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赴約

清晨,寒霧嫋嫋。兩匹大馬拖了一輛馬車出現在太學門前。

“一個半月的時間已過,到了和星傲塵約定的時間,”古凡此時一身素色長袍從車上跳了下來。霜降已過,再過一段時間,就是立冬了。他看著道路兩邊光禿禿的樹木,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天氣越來越冷,太學中往來穿梭的王公士子,身上大多披了一件錦襖或是狐皮衣之類的。隻有古凡依然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這就是天地真氣的好處,運行全身溫養經脈筋骨,同時能極大的抵抗寒氣。

被驚骸劍反噬後,古凡一度身體非常虛弱,好在隻是血液大量地流失,並沒有影響到他的真氣和筋骨。他作為平原侯府的小侯爺,調理身體的膳食和補藥還是不缺的,再加上有天地真氣的溫養,所以這一個半月的時間,他的身體已經恢複到了之前的水平。

“古凡,是古凡來了!”周圍的人看到古凡從車上下來,喊了一聲,一個個自動讓出一條道路來,那些看向古凡的目光,有的畏懼,有的好奇,有的嫉妒,有的輕蔑,最後這些目光又紛紛交織在了古凡腰間佩帶的長劍上。

名劍驚骸!

古凡麵對這一切,心中報以冷冷的一笑。

他大步的跨入太學。他武道步入羨天級,又挺過驚骸劍的反噬,精神、氣質都有了極大改變。

跨入太學,古凡第一個就見到了站在太學走廊上的一名青年士子。與古凡一樣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錦衣,腰帶上纏著一枚青雲玉佩,鏤空雕著一隻雲燕.渾厚的氣息不由自主地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慕容家的人!!

古凡正想說甚麽,卻聽得那青年開口道:“古兄,你來了。在下複姓慕容,單名一個闕字.”

來人正是那天觀戰他與澹台驁的慕容闕,隻是古家平時與慕容家並沒有太大的交集,慕容闕此時出現不知是敵是友.

慕容闕繼續說道:“傲塵殿下和幾名貴族侯世子,已經在長廊盡頭的風波亭裏等了很久,澹台家和呼延家的人就在那準備看你的笑話!”

“恩.”古凡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慕容闕見古凡胸有成竹的模樣,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詫異.“這半個月來,傲塵殿下劍道修為已至從天極限,恐怕連你大哥古羽都難以抗衡,你與他比劍斷無接下三招的可能,甚至會一招落敗.古兄拳法精湛,不如借口無法拔出驚骸劍,提出與殿下比試拳法,擋下三招之後殿下估計也不會太過刁難你……”

誰知道古凡竟然立起手掌,示意麵前的慕容闕不必再說下去了。

慕容闕還當是古凡性格高傲,不好意思說自己無法使用驚骸劍,急忙說道:“古兄,你拔不出驚骸劍是正常的,因為名劍至少是地品法器,不到先天級根本無法駕馭,你雖然達到了羨天級,但依舊是無法使用的……所以……”

古凡的臉上帶著一絲友善的笑容,婉言道:“慕容兄的心意,古凡心領了,與傲塵殿下的比試,古凡自有分寸。”古凡眼神明亮,精神匯聚,顯露出不可撼動的意誌。

初入羨天級與從天級極限,期間的差距,不言而喻,可是古凡這樣的沉著卻讓慕容闕嘖嘖稱奇,但又不好在比鬥之前隨便打擊古凡的氣勢,隻得緘默。

古凡從慕容闕的身邊走了過去,向著風波亭走去。

風波亭,人頭攢動。

星傲塵此時一身淡色的錦緞長袍,坐在風波亭的石凳上,身後依舊侍立著兩名星階護衛,他們身上沉重的黑色鎧甲給人以極其強烈的壓迫感。黑色與白色,在萬物零落的深秋極其紮眼。

在風波亭的石階之下,站著傾天侯世子澹台桀,英穆侯世子呼延烈等等一幹人,幾乎都是貴族侯府的士子,密密麻麻地站了幾十號人。

這些人並不是星傲塵請來的,古凡在太學打敗澹台驁並公然侮辱貴族侯士子,星傲塵為貴族士子出頭,那自然就是跟他們一路了。雖然大多數人心裏都知道,以傲塵殿下的實力,肯定能夠輕易拿下古凡,但捧場的人數還是少不了的,再說了,看看那一個月前還不可一世的古凡服軟,也可以撫慰一下這些貴族士子們,特別是呼延家已經被深深刻下的心靈傷口。

自從呼延烈在太學被古凡嚇得險些跪下之後,呼延烈就沒有再來過太學,據說是英穆侯恨鐵不成鋼,將他禁足了,直到今天他要看古凡出醜才再次出現在這裏。即使這一次古凡輸了,但英穆侯府的麵子卻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個古凡,好大的架子,居然讓這麽多人等!”呼延烈在瑟瑟風中站了半個時辰,不禁嘟噥了一聲。

“架子不大,怎麽敢挑釁皇族啊。”在他身邊的澹台驁衝著呼延烈邪笑了一下,顯然,他很期待古凡被星傲塵三招之內打趴下的模樣。

“從天級的武者,立掌為刀,以手代劍,斬金削鐵,都不在話下,傲塵殿下又有名劍在手。這回古凡也許真要嚐到些苦頭了。”在澹台驁身邊站著的澹台桀,披著一件玄色大麾,看著太學門口的方向,雙手抱肩說道。

一幹學子等在亭子外,半天不見古凡人影,急躁起來,一個個議論紛紛,極為不滿。

與石階之下有些不耐煩的士子相比,亭裏坐著的星傲塵卻閉著眼睛,將所有的聲音收入耳中,右手五指的不斷地摩擦著手心裏攥著的一塊龍紋玉佩。

人養玉,玉似人,君子如玉。

星傲塵心中歎息一聲,這古凡居然還不來,時間拖得越長,聚集來的士子就越多,古凡輸給他幾乎是必然的事情。他本來隻是想要讓古凡服個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知道他竟然倔強如牛,才將此事硬鬧到如此地步。

這一次,他古凡若是輸了,這些貴族士子,別的本事沒有,落井下石誰人不會?以後這太學裏,遍地都會他的敵人了。

可惜了。

星傲塵眼睛微睜了一線,發出一聲幾乎沒有人能夠聽到的歎息。

“來了,古凡,來了!”一名士子突然指著前方叫道。

星傲塵唰一下完全睜開眼睛,目光掃向古凡。

星傲塵給古凡驚骸劍,就是希望他有自知之明,讓他以無法使用驚骸劍為借口退出,誰知道……難道他竟然能夠駕馭驚骸劍,不可能啊……就算是他想要完全讓驚骸劍屈服都……

一個半月的時間,古凡身上的氣息,明顯有了很大變化。此時的古凡,給人的感覺是渾厚內斂,如同山嶽,而不是之前,不羈,狂放如急流。

看到古凡出現,一雙雙目光唰的掃了過去,都集中到了古凡身上。整個風波亭頓時鴉雀無聲,產生一股龐大而無形的壓力。

噠!噠!噠!

古凡的腳步從容而穩健,這麽多人注視,他神情卻平靜如水,沒有絲毫起伏。

“古凡,一個半月的時間,你準備好了嗎?”星傲塵微微睜開眼睛,站起身看著亭外的古凡問道。

古凡聞聲,腳步戛然而止:“還請傲塵殿下賜教!”

兩人見麵第一句話,就挑明了來意。確實,這兩人之前的確不需要再多廢話什麽了。但直接將矛盾放到台麵上,確是有些不妥罷了。

風波亭內,眾貴族士子臉色微微一變。

即便被古凡這句話嗆了一下,星傲塵的神色竟然沒有太大的變化,而是伸出手,身後的一名星階護衛遞上一柄長劍,從劍鞘上奪目的寶石就可以看出,至少是一柄名劍。

在貴族士子圍成的弧形圈外,湊近來看熱鬧的太學士子心情則複雜多了。有認識古凡的,感覺古凡短短幾個月內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以前都在一個學堂中聽課,古凡一向低調,誰也沒有注意過這號人。

雖說是平原侯次子,但在眾人以前的印象中,就和那些普通官吏的孩子差不多,平易近人,也不擺絲毫的架子。

“古凡,拔劍吧。”星傲塵將帶鞘的長劍穩穩握在手中,平舉在身前道。

“請了!”古凡眼神凜然,對著星傲塵象征性地一拱手,左手抓住的劍鞘猛地向斜下一推,“錚!”青銅的劍鞘竟然如同利刃一般筆直地刺在地麵上,而握在古凡手中的,赫然是一柄湛然如墨的寬刃長劍,唯一的詭異之處是其上密布著暗紫色的花紋,卻又似乎與劍身渾然一體。

“什麽!”發出這一聲驚呼的卻不是星傲塵,而是站在最前麵的一名士子,正是身披玄色大麾的澹台桀。

另一個站在人群之外的人影也是驚得一跺腳,“什麽!他居然拔劍了……為什麽不聽我的……”

星傲塵也畢竟見多識廣,在短暫的驚訝之後,緩緩開口道:“想不到你居然降服了驚骸劍,而且還是用了血煉之法。”此言一出,幾個稍有見識的士子頓時色變。

血煉之法!這個名詞的震撼力實在是太強了。血煉是方外妖道專有的祭煉法器的法門,以自身精血為媒,建立與法器的聯係。這樣的方式雖然可以彌補等級上的差距,但是主人與法器的差距越大,也就越危險,輕則被吸盡修為,精血痛苦而死,重則被法器奪魄,變成行屍走肉。為此,連方外妖道都將血煉視為畏途,這古凡居然……

但此時澹台驁心中卻是另外一番打算。連星傲塵都認定古凡手中的驚骸劍變成了血煉之物,那隻要給古凡扣一個勾結方外妖道的帽子,不要說古凡,即便是整個平原侯府都要麵臨滅頂之災。

想到這裏,澹台驁的眼中掠過一道寒光。“古凡嗎?你爹古雲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他這樣想法,星傲塵又怎能不知,為北鬥王朝鎮守蒼原的嚄唶大將古雲,竟然因為兒子勾結方外妖道而落罪下獄,這不僅是自毀長城,更要被四夷和方外妖道笑掉大牙。況且古凡作為平原侯次子,從小到大就沒有離開過天京城半步,天京城又是北鬥王朝京畿所在,大量高手坐鎮,方外人士根本不可能潛入,那勾結方外實在就是無稽之談了。

於是星傲塵繼續說道:“但是血煉之物,不排除湊巧的可能,我也不能一概論之。”就是這樣的一句話,正好堵住了澹台驁的嘴巴,以及一幹準備在這血煉之法上做文章對付古家的人。

“隻是可惜,即便你降服了我的驚骸劍,這一次,你依舊贏不了我……”星傲塵周身的氣息驟然一變,仿佛是蘊含風雷的天空,出聲沉重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