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腳之地（二）
“桌子，椅子，梳妝台，還有一個簡易衣櫃，這麽多的家具，才算你500，你就算到了農村，也找不到這麽便宜的房子了。”大媽一邊咂著嘴，一邊將那個缺腿的椅子扶正。
的確，這個房間裏的設施是李爽看了這麽多地方，性價比最高的了，但500元，相當於他小半個月的工資，是不是有點奢侈了？
李爽正猶豫著，大媽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喂，喂，哦，我正帶人看房子，帶洗澡間的，有，有啊，你讓他們別走，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剛才還熱情無比的大媽，馬上換了一副麵孔，“租不租？我哪裏又來了幾個客戶。”
“租！”李爽一咬牙，應承下來，雖然500元在別的區域也能租到這樣的房子，但他跑的實在有點累了，而且心裏還有那麽點男人的齷齪想法。
押金兩個月的房租，租金三個月一交，辦完手續後，李爽銀行卡上的錢就剩不到一千了。一狠心，又去超市裏花了幾百給小爺爺和三奶奶買了一些禮品，拎了過去。
“你這是幹什麽？還沒領工資就學會亂花錢了！”小爺爺看到李爽大包小包的放了一地，皺著眉頭喝道。
“呦，你個死老頭子，虎子好不容易盡點孝心，看讓你給嚇得。”三奶奶估計是很久沒有收到過禮品了，笑得臉上的粉都在往下掉，推了小爺爺一把，說道：“你們爺倆先嘮著，我出去買幾個菜，對了，今天允許你喝兩杯酒。”
小爺爺一聽這話，喉嚨不禁一陣滾動，看著忍俊不已的李爽，笑罵道：“工作四十多年，就喝了三十多年的酒，這肝也喝硬了，血壓也喝高了，還是忍不住，有癮啦！以後你可要注意點，工作上的應酬，能少喝就少喝，私底下可千萬別沾這個東西，害人！”
“恩，知道了，爺爺。”
“對了，後天就是星期一，該去單位報到了，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您放心吧，我都檢查了幾遍了，一樣沒落下。”
“來，坐這裏，爺爺再給你交代，交代。”
李爽坐下後，小爺爺點上一根煙，凝望著窗外枝葉茂密的李子樹，過了好一會才幽幽說道：“都說人走茶涼，這句話不知道被念叨了多少年，我終於算是切身體驗了一把。如果兩年前不發生那件事情的話，憑著爺爺還在位置上，你想去哪個單位還不是一句話的問題，現在爺爺拉下老臉，也隻能把你塞到農業局了。”
“爺爺，您別這樣說，能有個單位我已經很滿意了。您不知道，我回村的時候，那些父老鄉親有多羨慕呢！”
“虎子，你不怨爺爺吧！”小爺爺說的是兩年前和副市長交鋒時，他第一個退縮的事情。
“不怨，一點也不怨。其實也算是件好事，最起碼我成熟了許多，而且在新疆的時候，當地人非常尊敬我們這些支教的，基本上沒有吃什麽苦。”李爽自然撿好聽的說。
“不怨就好，不怨就好，年輕人多吃點苦，有好處。”小爺爺放下一件心事，神情輕鬆了不少，但過了沒多久，他麵色再次凝重起來說道：“朝裏有人好做官，這句話古今通用，爺爺就是因為上麵沒有人，所以在副局長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年，臨退休還被丟出去當炮灰，真他媽活的憋屈。”
小爺爺突然爆出的一句粗口，將認真聆聽的李爽嚇了一跳，他問道：“您，是...”
“別問了，就你目前來說，知道的越多，對你越沒有好處，等你升到科長一級，你就算不想聽，爺爺也會追著你嘮嗑嘮嗑，也不知道爺爺能不能等到那麽一天了。”
“不就是個科長嘛，我們學校前幾年畢業的一個學長，現在已經是教育局分管教育的科長了，聽說隻用了兩年半的時間。您身體這麽好，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到時候別說科長了，孫子當市長您都能見到。”李爽大言不慚的說道。
“你懂個屁呀！”小爺爺不滿的打了李爽腦袋一下，“你就看人家升的快，知不知道那小子的姥爺是省裏的大官啊！要我說兩年半都算慢的了，隔壁省有一個更猛的，十六個月就升到縣長助理，正科級享受副處級待遇，要不是上麵站錯隊伍了，估計人家三十不到肯定就是正處了。”
“啊，還有這麽厲害的！”
“算了，算了，跟你說這些沒有用的幹什麽，隻會讓你好高騖遠。我們還是來聊聊你要上班的農業局吧。”小爺爺抿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如數家珍般的說道：“農業局現在的局長是王沛，我退下來前剛提的，有好也有壞，好處就是我幾乎和他沒有什麽矛盾，壞處就是人家肯定不會賣我的麵子。五十一歲，農業大學畢業的，這個人業務上比較厲害，喜歡搞一些創新，就是有些剛愎自用，順毛驢的脾氣，聽不得反對的意見。如果你萬一撞到他手裏，盡量順著他來。”
“黨組書記是賀衛兵，五十五歲，已經在書記位置上呆了五年了，如果今年再不動的話，估計就是老死在這個位置了。很多市局都是由局長兼任的黨組書記的，農業局衙門雖小，但機構卻比別的局還要臃腫。他也就是個擺設，表麵上尊重尊重就可以了，不用在他身上花太多精力。”
“這兩個我都帶你見過的，在局裏碰到，嘴勤點就可以了。”
“恩，好的。”
“副局長郝國全，四十九歲，前兩年剛提的，以前是發展計劃處的主管，管項目審批的，是個肥缺，和我是老對頭了。你去農業局後，一定要小心這個人，心黑、手辣、臉皮厚，沒事就躲他遠點。如果他叫你辦什麽事情，牢記住一點，按章辦事，就算是挨批坐冷板凳，也別喪氣，我倒要看看他還能蹦躂幾年。”
聽小爺爺說的這麽咬牙切齒的，李爽心裏一揪，有點要闖龍潭虎穴的感覺了。
“哈哈，別怕，農業局也不是他說了就算的，上麵還有局長，下麵還有各科室的主任，你剛進去，想犯在他手裏，還是有些難度的。”小爺爺的笑聲衝淡了李爽不少的擔心。
是啊，自己就是一個小兵，上麵還有副科長，科長，主任等，想接觸到副局長還越著好幾級呢。
“方德榮，也是個副局長，現在聽說在跑調動的事情，基本不怎麽在局裏呆，不用管他。杜傑，副局長兼任紀檢組長，可能是紀委出身的吧，人比較死板，你隻要不貪汙受賄，基本上很難和他打上交道。”
......
李爽剛開始還聽的有趣，後來小爺爺就簡單的一句帶過，漸漸的就有些跟不上節奏，記不住了那麽多人名，連忙抽了支筆，剛要寫，被小爺爺喝止了。
“這些都是要記在腦子裏的，千萬別把對領導的印象寫到紙上，這點一定要記清楚。而且現在你也不知道哪個人名對哪個人，去了單位再好好做功課吧！”
“下麵我再給你介紹兩個人，你也見過，一個是辦公室主任薛清，小丫頭跟我關係很好，算是我在位的時候提起來的，以後你可以多和她親近親近。”
薛清三十出頭，長的不算漂亮，但笑起來很嫵媚的一個女性，上次小爺爺帶李爽去她家的時候，她非常的熱情，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啊。李爽聽的心裏一暖，總算是還有小爺爺的嫡係在，自己不算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朱建平，目前還是畜牧水產局局長，也不知道還能幹多久，是爺爺的老部下了，為人有點小貪，逢年過節的時候，多拎點東西。”
看著三奶奶拎著隻斬好的鹵鴨和一些小菜進來，小爺爺站起來說道：“今天就到這裏吧，以後工作中碰到什麽事情，咱們爺倆再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