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三角形
實際上在重點中學做老師平時的教學任何要比在鄉鎮或者一般中學要輕鬆許多，工作輕鬆，待遇又好，因此才有許多人想要調進重點中學來。而相對與一般的重點中學來說，三中作為全省的重點中學，檔次又提高了不少。在一三八中裏麵教書是一種榮譽，當然，裏麵的貓膩也不少，因此沒什麽關係，一身才華的唐明理隻能埋沒於合陽的普通中學裏。
學生聰明自覺好學，做老師的輕鬆無比，現在三中又在軍訓，陽曆曾更是清閑。陽曆曾昨天晚上被唐鋒氣得不輕，回到家裏之後對著自己老婆撒氣一通，搞得他老婆一愣一愣的，沒太明白過來自家這個妻管嚴是吃錯了什麽藥，居然敢對著自家大吼大叫。
陽曆曾的老婆本來還想和陽曆曾大吵特吵，可陽曆曾吼了一通之後便睡了過去……
在教師崗位上勤勤懇懇了二十幾年，陽曆曾說不上閱人無數，也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可人總有老掉的一天，作為培養出了無數重點苗子甚至連清華北大子弟都有上百人的金牌教師，陽曆曾也不能例外。勝不驕敗不餒是陽曆曾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可要過了二十多年還能保持這副心境就非常難得了。以他昨天對唐鋒的做法就能看得出來，當初教書育人的至高宗旨有了一點點偏移。
坐在辦公室裏，陽曆曾手捧一個茶杯，這個茶杯有些曆史和來曆，這是陽曆曾參加工作第一個五年得到學校的獎勵。當時一個月的工資才幾塊錢，一個茶杯價值雖然很小，但意義卻非常重大。陽曆曾把這個茶杯當做是自己教師路途上的裏程碑，從此茶杯不再離手。
茶杯之中泡著的是雨前毛尖，陽曆曾喝了幾十年的茶水，能夠品出真假，自己是不會買這麽貴的茶葉的，家裏的幾包極品龍井也是身居高位的學生在自己生日或者過年過節的時候送來的。
呷了一口茶水，陽曆曾小聲哼起了京劇，從小生長在西南的陽曆曾對川劇沒有多少好感，倒是對北方的戲曲有著濃厚的興趣。幾十年的業餘愛好讓他擁有了字正腔圓的吐詞，大多數京劇選段都耳熟能詳，三中有什麽活動是少不了陽曆曾的參與的，也算得上中老年教師之中的文藝骨幹。
有別的年級老師進出辦公室，見到陽曆曾悠然自得的模樣不禁羨慕道：“陽老師好悠閑，好享受。”
陽曆曾笑了笑，道：“哪裏哪裏。”
陽曆曾的眼光落到了門口，臉色一下子就沉下去，把臉轉了過去，假裝沒有看到辦公室門口的唐鋒和唐明梅。
唐鋒無奈地看了看唐明梅，低聲說道：“你瞧著了吧？他就這個態度，待會肯定要刁難咱們。”
唐明梅微笑著走進去，很大方地和陽曆曾打招呼，剛剛開學的時候兩人見過，陽曆曾對這個身材高挑，成熟嫵媚的唐明梅還是有著好印象的，不過一看到旁邊的唐鋒，心裏就好像被什麽堵住了一般，不太舒服。
唐鋒看著唐明梅的眼色，非常乖巧地給陽曆曾問了好，可是陽曆曾依然對唐鋒不太理睬，隻是和唐明梅不冷不熱地說起了話。
“前幾天開學的時候我帶著唐鋒來的學校，本來家裏麵是不讓他住到學校裏麵的，可是由於當時我家裏沒有準備好，就讓他暫時住到學校了。現在家裏弄好了，我想唐鋒還是住到家裏更好些。”唐明梅坐了下來，唐鋒一語不發站在她的身後，有了唐明梅，唐鋒的底氣就要足些了。
“這不符合學校規定嘛。”陽曆曾又搬出了學校規定，“唐鋒要在外麵租住，是不好的，再說住在學校又有什麽不好，可以增進同學之間的友情，花在學習上的時間也要比家裏多吧。每天在家裏和學校穿梭，花掉的時間就可以多做幾道題了。你們現在的家長就是對還在寵溺，要是以我的觀點，孩子哪能不聽大人的話，直接批評他。”
唐明梅尷尬笑道：“唐鋒是很聽話的，隻不過他不喜歡住在學校裏，我們也不能逼他吧？”
“你是唐鋒的小姑？這個事情還是他的父母來辦比較好，畢竟你不是他的直接監護人，出了什麽問題你也不好負責任。”陽曆曾抬出了一道難題，唐鋒動機不純，自然是不能讓唐明理和林秀心知道自己不住在學校卻住到外麵的，如若不然唐明理和林秀心一定會跑到江海來把唐鋒狠揍一頓的。
唐明梅也沒有想到陽曆曾會把唐鋒的父母抬出來來堵自己，皺眉道：“現在唐鋒在江海，他的監護人自然是我了，他的父母也將唐鋒交待了我的手上我自然是要負責的，不相信的話，你倒是可以打電話去問問。陽老師，你作為老師不希望學生出什麽問題，我作為家長也是不希望出問題的，人心都是肉長的，為虎作倀的事情我做不出來，當然關心侄子是必須的事情。”
養了二十幾年的悠然，唐鋒一朝露出鋒芒，不顧陽曆曾會有什麽反應就說道：“陽老師你認為學校什麽都好？據我所了解的情況，三中的寢室裏麵可發生不少不可理喻的事情呢，在三中教書育人這麽多年，您不可能不知道吧，要不要我給你細細數數呢？其實這個事情根本就抬到台麵上來說，你比我年長，若不是唐鋒是您的學生我還可以叫一聲‘叔叔’，唐鋒的父母希望他過得更好些，您也是家長，我想應該能夠理解，所以您沒必要阻止。”
陽曆曾剛準備說出口的話就被唐明梅堵住了，手上動作一滯，冷道：“關於三中的事情，可不能亂講，這有損三中名譽。我自然是能夠理解的，其實我也並不是刻意刁難，唐鋒態度惡劣，第一天軍訓還遲到，這樣容易讓老師們寒心呐。”
唐鋒見陽曆曾鬆口，立即道：“老師，昨晚是我態度不好，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我是年輕人有時候控製不住，您寬宏大量，可不要記在心上啊。”
唐明梅也說道：“現在也是到吃飯的時間了，陽老師，我們出去吃過便飯吧，就算是家長對您聊表心意了。”
陽曆曾吃軟不吃硬，唐鋒承認了錯誤，唐明梅又拉著自己去吃飯，陽曆曾終究不太好拒絕，半推半就地就跟著去了。
唐明梅的工作本就是公關，一個死讀書的教書匠哪能是能言善辯的唐明梅對手，飯桌是被忽悠地團團轉，唐鋒也是一個勁兒的說好話，保證好好學習，考出好成績，團結同學，勤勞互助。
終於，在酒過三巡之後，陽曆曾含含糊糊地答應了唐鋒搬出學習的要求，隻不過說的並不明確，隻是說這個事兒他不再過問而已，要是學校查起來，要唐鋒和唐明梅自己負責。
通過鄭怡，唐鋒了解不少三中的事情，到外麵去住，這幾乎是三中學生稀鬆平常的事情，隻要有那個財力就能夠辦到，陽曆曾開了口，唐鋒心中石頭落了下來，這事兒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吃了飯，陽曆曾搖晃著身體離開，幾十年的成績使得他現在隻聽得阿諛奉承之話，忠言逆耳的道理雖然懂，但心裏怎麽也不會舒服，腦袋自然明白，唐鋒和唐明梅是連哄帶騙把自己糊弄過去了。當時陽曆曾隻顧著受用恭維的話了，現在反應過來，卻不太好出爾反爾。隨即他轉念一想，唐鋒不就是出去住麽，三中這麽多學生都住在外麵，也沒有見出過什麽大事，如此自我安慰一番，陽曆曾更是心情舒暢，口中京腔又哼了起來。
唐明梅看著陽曆曾離開，伸手狠狠地拍了拍唐鋒的腦袋，哼道：“你小子做事兒不幹淨還要我來給你擦屁股，要不是陽曆曾吃這套，今天就算把嘴皮子磨爛了，也辦不成這事兒。這頓飯可要記到你頭上，以後記得還回來，還有要是以後你爸媽知道了，我可怎麽辦？這可是助紂為虐啊，你爸的口水都能把我淹沒了。”
唐鋒瞧著唐明梅的臉，一點兒都不可憐巴巴，倒有一股凶悍的模樣，他也隻能委屈道：“現在不是好好的麽？我老爸老媽是不會知道的，就算以後到江海了，咱們做做樣子就好。小姑，你的恩情侄子記在心裏，你放心雲山上以後一定有您養老的地方。嗯，那個，我住的房子，你給找好了沒？”
唐明梅有些無奈，自己和唐鋒的關係倒不像姑姑和侄子，倒有點兒像姐弟，自己和唐鋒一起幹壞事兒，上了賊船，想下都下不來了。
“已經找好了，你真的要住到那裏？就住到我家裏不是很好麽？”唐明梅看著唐鋒的眼神有點兒古怪，“你有和小姑娘在一起嗎？”
唐鋒立即窘道：“小姑，你想到哪兒去了……”
……
通過寢室眾人的口，唐鋒的英勇的事跡算是在十三班徹底傳開了，軍訓第一天遲到，輕輕鬆鬆跑完四千米，和班主任在寢室過道裏爭吵……大多數安分的學生敢都不敢想的事情唐鋒一個人都做了，而且當事人卻像一個沒事兒人一般在軍訓休息之餘躲在一棵大樹下和幾個看起來不太安分的三中學生聊著天。
這是第一次在三中見到王永旭，易智勇也在一邊，劉濤從另外的隊伍跑了過來。四個人又在一起了，王永旭和易智勇先就聽劉濤說了唐鋒的英勇事跡，再聽唐鋒用極其平穩的腔調講完事情，王永旭狠狠地拍著唐鋒的肩膀吼道：“我當初高一都你這麽高調，再怎麽說我也是等開學過了一個多月才犯的第一個錯誤。”
易智勇晃著大腦袋就在一邊嘀咕道：“是啊，安靜了一個多月結果一出手就把學校鬧得雞犬不寧，班主任都差點被氣瘋了。”
幾人悶悶而笑，王永旭懊惱道：“你小子也不是什麽好貨，嘎嘎，唐鋒你要是在高一年級說得上話了，咱們幾個人橫行三中指日可待。”
唐鋒一愣道：“我可沒想要那樣，我隻是想好好學習，以後考出好成績，唔，最多再看點兒教育片，製服類的最喜歡。你們兩個不上課麽？居然有時間和咱們軍訓的學生閑扯。”
易智勇和王永旭相視而笑，逃課可不是一個好詞匯，可這也是他們的驕傲，課堂之上，來去自由。從後門偷偷溜掉的事情每天都要做，從小到大，兩人都是遲到早退加曠課的典型，到了三中自然還是我行我素，依然如常。
唐鋒喝了一口飲料，看著林紓正朝自己招手。
王永旭瞥了一眼，碰了一下唐鋒的肩頭，說道：“唐鋒，那個女生認識你呀，你小子一直都不老實，暑假籃球不知道打得怎麽樣了，找個時間咱們幾個練一練。走，大勇，桃子也回去吧，給咱的鋒哥留下一點兒空間。”
五大三粗的易智勇和斯斯文文的劉濤臉上都露出曖昧的神色，對唐鋒擠眉弄眼，王永旭說話的語氣也是陰陽怪氣的，大有調侃之意。
大片大片的陽光灑了下來，落在唐鋒的身上感覺到非常溫暖，林紓漫步而來，笑得不拘束卻也有點兒矜持，感受著唐鋒的目光和周圍同學的眼神，林紓的臉蛋少有紅了，剛剛軍訓運動量不少，眾人也分清楚是因為運動而產生的紅暈還是因為別的什麽才有的酡紅。
王永旭幾個人沒有走遠，一邊走一邊看看唐鋒和走過來的林紓，低聲細語地討論著唐鋒還是不是處男，和這個可愛水靈的女孩到底啥關係，幾人甚至已經確定了要把唐鋒拉進小黑屋進行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讓他吐露出真相。
林紓一路走來，兩旁的人群紛紛止聲，不少春心萌動的男生心裏暗暗激動，閉著眼睛祈禱林紓的目標是自己，然後腳步未曾停留，林紓依然向前。
王永旭，易智勇和劉濤就在為他們的齷齪伎倆歡欣鼓舞，津津樂道的時候，眸子餘光一掃第七隊的方向，幾人再次驚訝出了聲音。隻見，第七隊裏麵走出一個女生，綠色軍裝依然不能掩蓋修長筆直的雙腿，昂然而出，臉色冷漠，步伐堅定，而她的方向正是唐鋒所在的那棵大樹。
王永旭一愣，暗道難道是三角形？沒道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