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007:半仙
“這位老板不放鬆一下嗎?免費的。”
宮平走進老張和老王的房間,老張還在睡,老王則在看著足球,他回頭看了宮平一眼:“免費的?”
“是啊。”宮平臉上掛著老實人的友善笑容。“您是常客,又帶了新的客人來,我們怎麽著也得表示一下謝意啊。”
“那好吧。”老王挺高興地把衣服一脫,躺在床上。“小子,你手藝怎麽樣?”
“您試試看就知道了。”宮平帶著微笑,在老王身上試起手法了。他給陳大衝打下手已經快三個月了,沒吃過肥豬肉也已見足了肥豬跑,加上他平時就特別留心觀察陳大衝的按摩手法,所以初一下手,雖然遠不及陳大衝的技術好,但也頗有些專業的架勢了。
老王試過陳大衝的手法,兩下一比,當然覺得宮平要嫩得多,不過既然是免費的,他也不管那麽多了,哪裏不舒服就指揮著宮平按哪裏,宮平則無有不依地賣著力。
“老板,您的體格很不錯啊。”宮平一邊按摩,一邊誇讚對方。對方顯然很吃這一套:“那是,想當年我一個能打五個!”一臉的得意。
“老板,您的麵相,是大富大貴的相,您是做大生意的吧?”宮平不無羨慕地問。
“建築。”老王舒服地呻吟了兩聲,“你會看相?”
“多少會一點。”宮平微笑著。“那邊那位老板是您的朋友還是客戶?”
“都是。”老王說,“你真會看相?那你替我好好看看,今年我能發大財嗎?”說著,一翻身坐了起來。
宮平後退了一步,定睛望向這位王老板,刹那間,一個顏色複雜灰暗的怪物,便浮現在王老板背後。那怪物有著寬闊的背,身子始終彎著,頭朝下,緊盯著地麵,兩隻結實的手臂上,長著像鐮刀一樣的爪子。
一隻白色的手,死死壓在那怪物的頭頂,使它本來就低垂著的頭垂得更低了。
“那個殘疾小姑娘的殺意,是個獨腿的怪物;陳師傅的殺意,則是一個圓胖而手掌巨大的怪物,也許,怪物的外形有時會是一種象征。而他的運在壓製他的厄運,這應該也是一種象征。”宮平暗想著。他久久注視著那怪物的爪,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種形象,他調動自己全部的智慧推測著,終於有了結論。
“您是搞拆遷的吧?”宮平笑著問。
“你……”王老板愣了半天,一拍腿:“小……小夥子,你還真神啊!沒錯,我確實在幹拆遷的活兒!”
“沒說錯的話,這次是在城郊工作。”
“對、對、對!”王老板一下坐直了身子,“我說小夥子,神了!”
“這次應該不是太順,有些和您對抗的人,所以您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對不對?”宮平繼續按自己的推理說道。
“這……”王老板猶豫了一下,宮平明白,這不是因為自己說錯了。
“殺氣太重,就恐怕會有不利。”宮平微笑著火上澆油,王老板的臉色立刻變了,焦急地問:“小夥子,不……您怎麽稱呼?”
“敝姓宮。”
“宮師傅,您看,我沒有什麽災禍吧?”
“難說。”宮平搖了搖頭,“您一直以為自己有頸椎病,可到醫院怎麽檢查,您的脖子也沒問題,對不對?”
“沒錯!”王老板連連點頭,“所以我才會總跑到這裏來,因為陳師傅的手法確實管用。”
“醫院當然檢查不出什麽。我想您得罪的那些動遷戶裏,一定有懂得古老法術的人。他弄了些東西壓在你那裏,按摩隻能暫時緩解,卻不能消除它。時間久了……”
“怎麽樣?”王老板膽怯地摸著自己的頸後,真有些怕了。
“恐怕骨頭會斷裂。好一點,高位截癱,壞一點……”宮平歎了口氣。
“有法解嗎?能破嗎?”王老板跳了下來,“宮師傅,您盡管開口,多少錢我都給!”
他的叫聲驚醒了同伴,那位老張慢慢抬起頭,看著兩人:“這是怎麽了?”
“我一會兒告訴你。”王老板隨口答了一句,然後又問起宮平。宮平搖了搖頭:“如果對方不撒掉法術,誰也沒辦法。”
“什麽法術?”老張皺起了眉。王老板一跺腳:“老張,是這麽回事……”緊接著將宮平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老張坐直了身子,抬頭看著宮平,忽然嘲諷地一笑:“年輕人,從哪裏學的這種招術?”
“你認為我是騙子?”宮平冷眼看著老張。
“老王,你經常來這裏吧?”老張沒理宮平,而是和王老板說起話來:“這麽長時間,你的什麽情況都早被他套去了,現在拿這些從你嘴裏說出來過的話來騙你,你傻啊?”
“張先生。”宮平看著老張,目光咄咄逼人,“我可以證明我不是騙子。”
“怎麽證明?”老張斜眼看著宮平。
“真的要證明嗎?”
“當然!”
“好。”宮平緩緩開口,“我的功力沒法看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但我卻知道,你過去幹過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有句古話,寧毀十座廟,不拆一門婚。我感覺,那句話應該與這句話有關。”
宮平知道自己在冒險,但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推理。
果然,老張的臉色刷地一下變了,怔怔地看著宮平,再不敢開口說一個字,王老板驚訝地看著老張,半晌後說:“老張,也被他說中了?怎麽樣,這回信了吧?”
老張鐵青著臉,沒說話。
“宮師傅,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麽辦?”王老板越發地焦急了。
“很簡單。”宮平又恢複了笑容,“補償,盡最大的可能去補償每一戶――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那個下咒的人是誰,所以你隻有讓所有被您用特殊手段整治過的人都滿意,對方才可能撤掉法術。”
“這……”王老板猶豫了,“宮師傅,你不能幫我化解嗎?多少錢都行!”
“我隻能做到這一步。”宮平走過去,慢慢抓住了王老板頸後的那個厄運怪物,厄運一離體,王老板的運就立刻鬆開了手。宮平將厄運移到了王老板的右肩頭,然後用右手將它從自己的左手中掃了出去,厄運一下落在王老板右肩上,猛地將利爪刺進王老板肩頭,王老板的運,便立刻再次伸出手,壓在厄運頭頂。
厄運便緩緩抽出了爪。
“你做了什麽?”王老板揉了揉右肩膀,“我怎麽覺得這裏有些發澀?”
“我隻能讓那東西在你身上移動,卻沒法清除掉它。”宮平說,“我現在隻是想讓你知道,你的身上真的有些可怕的東西,而我隻是讓你暫時脫離了危險――這樣的話,最壞的結果就隻是半身不遂而已,不會危及生命。你可以考慮一下要怎麽辦,如果想要根治,就照我說的辦好了。我晚上八點半到十一點都會在這裏,你知道的。”
說完,他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時回過頭,看了看老張:“這位張老板,您似乎……”
“我怎麽了?”老張也變得緊張起來。
“目前還不能清楚地看透。”宮平說,“下次王老板來時,您也一塊過來吧,可能那時,我就能看清您身上的東西了。”
這話令老張毛骨悚然。
宮平回到了陳大衝的休息室,看著倒臥在床上憔悴不堪的陳大衝,宮平多少覺得有些心酸。這樣一個孤獨了一生的人,曾經經曆過怎樣的苦難?
“陳師傅。”他輕聲呼喚著他,陳大衝緩緩轉過身,瞪了他一眼:“你又回來幹什麽?別他娘的過來打擾我!”
宮平沒有走,反而坐了下來,久久注視著老人那張表情威猛的臉。
“你並不是惡人,何必總裝出這麽一副凶惡的樣子?”宮平平靜地說,“我知道剛才你受了很重的刺激,我也猜到了那是為什麽。但我有一個要求――不要做傻事。上天是公平的,它會給你一個公平的。”
“公平?”陳大衝哼了一聲,轉過臉去。“你不就是宮平嗎?看來老天真是給了我一個公平!”
“能說說你的事嗎?”宮平繼續說,“也許說出來,你就會好過。也許,我也可以幫你分擔。”
“幫我分擔?”陳大衝一翻身坐了起來,“你分擔得了嗎?你嚐過失去一切的滋味嗎?你知道一個人失去了全部希望,孤獨地活著是什麽滋味嗎?你知道眼看著害了你的人過得比你好時是什麽滋味嗎?”
“那個姓張的老板就是那個人對不對?”宮平一動不動地坐著,靜靜地注視著陳大衝。
陳大衝瞪圓了眼,狠狠瞪著宮平。但他凶惡的目光並不能嚇退年輕人,在年輕人麵前,他的殺氣失去了全部的作用。他感覺到無力,於是一屁股坐在床上,眼淚滴了下來。
“娘的!”
“我想我猜得沒有錯,因為我幾乎已經得到了證實。”宮平繼續說,“那個姓張的人,奪走了你的愛人,也奪走了你的自尊與自信,還有對生活、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對不對?”
“滾!”陳大衝抬起頭,惡狠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