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複仇者

輕微的風聲，大兵似有似無的呼吸，還有機械摩擦聲。盯著眼前的女子再凝神，少昊終於發現機械摩擦聲音來自她體內。

她不是人類，是一個機器人！

少昊恍然，入微心境越發清明。體內熱血激蕩，腰腹間一股子暖流自下而上，充斥在胸腔之內。雙臂肌肉隆起，雙眼死死盯著眼前的女人。

女人並不言語，眼中紅光閃爍，雙腳一抬，重重踏在地上，高跟鞋瞬間粉碎，這孩子踏著赤腳衝過來。

少昊雙眉一豎，胸腔內的憤怒咆哮而去，舉著刀就往前衝去。狹路相逢，勇者勝。

女子十指如鉤，撕向少昊的胸膛。少昊單足一點，去勢不減，身體好似陀螺一般，牙齒緊鎖，雙目怒張，切紙刀燃起火焰，刀背砸向女子小腿。

身隨刀轉，堪堪避過雙爪，刀背加速，一下砍到女子膝關節上，喀吧一聲，絕對不是骨骼破裂，錯身而過，少昊瞄上一眼，斷肢處鋼鐵**，嗞嗞冒著火花。

“你不是人？”說完廢話後，刀身一豎。這個機器人身上的海綿組織，並非牢不可破。機械仿生學鑄就機器人非凡的戰鬥力。周身海綿體可以抵禦一定程度的物理攻擊，想要用刀把這層海綿體削破，無疑是癡人說夢。

就在剛才一擊，少昊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肉甲很堅硬，刀鋒砍在上麵，隻能留下一道白印，骨骼也很強韌，如此巨力都沒有變形，那麽關節能支撐瞬間強大的力量嗎？

機械仿生學自然要給機器人製造仿生人體關節，剛才少昊用刀背砸開女子的膝蓋，鋼鐵關節從內部捅破牢固的海綿體，既然不能從正麵突破，那隻有從內部摧毀？

想到這，少昊刀鋒向裏，舞著刀背又衝上去。

女子有些呆滯，看了看腿部斷開的關節，海綿體依然連接著關節，正在嗞嗞的冒著火花，女子發出一聲厲吼：“48751！”沉默至今女子第一次開口，少昊聽到這裏不由一呆，嘴裏重複：“48751？”

女子還真點點頭，豎起指頭：“你是第48751個死人，也是唯一傷我的人。我會一點點敲碎你的骨頭，讓你變成一條在地麵上蠕動的肉蟲。”

“48751！”少昊這才明白這句話的分量，人類的生命在機器人眼中，隻不過是一個數字。殺一個加一！殺一個加一！

“給我死！”少昊身化遊龍，手中切紙刀背在空氣摩擦中燃起火焰，正如此刻少昊心頭的憤怒。

女子行動不便，居然不閃不避，伸出雙手捏向少昊的刀背。少昊全力施為。刀鋒又快三分，撞在女子手上，發出啪的一聲。女子雙手抓住刀背，熾熱的刀片蒸發肌肉內水分，白煙燃起。少昊雙手鬆開刀背，拳頭緊握帶風砸向女子眼窩。

雙拳擊實，女子的腦袋往後一探。瞬間震蕩讓她運算能力減緩，少昊雙手奪過刀柄，側腳一踢，咬牙切齒：“老子零碎了你！”

嘴上說，手上卻沒閑著。刀背一引，砸在女子的肩窩，卡嘣一聲，肩窩裏的轉珠承受不了這樣的攻擊，徹底碎開。女子往後一摔，塵土飛揚。

看著緩慢爬起來的女人，少昊知道自己賭對了。刀柄再一轉，看向女子的另個肩膀，失去一腿一臂的女子移動緩慢，眼睜睜的看著刀背砍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是卡嘣一聲。女子徹底躺在地麵上，眼中充滿了不甘。

少昊雙腳用力，身體騰空，刀鋒一轉向下，斬向女子的頭顱。當速度達到一定極限後，原本切割不開的物質，現在也有被切割開得可能。

刀片赤紅，雪亮的刀鋒上麵多出一抹瑩白。全部力量集中在一線上，給我開！

撲哧一聲，刀鋒斬在女子脖頸上，刀鋒陷進脖子裏，地麵上混泥土被砍開一道放射型的裂紋，少昊跪在地上，艱難的喘息，這一刀抽空他全部的力氣。

血紅色的眼珠逐漸變成灰白色，人形機器人線路混亂，脖頸出嗞嗞的冒著黑煙。

少昊喘息一番，身體軟綿綿的。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嘶鳴，抬眼望去，順著大兵的嘴角，啵啵的往外流血，血液中還有內髒的碎片。

“大兵！”少昊撲過去，抱著懷著，大兵想睜開眼皮看看少昊，卻沒有抑製住倦意。少昊抱著大兵感覺軀體內的生命正在流逝，雙臂不由得更緊，眼中滿是迷茫與無助。

海風輕柔，帶來一線線細沙，吹進眼睛裏，讓世界模糊。陽光輕移，緩緩地往海平線下鑽，少昊腦袋中好似捕捉到點什麽，抱起大兵就往車裏跑：“我不讓你死，我不讓你死。”

迪奧車引擎怒吼，從機器人身上碾過，直直的衝向雞尾市的中心醫院。

手術室內，少昊手足無措，大兵血液逐漸流逝，氣若遊虛。肢體開始僵硬，心髒逐漸無力，這個軀體內的靈魂正在遊離，很快就會到另個世界。

少昊揪著自己的頭發，手裏拿著針筒，卻不知如何下手。為什麽自己沒有學醫？為什麽？

這個答案沒有人可以回答，世界總是這樣，在你最虛弱的時候，給你狠狠地一腳。讓你痛，但不會立刻死，眼睜睜的看著生命流逝，眼睜睜的看著生命流逝，眼睜睜的看著……。

毫無辦法的少昊丟開針筒，抱著有些僵硬的大兵，抬著頭看著外麵的世界。

外麵的世界很精彩，機器人正在這個世界遊行，慶祝他們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外麵的世界也很無奈，人類被貼上汙染者的標簽，一切的有機物都成了汙染源，不要出現，出現就要被毀滅。

這是一個強權的社會，弱者沒有生存的空間，強者可以任意壓榨弱者的空間。沒有法律，沒有道德，生存下去成為最卑微的願望。現在就連如此卑微的願望，都無比的艱辛。

強者為王，想幸存下去，就要學會壓榨弱者。沒有誰是天生的強者，沒有誰是天生的強者……。

少昊抱著大兵，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大兵，讓死神來的晚一些，讓死神滾他媽的。

那張臉上滿是猙獰，麵部肌肉錯綜變幻，牙齒因憤怒咬的咯咯聲響。濃眉下眼睛滿是晶瑩，淚水盈眶去沒有滾落。

大兵心髒逐漸停止，喉嚨間呼吸越來越遊離。當血液停止流動後，心髒也不再搏動，沒有呼吸，血液開始凝固，肌肉僵硬，靈魂開始準備離開肉體。當腦部因缺氧而死亡，這個肉體將變成一個軀殼，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生命的開始，生命的結束。在旁觀者的眼中，不過是一段段記憶，死亡意味著這個生物以後不會在自己剩餘的生命中出現，而關於他的林林總總，隻不過是一段曾經的記憶。一段逐漸塵封直到忘卻的記憶。

心在此刻是痛的，沒有人能坦然麵對死亡，憤怒充斥少昊全身的神經，靈魂上背負了重重的屈辱，若是自己的能力再強一點，大兵就不會死。

心胸之間好似有一些東西被打開，少昊身體往外散發著一股股氣波，這個男人逐漸強大，周身肌肉正在蓄力，醞釀特殊的進化。

時鍾在八點敲響，一台麥迪遜出現在醫院中。對於麥迪遜來說，每一具屍體充滿誘惑，舞動手中的管鉗，碩大腹艙已經打開，直直的走向大兵，走向少昊抱著的大兵。

“滾！”少昊甩開眼中的淚水，張嘴吼出一道聲波，麥迪遜的中央電腦立刻四分五裂，冒起一團團黑煙。

這是人類進化的第二個階段，怒吼。身體因憤怒而積聚能量，體內力量成倍方增加，胸腔內積聚憤怒，偶爾可以發出聲波攻擊。

少昊沒有詫異眼前的變化，抱著大兵伸手從麥迪遜手裏拉過管鉗，抬腳把麥迪遜踢到一邊：“我要讓這座城市內的機器人為你殉葬。”

地下室浴缸內，少昊抱著大兵的屍體，睡的香甜。看破生死後，鬼神自然敬而遠之，這個世界原本沒鬼，當人們心中有鬼後，鬼也就多起來。

雞尾市夜空注定精彩，正在燃燒的少昊立誓為大兵複仇，這一刻大兵不再是一隻雪獒，而是一個相交多年的朋友。

在幸存者世界中，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若是觸動這條法則，等著複仇者在夢境中烙印下他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