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笛音簫音
葉家大廳裏，仆從們正忙碌地上著各種精美的菜肴。
葉夫人笑盈盈的，一邊接連不斷地給兒子夾菜，一邊寵溺地道：“羽兒呀，你在山上受苦了吧，山上肯定沒有這麽多好吃的吧......嗯，多吃點啊！”
葉羽趕緊端著自己的碗迎了上去，笑嘻嘻地道：“是啊，山上的東西雖然還可以，可是很少見肉呢！”
葉夫人一臉母性的光輝：“我們羽兒可真是受苦了，這回可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頓，我們老葉家有的是肉！”一語未畢，趕緊伸出筷子給兒子夾了一塊最大的紅燒肉。
葉羽重重地點點頭，看著母親夾過來的紅燒肉，心裏產生了一種溫馨的感覺。
葉老爹笑意盈盈地看著夫人和兒子，插口問道：“羽兒，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葉羽嘴巴已經被紅燒肉填滿，含糊不清地道：“就是剛才。”
葉老爺奇怪地看了晴兒一眼，嘀咕道：“小丫頭真是神了，怎麽一猜就中？”葉夫人也聽見了他的嘀咕，轉過頭來，看著晴兒問道：“丫頭，你是怎麽知道少爺已經回來了的？”
晴兒張口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感覺到的。”
“感覺？”葉老爺和夫人驚詫，隨即又恢複恍然，以為晴兒不過是恰好猜中，瞎貓碰見死耗子而已。隻有葉羽頗有興趣地看著晴兒，晴兒被他盯得受不了，臉上一團紅暈升起，故作自然地轉過頭去。
葉羽暗自笑了笑：“還以為丫頭長大了，現在看來，卻還是那個黃毛小丫頭嘛！”
葉老爺嘴巴咂摸一下，忽然奇怪道：“咦，對了，羽兒回來，為什麽外麵的護院沒有通知我們？羽兒，是你通知他們不要聲張的嗎？”
葉羽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道：“老爹，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們根本沒看見我，怎麽跟你匯報？”
葉老爹奇怪道：“他們怎麽會不知道？”
葉羽得意地道：“因為我沒有從正門進來，我是飛進來的！”
葉老爹一頭霧水：“飛進來的？”
葉羽重重點點頭，肯定地道：“嗯，飛進來的！”他用出“梯雲縱”的提氣之法，從圍牆一躍而過，可不正如飛賊一般是“飛”進來的？
葉羽學習武功以來，最得意的便是自悟了這一手極其拉風的提氣之法，他以前看電影的時候就對楚留香、陸小鳳這種高手的輕功最是羨慕，如今有了顯擺的機會，他自然是得意得眉飛色舞，炫耀得不留餘力了。
心中頗為自豪，葉羽就要站起來給大家演示一番，卻忽然被老娘敲了一下頭。葉夫人嗔怪地看著兒子，哼道：“都這麽大個人了，做事還是毛手毛腳的，有什麽事情等吃完飯在做不成嗎？”
說完，卻又心疼地在葉羽腦門上撫摸了一下，生怕打壞了自己的寶貝兒子一般。
葉羽訕訕地笑了笑，心中卻已經下定決心，等下一定要讓老爹老媽見識見識自己學藝一年的結果。
可憐華山以劍術聞名，王教頭要是曉得自己的得意門生學習了一年，所得意的不過是一手連三流水平都夠不上的輕功，會不會氣得從華山趕到清河鎮，好好指著葉羽的腦袋指責一番。
一家人安靜下來，葉羽似乎想起了什麽，趕緊扒完碗裏的飯，跑到一邊去找自己帶來的那個小包袱。那個小包袱可了不得，裏麵不僅放了他的隨身木劍，還放了他賣虎賺來的那一萬多兩銀票！
現在試練時間已過，眾弟子的精鐵寶劍早已經被王教頭收了回去，隻留下隨身木劍還在身邊。至於銀票，雖然當初的白虎是由葉羽和蘇青璿一起獵殺，但蘇青璿卻沒有收下這些銀子，此刻一萬多兩銀票都還靜靜地躺在葉羽的包袱之中。
葉羽在包袱中東翻西翻，將隨身木劍和幾張金票都撥到一邊，找了好一會兒，才從中找出兩個小匣子出來。
葉羽將兩個青黑色，邊緣鑲有金邊的匣子一次遞給父母，笑道：“爹爹，娘親，這是羽兒從華山給你們帶過來的禮物哦！”
葉老爺和夫人好奇地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這個匣子的不凡來。
緗木的材質，如此精致的做工，光是這個匣子都肯定價值不菲，那裏麵的東西會如何呢？
兩人緩緩打開自己的匣子，頓時都驚呼了一聲，原來葉夫人那個匣子裏竟然裝了一串晶瑩剔透的瑪瑙項鏈，而葉老爺的匣子裏，卻放著一個色澤柔潤的碧色玉如意！
葉老爺肅容道：“羽兒，這些東西是哪裏得的？”
葉羽已經知道老爹動了疑心，也不遮掩，將自己在山上獵殺白虎的經過都說了出來。當然他也不傻，說的時候略微篡改了一些，將那些驚心動魄的部分都刪去，讓整個過程聽起來尤為平淡。
然而就算如此，葉家兩位家長大人也是聽得心驚肉跳，不停地往葉羽身上瞅，似乎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的寶貝兒子有沒有因此少了一些零件。
葉羽注意到，旁邊裝作不在意的晴兒也正聚精會神的聽著，小妮子一張嬌俏的臉蛋紅得耀眼，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兩隻仿佛寶石般的明眸更是如夏日的星空一般，閃著動人心魄的光芒。
等到葉羽將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全都說完的時候，三位聽眾才悄悄呼出一口長氣來。
葉老爹沉吟道：“那位蘇姑娘到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她將這一萬年銀子留給你，顯然不是不知道這些銀子的重要，倒是有些全不在乎的味道。”
葉夫人卻道：“那個蘇姑娘是個好丫頭，不過羽兒，你以後可不能再去惹什麽老虎狗熊了！”
葉羽乖乖點點頭，心裏卻在想：“要是王教頭再安排這種試練，我能不去嗎？”
此時天色已晚，興許是因為蘇青璿的原因，也或許是葉羽此刻已經有了自保的能力，葉老爺沒有收走他那一萬多兩銀票，隻是囑咐他好好保管，便沉吟著慢吞吞回了房。葉夫人雖然舍不得兒子，但天色越來越晚，她也隻有一臉不舍的表情回房去了。
葉羽懶洋洋地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心中感覺隱隱有些不對，他想了半天，才忽然一拍大腿，自言自語地呼喊道：“我就說嘛，竟然忘記要‘飛’給老爹老媽看了，怪不得怎麽感覺都不對！”
他身後的晴兒嚇了一跳，略帶疑慮地看向葉羽。
葉羽搖了搖頭，將思緒都壓下，忽然一眨不眨地盯著晴兒，眼裏閃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晴兒小臉紅通通一片，唯唯諾諾地道：“少...爺，你...你在看什麽？”
葉羽一本正經地道：“看你啊。我要好好看看這一年來，我的晴兒有沒有變成大姑娘啊！”
晴兒一張小臉已經紅得可以滴出水來，大廳外麵寒冷，此時又是寒冬臘月，晴兒外麵披了一件黃色的狐皮大氅，一裘紫色的圍巾環繞在她細細的脖頸上，整齊而細密的眼睫毛一眨一眨，自有一種柔媚的味道透出。
葉羽忽然歎了一聲，道：“丫頭，我沒有給你帶禮物，你有沒有怪我？”
晴兒緩緩低下頭去，回答的語氣卻含著一股淡淡的委屈：“奴婢隻是少爺的小丫頭而已，少爺給我帶了禮物，奴婢自是歡喜；少爺忘奴婢，奴婢又有什麽能責怪的呢？”
葉羽心中微微一動，眼裏已經泛起了一絲笑意，嘴上卻佯怒道：“什麽奴婢不奴婢的，不是不讓你自稱奴婢麽？”
晴兒委屈道：“當時少爺還小，不知道......”
葉羽忽然伸手在她小腦袋上彈了一下，罵道：“叫你頂撞少爺，哪有你這種不聽話的丫鬟！”見晴兒雙眸中已經浸出點點晶瑩的淚花，葉羽動作忽地一滯。他眼珠一轉，右手隨即深入衣服的荷包中，取出了一串叮當作響的銀色手鏈來。
“晴兒？小丫頭，你看，這是什麽？”
晴兒緩緩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這串銀色手鏈，愣了半響，才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是，給...給我的嗎？”
葉羽哼了一聲，道：“不是。”見小丫頭露出失望之色，趕忙又道：“這是給我家聽話的小丫頭晴兒的，可不是給某些不聽話的壞丫頭的......”
說完，葉羽靜靜地盯著她，眼裏閃動這一種不懷好意的光芒。
晴兒猶豫了一好會兒，終於在葉羽堅定的眼光中敗下陣來，嘴巴囁嚅幾下，乖順地低下頭去。
晴兒始終才是個九歲的小丫頭，雖然一年來在其他人家聽聞了許多高門大戶的規矩，心裏也擔心少爺在少年變了想法，這才無端端生出種種疑慮和擔憂，人說古人早熟，其實青春期的女孩子大抵如此，患得患失，莫名其妙。
隻是這始終隻是擔憂而已，晴兒自小跟葉羽一起長大，不像其他丫鬟仆人一樣自卑自憐，此時葉羽用手鏈子一誘惑，她活潑嬌俏的本性便不免流露出來。況且，作為葉羽的貼身丫鬟，葉夫人本來也不將她當成下人看......
葉羽將叮當作響的銀色手鏈套在晴兒柔滑細膩的手腕上，笑道：“你一個小丫頭，做什麽生出這麽多莫名其妙的想法？記得，你是少爺我的丫頭，當然得好好聽少爺的話，明白了嗎？”
晴兒嬌嬌俏俏地立在葉羽麵前，臉色通紅地點點頭。
葉羽輕舒一口氣，揮揮手道：“好了，回去吧，記得早點睡，明天好伺候少爺早起。”
看著晴兒欣然離開的背影，葉羽笑了笑，往左邊角落瞥了一眼，也跟著回了房間。
“我說，羽兒是不是發現我們了。”角落中，葉老爹納悶地問道。
葉夫人大袖一揮，道：“管他的，既然晴兒丫頭已經被羽兒‘調教’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葉老爹打了個哈欠，重重地點點頭。
房間中，葉羽正準備脫衣睡覺，忽然聽見一陣飄飄渺渺、影影綽綽的笛音傳來。笛子的聲音本是清脆，但此時卻硬是被對方吹出了一股蕭瑟的感覺。
葉羽抬起頭，往對麵晴兒的房間中看去，卻見對麵已經熄燈，看不出任何影像。
葉羽仔細傾聽，察覺出這笛音不僅蕭索，還含著一股濃鬱至極的思戀之意，正是這股思戀，才讓原本並不太沉重的笛音顯示出十二分的蕭瑟。
葉羽歎了口氣，下意識地取出隨身攜帶的洞簫，也跟著飄飄渺渺地協奏起來。
隨著葉羽的加入，曲子的調子不斷變高，感覺其中思戀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濃厚起來，但即使如此，整隻曲子卻依然歡快起來，恰如一對相思的戀人驟然相遇，思戀之情更濃，卻也顯出了一番重遇的欣喜之情。
曲子奏了半天，顯然應該到了收尾階段，但對方卻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曲尾音轉了又轉，始終不肯收尾息聲。葉羽心有所感，感覺到對方那種濃鬱至極的思戀，也跟著在尾音徘徊，始終不肯終了。
良久，笛音漸漸弱下去，簫音也跟著緩緩消弭。
可是，這其中的思戀卻能夠消弭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