來代表雙眼和嘴巴,不過看著那跟直線在詭異的抖動後空氣中便出現聲音,感覺還是很古怪:“你砍掉的隻是他們利用這個世界的生物製造出來的分身。”

人形無視重力的坐在樹幹一手拖著頭顱,一手在樹幹上敲打著:“我們從無盡光年之外而來,早在這個世界誕生之初便看到了本源之力,我們跨越了無數的世界,征服了無盡的種族,卻從沒有發現過這麽奇異的生命之光。”

“哦呀哦呀,讓你們跑這麽遠真是幸苦了呢,要不咱洗洗睡吧,你們也拍拍屁股回家怎麽樣?”男人說著,擺出了伐木的姿勢,雙手持著無形的巨斧:“我也不用狠心割肉砍掉這個不論對你們還是對我們都很重要的東西了。”

“哦?”人形搖搖頭說:“其實我也想回去的,可惜長老會不會同意的,而且我們付出的代價和太大了。”

“嘖嘖……”男人摳了下鼻眼說:“那算了,還是砍掉比較好,雖然隻能阻擋你們幾千年,但是那也足夠了。”

碰!碰!碰!無形的巨斧開始砍伐起撐天的巨書,在大道之幹雄偉的身體前,男人像是可笑的蟻嘍。

“你不阻止我麽?”男人賣力的砍伐著,天地間響起無數琴弦被蹦斷的聲音。

人形做了一個非常人性化的動作,他拱了拱手,聳聳肩說:“為什麽要阻止你?而且我這個分身的能量不可能是你的對手,還不如趁機搜索一些情報,反正這個東西在我們看來隻是暫時的定位登陸點,到最後還是要砍斷的,需要的不過是等待區區上千年而已,上千年對我們來說不過是一眨眼,而且種子我們已經播散下去了,繼承我們意誌的分身也已經埋藏在這顆星球上了,我們隻需要等待種子發芽而已。。”

“你們真是豁達。”男人的每一斧都像是匯聚了全身的力量,鼓脹的筋肉在通通跳動著,猙獰的青筋也浮現在了臉上:“不過我可能就是罪人了吧。”

“是麽?”人形說:“我覺的你會是你們所說的英雄。”

碰!碰!碰!

“所謂英雄就是無名的犧牲者啊。”男人說道:“大道之幹斷掉後我的種族可能會死掉一半人吧。”

“那麽為什麽不投降呢?”人形說:“我們要的隻是這個世界的本源,你們隻要服從就不會死人的,我們不會幹涉你們的內政和生活方式。”

“等你們取走本源後留給我們連鳥都不會來拉屎的荒涼世界麽?”男人說:“投降和不投降都會死人的,區別隻是凶手的身份罷了,殺掉小孩,殺掉老人,殺掉年輕人和中年人,殺掉男人,殺掉女人,殺掉乞丐,殺掉富翁,殺掉可憐蟲,殺掉當權者,一旦投降,我們所有的東西都會被你們所掠奪,而我們的生命也會被你們所掌握。”

男人停頓了一下抹了把汗說:“不自由,毋寧死。”

“我擅自做主決定了我的族群未來的方向,擅自做主抹除掉一半以上的生命,我不是罪人誰又是呢?”男人搖頭說道:“可是我們別無選擇啊。”

人形又聳肩說道:“可能是種族觀念的不同吧,不過你們怎麽有能肯定你們的種族中不會出現在你們說來好像是“人奸”的東西呢?”

“人奸?”男人大笑說道:“那種東西不論在任何時代都沒有少過,不過他們何時成功過?”

“快要斷了。”人形指著樹根說:“有沒有什麽臨別的贈言麽?”

“恩,就要斷了呢。”男人加了把力說:“臨別贈言啊,我們曾經有一位優秀的領導者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你叫什麽名字?”人形問:“英雄的名字應該被牢記。”

“赤極書”男人笑了笑問:“你呢?”

“食死徒軍團至高七祖之一,傲慢”

轟隆!在這一刻,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聽見鎖鏈蹦斷的聲音,慢慢傾斜的大樹撕裂了整個空前,黑色的阻隔出現在大道之幹的底部,而整個樹幹則崩裂成數不清的細小碎片。

在這一刻,所有誕生與大道之幹的規則都失控了,重力,氣溫,平衡,摩擦,流動,固體,人類所有的常識都被暫時顛覆!

“再見!”人形招了招手,隨後撕開一道空間裂縫,鑽了進去,透過裂縫可以看到虛空中如同蟻巢中的螞蟻一樣的軍團在無盡虛空中安營紮寨。

“再見……”男人坐在像是平原一樣的樹墩子上歎息著;“為什麽不是永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