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020:過去
(不好意思,外出一天,上不了網,所以今天的就一次傳齊了)
冰之藍酒吧的霓虹燈光,閃爍在夜色之中,照耀在紅色的雪弗蘭之上,在流線形的車身上不斷變換著光的曲線。
酒吧裏飄蕩著輕柔的音樂,舒緩,平靜,給人帶來一種溫暖浪漫的寧靜感覺。
宮平和金善子,在酒吧深處的小桌上對坐著,周圍沒有別人,遠處三三兩兩的情侶,像他們一樣分散的坐著,低聲私聲,誰也幹擾不到誰。
“你們早就認識,對不對?”宮平盯著金善子的眼睛,金善子有些含糊,低下了頭。
“是的,很早就認識。”
“你們之間早就有過……”宮平欲言又止。
金善子抬起頭來,久久注視著宮平。“知道嗎,除了他之外,從來再沒有人像你這樣關心我。我的生命中其實沒有什麽朋友,你算是一個。所以我才會在乎你剛才說的話。”
“我也沒什麽朋友。”宮平說,“小學時候有幾個好友,但隨著畢業分散,也都已經不再見麵了。大學時代,我隻有一個朋友,現在在國外,也失去了聯係。而進入公司後,我完全沒有任何朋友了。這麽多年來,你是我第一個朋友。再有一個,就是教我按摩的師父。我隻有你們兩個朋友,所以我格外珍惜與你們的友誼。師父是長輩,更像是我的伯父或叔叔,而你,是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謝謝。”金善子有些感動,輕輕擦了擦眼淚。“不過,如果你非要我說的話,我怕會失去你這個朋友。”
“如果我隻是那樣的朋友,失去的話豈不正是好事?”宮平說。“為了真正的友誼而賭上一把,我覺得值得。”
“你知道,我是韓國人,但是在這裏長大。”金善子喝了一口酒,將它慢慢咽下,仿佛是要將長久以來的痛苦一起咽下一般。“我的父親死在這裏,我母親帶著我來找他,最後卻像撞上灘塗的鯨魚一樣,擱淺在岸上。在這裏我們一直受歧視,從小到大,周圍的孩子們都喜歡欺負我,因為我是外國人,說著並不流利的漢語。
“所以我一直拚命地學你們的文化,努力讓自己變得和周圍的人一樣,但沒用,他們還是將我當成外國鬼子。好在後來,我遇上了子風。”
金善子似乎陷入回憶之中,沉默了好久,宮平沒有催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自己主動打開心門。
“子風是好人,他一直保護我不受別人欺負。他是我這一生中第一個朋友,也是我第一個喜歡上……不,應該說是愛上的男人。在他之前,沒有別人;在他之後,也沒有別人。但我不敢對他說愛,因為我隻是一個落魄的外國人,一個貧窮的韓國婦人的孩子,而他,擁有良好的家庭,擁有可以讀最好的大學,出人頭地的機會。
“說來可笑。”金善子擦了把眼淚,接著說:“我不說愛他,常故意疏遠他,為的是不拖累他,可最後我卻還是拖累了他。我想如果那時我不是刻意避開他,我們的人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當時有一個也算是優秀的男人追求我,我為了讓子風死心,於是就假裝和他談戀愛。沒想到那人是個混蛋,把我……”
說到這裏,金善子的頭垂得更低了,宮平知道她哭了。
“瞧不起我了吧?”金善子低著頭,似乎是在笑。
“不。”宮平搖了搖頭,“為什麽這樣想呢?你還是你,沒有因此而變成別人。那些痛苦的回憶,總會隨著時光而慢慢消失的。”
“是啊。”金善子點了點頭,“是會暫時不見,但不會消失。”
“後來呢?”宮平問。
“子風把那人打成了殘廢。”金善子說,“他差一點就殺了那人,如果不是我拚命拉著他,他一定會殺了他的……而那之後,我幹了一件最蠢最蠢的蠢事,無聊的名譽觀念,讓我隱瞞了那混蛋的獸行,結果,子風被判入獄五年……”
說到這裏,她哭了起來,宮平靜靜地看著她,不發一語。在這種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多餘的。
半晌後,她慢慢止住了哭聲,喝了一大口酒。“如果當時我不那麽自私,子風的罪就會輕許多,也許隻用一兩年,也許可以免罪。但現在再去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子風的前途被我毀了。
“那之後,母親帶著我逃命般地離開了那座城,一路飄泊來到這裏。後來母親過世,我用我們兩人多來來的積蓄開了間小發廊,慢慢一直發展到現在。我永遠也忘不了子風,我知道我對不起他,沒臉再見他,可除了他,我真的無法再愛上任何男人。這麽多年了,我一直孤獨一個人……
“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天子風會再出現在我的麵前。那天,他的車剛一停在發廊門口,我的心就沒來由地狂跳了一陣,等他走進發廊,見到了我,我……我真的無法形容那一刻裏我的感受。
“我沒臉麵對他,沒臉麵對他想要給我的愛,可我又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金善子大口大口地喝著酒,仿佛這東西能澆熄她心中痛苦的火焰。宮平默默地看著她,半晌後說:“他並沒有怪你,對不對?”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是痛苦。”金善子搖了搖頭。
“擋在你們之間的是什麽呢?”宮平向前探出頭,“愧疚?悔恨?貞操觀?善子姐,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你是一個成熟的女性,一個成功的商人,一個可以左右自己命運的人。而他顯然也成功地走出了那件事帶給他的陰影,似乎也成了成功人士。那麽你在擔心什麽?”
“我說不清。”金善子搖了搖頭,“女人到了這個年紀,誰也不會把貞操看成什麽東西。但,或許你前麵的說對了,愧疚、悔恨,這是擋在我們之間的東西。我沒臉麵對他,我對不起……”
“胡扯。”宮平冷冷打斷了金善子,“我不想從感情什麽的方麵勸你,我隻說一句――他為你付出了五年的時光,為了放棄了可能比現在好的前途,而你給了他什麽?他要求你的,不過就是你的愛而已,難道他用五年的牢獄生活都換不來這愛嗎?當年,你就是因為逃避才種下了苦果,現在你又要逃避嗎?你又要傷害他嗎?”
金善子怔怔地看著宮平,她從沒從這個角度去想過。
“你欠他的,你應該還。”宮平說,他盯著金善子的眼睛,“難道不該還嗎?”
“我……”金善子低下了頭,她在顫抖著。
“還清欠他的債,給他幸福,也給自己幸福,就是這麽簡單。”宮平站起身,輕輕按著金善子的肩膀:“好好想想吧,我希望明晚的你,還是從前的那個你。”
說完,他便這麽走了,剩下金善子一個人坐在那裏,陷入沉思之中。
“你挺讓我感動的。”離開了冰之藍後,運立刻對宮平說。宮平緊皺著眉頭,一臉的不安,運很奇怪,問:“你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恨徐子風?”宮平低聲說,“他難道真的是罪大惡極的人?還是另有別的原因?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壞人,但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恨他、想要他死?這其中又是否有某人真的想讓他死?”
“你還是在為金善子擔心。”運歎了口氣,“那不如你就把她搶過來抱在懷中,好好關懷疼愛她好了,用得著……”
刹那間,宮平用冰冷而略帶憤怒的目光望向了運,運覺得自己那虛無飄渺的身體似乎在瞬間被什麽東西凍僵,它帶著驚愕與宮平對視著,半晌後終於因為恐懼而軟化了下來。
“對不起……我隻是,開個玩笑。”它尷尬地笑著。
“這樣的玩笑,今後最好少開。”宮平淡淡說道。
“明白了……”
“我應當見見徐子風。”宮平自言自語。
話音剛落,一輛灰色的別克便從後邊趕了上來,斜著停在宮平麵前,擋住了他和去路,車門打開,徐子風一臉嚴肅地走了下來,目光咄咄逼人。
“真是好運啊。”宮平低聲說,“剛一想,人就到了。”他衝著徐子風揮了揮手:“你好。”
“上車。”徐子風聲音低沉,裏麵蘊含著一種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很高興。”宮平一點頭,進入了副駕駛位,徐子風在車外看了他一眼,也進入車裏,發動車子,駛上了環城路。
“和善子認識很久了嗎?”徐子風一邊開車一邊問。
“三個多月。”宮平說。
“不像啊。”徐子風麵無表情,“我看你們走得很近。善子不是一個輕易向別人敞開心靈的人。”
“沒錯。”宮平點了點頭,他正要把話題引到主題上,徐子風突然開了口:“喜歡善子嗎?”
“你別誤會了。”宮平說,但徐子風很快打斷了他:“剛才我都看到了,你在外麵等她,你們到冰之藍。雖然不知你們聊了些什麽,但善子在你麵前,似乎能敞開心靈,這點我也自歎不如。”
“其實……”宮平張口,徐子風又打斷了他:“答應我,好好照顧她,給她幸福。”
“什麽?”宮平一皺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很愛她。”徐子風說,“但我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