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夜涼如水
“羽兒，為父馳騁蒼原二十年，未嚐一敗，想不到今天，功虧一簣，咳咳……而且一敗塗地。”古雲看著自己胸前殘破的鎧甲，聲音已經微若遊絲，他佝僂著身體，用手扶著一棵參天的大樹，手掌已經深深地嵌進了樹幹裏麵。
“父親……”身後的青年武者絕望地喊了一聲。他身上的鎧甲已經隻剩下連綴的鐵片，沾著大塊大塊已經凝固成紫色的血跡。
“羽兒，你快走吧，他們要是追上來，我們誰也走不掉了。”古雲推開要來扶自己的青年說道。
“父親，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們一起殺出重圍，再來報今日之恥。”青年的眼中的含著淚水。“也對得起十萬死去的兄弟……”
“羽兒……”古雲沉吟了一聲，在心中已經下了決定，這一次竟然用十分平靜的口吻說道：“你說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一點簡單呢？還是回去之後，忍辱負重，受人白眼唾罵，東山再起，再來複仇簡單一點呢？”
“這……”
他略微抬起頭，淡淡地說道：“父親老了，還是把簡單一點的事情，留給我去做吧！”
猛然，一記剛柔並濟的掌風對著古羽的胸前轟來，星階高手的一掌豈是易於，古羽又沒有防備，倏忽之間已經被拋飛出去數百米遠，隻聽見剛才他們藏身的樹林之中傳來一聲震嘯蒼穹的呐喊伴隨著一道璀璨的星芒衝天而起：“古雲在此，豎子們速來送死！”
隨後天空中又傳來一聲陰沉的冷笑：“古雲，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一道玄黑劍芒從天而降，陰森的鬼嘯之聲刺激著他的耳膜。
……
“啊！”
古凡猛然從地上坐起，額頭冷汗如漿，他呼吸急促，久久才平息下來。
“少爺，你醒了，”耳邊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脆生生，如夜鶯。
古凡回過頭時，看到一個穿著銀鼠皮小襖的少女，規規矩矩的站在身邊。古凡認了出來，這個侍女是母親身邊貼心的侍婢，喚做琉兒。
“夫人說，等少爺醒過來，讓我通知廚房，為您做一些飲食。”琉兒脆生生的聲音聽在古凡耳中，無比地舒心。
古凡皺起眉頭，不禁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琉兒低聲答道：“少爺，現在是申時了……”
“什麽？我一覺竟然睡到了申時！”古凡摸了摸有些疼痛的額頭，恍惚中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得到多好的休息。
“夫人讓少爺晚上務必要準時去西花廳用膳。”琉兒抬起頭，用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古凡說道：“夫人還讓我帶話給少爺，修煉武道，身體是根本，可不能把身體拖垮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古凡揮了揮手示意琉兒可以離開了，但心中卻是無名地生出了一絲暖意。
“是，少爺。”
侍婢離去後，古凡並沒有起身回房。他呆呆的坐在地上，腦中想起了許多‘前世’的畫麵。在他的記憶裏，那一場大戰所造成的殤，太殘酷，太激烈了，以至於輪回之後竟然都毫發畢現。
古凡眼中濕潤，夢中那一副場景似乎又在眼前交錯，縱使是七尺男兒，鼻子也是酸酸的。倘若當時在自己身邊的還有一個古凡，還有一個跟古羽一樣的星豪強者，那古家又怎麽可能淪落至此？
“這一世，這件事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古凡站起身，抹去眼淚。他並沒有回去廂房休息，然而在清冷的寒風中，又開始修練武道。
“我與那些白手起家修煉武道的人不同，我有著一名絕世強者應該有的一切資源，甚至還有兩世為人的記憶，我唯一欠缺的隻是一個強壯的肉身而已。如果這樣我都不能成長起來，古雲啊，古雲，你還配做一個星階強者嗎？”
古雲深深明白自己的利與弊，多出來一世的記憶，並不能讓他擁有多少優勢，光有滿腦子的武道精神和武道學識，也沒有任何實際的好處，真正想要擁有強大的力量，足以改變命運的力量，他唯有苦修，比別人更加刻苦的修練，讓這具肉身，盡快回到他以前的層麵上來。
半個月的時間，古凡都留在後花園中，在這半個月裏，除了必要的飲食，其餘的時間，古凡竟然都用在了修練上。
這種高強度的修練，再加上天生武道強者的經驗，讓古凡一天的苦功，相當於普通人修練三到五天的時間。古凡練功之刻苦，用瘋狂來形容都不為過。
十五天後，入夜時分。
平原侯府，一處僻靜的角落，這裏的一大塊平台是宗族祭祀時用的，平時根本沒有人會來這裏，燈籠掛在高高的樹梢之上，月色已靜靜地隱去了。而一道身影卻依舊在院落裏上下飛騰，如永遠不知疲憊的精靈一般。
古凡怕打擾到其他人休息，這十五天都選擇在這裏修煉。
“金丹烏照！”古凡收拳於腹，右手那一隻木魚般大小的拳頭轟然打出，氣流激蕩，發出啪啪的聲音，古凡跨腿進身，古凡接著打出了五行拳的第二式。
“疾風勁草！”
古凡雙拳化掌，盤腿如蹬，身體在空中回旋一個周圈，落下的瞬間打在虛空中，大片空氣炸裂，掀起一陣小範圍的颶風。順勢抬腿進身，古凡雙拳一分，立馬就是第三式：
“大海無量！”
古凡口中大喝一聲，雙手外張，拳勁撕開空氣，仿佛變做了一處海波，畫出一道筆直的氣浪，隨後又化為海洋一般茫無際涯。
古凡經過這半個月的苦練，已然踏足了中天級，進入了武者的行列，這也是習武之人與尋常人的本質區別所在，吸收了天地元氣的身體，才有可能激發出更加強大的力量！而古凡憑借著前世修煉的基礎，加上自己不懈的努力，此時實力竟然隱隱要突破羨天級了！
五行拳，一招接一招，一遍又一遍地在古凡手底使出。古凡周身的空氣鼓蕩的越來越劇烈，啪啪的空氣撞擊聲，起起伏伏如同滔天的巨浪，連空氣都帶著粘稠了起來。拳風所過之處，“劈裏啪啦”一陣脆響，樹木的枝椏竟盡數折斷。
“裂石穿雲！”
古凡一腳點地，身體騰空而起，此時他的雙拳在他手中如同兩隻鐵錘，雙臂震動，如龍出淵，朝著下方轟出。
轟！轟！
隻聽得兩聲悶響，三步外，兩塊巨大的假山石已經化為碎屑。
“好！”隻聽得，假山石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起來，映著燈籠昏暗的光線，古凡看到的那個人影，正是一襲黑衫的古羽。
這半個月裏古家人都沒有再見到古羽，而古羽就仿佛是從這個世界上陡然消失了一般，這讓鈺玨夫人心急如焚，但又不好四處聲張尋找，因為這天京城中，水深得厲害，任何的謠言都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杜撰，然後傳播出去，變成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積羽沉舟，積毀銷骨的事情，在天京城這樣的地方是屢見不鮮的。
”羽……”古凡在看到古凡的一霎那，情緒激動，一聲“羽兒！”幾乎是要脫口而出，但此時他猛然愣住，想起了今世的身份，隻是低下頭，歎息一聲道：“你回來了就好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古凡邊說邊收了功，臉色微見蒼白。裂石穿雲這招，極耗體力，這些天古凡又加以了改進，結合自身的經驗去掉了一個華而不實的前兆，饒是如此，體力的消耗依舊是巨大的。
隻見古羽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笑著拍了拍古凡的肩膀說道：“我那一天路上看見幾個紈絝子弟欺負良家婦女，我就去把他們揍了一頓，結果出手的時候重了一點，把一個混混打斷了一條腿，後來才聽說那是戶部黃侍郎的外甥。”古羽看著古凡笑著說道：“那兔崽子並沒看清我的樣貌，我為了不給我們家找麻煩，就一直躲在禁軍當中，一直沒有回來。”
古羽說的話，與鈺玨夫人和古凡的猜測不謀而合，古凡也沒有再多起懷疑，而是看了看古凡，搖頭道：“羽，你有沒有想過，家裏人會多麽著急？你也不給家裏人報一個行蹤……”他歎息一聲繼續說：“你惹這樣的禍不少，以前家裏人會原諒，難道這次不會原諒你嗎？”
古羽聽得古凡這一番話，看向古凡的眼神卻有了些異樣，皺起眉訥訥地說道：“奇怪了，老弟，我怎麽覺得父親跟我說過這一番話，而且跟你說話時候的神態好像啊……”他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道：“難道是我錯覺了？人家可都說，我像父親，弟弟你像母親啊……”
聽得古羽這樣一說，古凡心中立刻警惕了起來，生怕被古羽看出了什麽蜘絲馬跡，於是輕咳了一聲，對古羽說道：“大哥，你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