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墜落
當兩架直升機在重慶境內加滿燃油再度起飛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彎殘月不待夕陽完全落下，就已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掛在天邊。月亮旁，最亮的幾顆星辰依稀可見。
作為俘虜的王與時四人透過昡窗默默打量正迅速遠去的城市——重慶，中國西部最大的現代化大都會。王與時記得，以前夜晚乘飛機來重慶時，遠在數十裏外就能見到城市燈火在天邊形成的廣饒的黃色光暈，但現在，即使是在低空直接掠過這座城市的頭頂，也看不到一絲燈光。影影綽綽、高低不一的起伏建築，像散落、堆砌的積木，顯出另類的蒼涼。
淺色的縱橫交織的街道上，有一塊塊的深色斑點，不斷緩慢的變換著形狀——那是喪屍，這座人口三千多萬的城市，現在被超過三千萬的喪屍占據。
鱗次櫛比的高樓在視野裏迅速向後退去，但前方依然是層出不窮的建築。重慶這座巨型城市太大，即使是乘坐直升機，從它邊沿切過也需要不短的時間。他們看到了長江大橋。沒了五彩燈光照明的大橋看上去就是橫在黃色大江上的一截黑乎乎的纖細帶子，在這個帶子的上遊一側，有諸多失事的船隻，它們都是失控撞擊在橋墩上而翻沉，然後堆積在那裏。最先沉沒的船隻在江中形成暗礁，造成更多的後續者翻沉，直到匯集成一大片，遠望去像小河溝回水處聚集的垃圾。
大橋也迅速消失在視野中。然後是郊區一塊塊農田，有規整的四方形、也有不規則的多邊形甚至其它無序的圖案，兩個月過去，現在那裏麵應該雜草叢生了吧……
任誰看著這毫無生機的巨大城廓，心中都會不由自主的興起這樣的念頭：人類繁盛的文明，就此沒落。地球，已經成了宇宙中一個半徑6371公裏的巨大墳墓——人類的墳墓。而他們，不過是這巨大墳場僅存的守墓人。
…………
王與時他們四人和地球淨化聯盟特別行動科的羅光明科長、他的三名下屬，同在2號直升機上，1號直升機在他們前方約500米領航，上麵有十來個地球淨化聯盟特別行動科成員。
天已經完全黑了，他們此刻飛行在一條連綿的山脊上空，月光下，依稀可見山體輪廓。押送者們都在閉目養神，王與時沒睡，他的手銬太緊，磨得手腕火辣辣的疼。
“那是？！”
兩點拖著熾紅尾巴的黑點正迅速向1號直升機飛去，而直升機上的人顯然也發現了導彈，正操縱飛機爬升轉向規避。同時，2號直升機內的步話機內也傳來示警：
“敵襲！警報，敵襲！！”
幾乎在警報響起的同一時間，王與時他們同時感到自己所在的2號直升機猛的一震，劇烈搖晃起來。機身尾部傳來隱約的撞擊聲，幾乎被直升機本身巨大的轟鳴掩蓋，似乎是平衡尾翼被什麽東西擊中。
2號直升機內的射出一串串子彈，在黑色天幕上拉出一條條紅亮的弧線，迎向那兩顆導彈。
“轟！”夜空猛然盛開美麗的煙火，他們居然在這麽劇烈的直升機變相中擊中了其中一顆導彈！顯然，那輛直升機上有武器精通的能力者，而且能力非常強，王與時自問都很難做到這一點。
不過，這顆導彈爆炸的位置離直升機太近，強大的衝擊波以及爆射的彈片將1號直升機推得失去平衡旋轉起來，下一刻，被接踵而至的第二顆導彈正中機身，變成一顆夜空中明亮的小型太陽，迅速跌落……
所幸沒有導彈射向2號直升機，不知道是不是山裏的攻擊者看到阻擊步槍已經奏效，又或者是他們僅有兩顆導彈。
一顆大口徑阻擊步槍子彈恰好射中駕駛員，將他整個左肩蹦飛，整個駕駛室到處是濺射的鮮血、粉色的肺葉都**在空氣中。隨著駕駛員的死亡，2號直升機徹底失去控製，旋轉著向地上落去……飛速下落中，王與時後腦重重撞擊在艙壁暈了過去，暈之前，似乎聽到歐陽玉茹的尖叫和魏東實他們的咒罵……
…………
“他醒了！喂喂，看的見嗎？”
王與時努力睜大眼睛，眼前晃動的影子慢慢清晰——是一隻手。然後視野慢慢恢複正常，他終於看見了上方三位同伴的麵孔，於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哈哈，醒了就好，你可是昏迷了兩天了呢！”
魏東實開心的說著。
“與時哥哥，要喝水嗎？”
歐陽玉茹關切的遞上來一隻有些凹陷的不鏽鋼杯子。在羅子健的扶持下，王與時微微仰身大口大口的喝著杯子裏的涼水，終於感覺自己神智完全清醒過來，他四顧打量著環境——這明顯是在一個帳篷內，空氣中有淡淡地消毒水的味道。除了身下被褥，帳篷內隻有些零落的箱子和最簡單的醫療用具。
“我們這是在哪裏？”
“我們在重慶黔江區境內的一座大山裏。”
接下來，幾人給王與時大概介紹了這段時間以來的情況——
兩天前的晚上，他們所在的2號直升機墜落，因為密林的緩衝加上恰好跌落在一個斜坡，因此直升機沒有當場爆炸，而他們四人也奇跡般的未受到太大傷害。
發射導彈將飛機擊落的，是湖南兩個聚居地的殘餘，他們在一個月前地球淨化聯盟統一湖南的時候，因為不認同對方的理念而選擇反抗，隨後承受了地球淨化聯盟的怒火，聚居地蕩然無存，絕大部分聚居地人員戰死或者被俘、投降，而剩下的以進化者為主的少數人，則一路逃出湖南，逃到了重慶境內，在這大山中暫時安身。
前天晚上，他們見到兩架地球淨化聯盟的直升機恰好飛過頭頂，於是將它們打了下來。隨後，被飛速旋轉的螺旋槳切斷了左腿的羅光明以及其他幾名僥幸未死的地球淨化聯盟成員被他們圍殺。他們幾個因為手上的手銬標明了囚徒的身份而免受攻擊、得到了他們的信任，在此停留下來。
“他們怎麽知道那兩架直升機是地球淨化聯盟的？”
“額，他們中有一個能力者能遠程鎖定一個人的氣機，而羅光明在覆滅他們聚居地時，殺了很多他的朋友，因此，他對羅光明的氣機非常敏感才碰巧發現的。”
羅子健解釋道。
“還真是巧上加巧啊，飛機剛好飛過他們上空、羅光明恰好在飛機上、恰好有個能力者鎖定了他的氣機、恰好導彈攻擊的是第一架飛機、恰好我們幾個都沒摔死……”
“是啊，被你這麽一說，我們的運氣還真是好的出奇！”
“也許是陳默死了之後，我們就轉運了？額，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
魏東實口快，說出口才覺得沒對，趕緊向同伴們道歉。
“沒事，知道你說話從來不經過大腦。話說，還真有點想念他啊。對了，有張弛的消息嗎？”
三人默默的搖頭。
“如果他沒死的話……”
“他肯定還活著！”
歐陽玉茹著急的說。
“是、是……也不知道他在那下麵情況到底如何？發現了什麽？又怎麽才能出來？”
“我們分析下，他如果出來，估計會到哪裏去找我們？我們現在離峨眉山可是好幾百公裏呢。”
於是，大家都開始冥思苦想。
“峨眉山市市郊那個聚居地，他應該會去，他當時答應過那個什麽蔡秘書。”魏東實道。
“恩，很可能。不過接下來呢？”
“接下來就很難預料了。要知道，我們當時本來是打算探查了UFO內的情況之後，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的。”
“他會不會去他綿陽老家？”
“不一定，現在這個情況，他親人幸存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估計他回去的願望沒那麽強烈了。”
“……”
“他一定也會想怎麽找到我們。”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
“知道留言板吧？”
歐陽玉茹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我看電影裏麵，那些地震啊什麽的災難之後，在通訊斷絕的情況下，人們為了找到親人，往往會在幸存者聚居地留言板上留言。”
歐陽玉茹有些遲疑的繼續說道：
“也許，他會在那個聚居地留言給我們？”
王與時和羅子健的眼睛同時亮起來：
“眼下，這是最大的可能了！否則，我們就隻有再上金頂。”
想到金頂的種種危險，很顯然，除非他們也找到直升機，不然再上去的希望幾乎沒有。
…………
一個人低頭走進了帳篷。
“嗬嗬，這位兄弟醒了啊，太好了！”
來人四十來歲，氣質儒雅，頗像教授學者。
“哦，給你們介紹一下，他叫常天涯，是這個營地的首領，我們都叫他常大哥。”
“常大哥你好，我叫王與時。”
“不用起來。”
常天涯快走兩步，輕輕按住想從地鋪站起來的王與時。
“你昏迷兩天剛剛醒轉，身體還需要調養，我回頭讓人送點吃的過來。”
他轉頭對羅子健道：
“子健，我們下午可能必須得撤離了。”
“還是擔心地球淨化聯盟的報複？”
“對，我們這裏已經暴露，再繼續待下去實在太危險了。”
“恩，準備向哪裏撤？”
“重慶市。我們得到那邊找到更大規模的聚居地，團結他們的力量，才有可能與地球淨化聯盟對抗。怎麽樣，現在王兄弟也醒了，加入我們吧，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羅子健沒有回答，他看向王與時。
“常大哥，能容我們商量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回頭告訴我一聲就好了。那我先走了，還有一堆事情呢，嗬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