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老戰友】
“辦事？”
市場管理工作人員相當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麵前的這個人，怎麽看也都是個還沒步入社會的學生，但奇怪的是言語之間卻透著成年人的精明和老道。他略微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了煙。
“辦什麽事兒？直接說，我很忙。”
對方語氣僵硬，似是對下麵說什麽也沒多少興趣聽，胡強對於這種狀況司空見慣了，越是這種小鬼越是難纏，不過你要是順著他的毛摸，是比那些大官們好擺弄。
“啊，嗬嗬，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我家的一個親戚要在咱們市場上租個攤位，我剛才在市場裏麵逛了一下，看那邊還有幾個攤位沒有人，我想看看是不是能租給我。”
這番話說得和顏悅色，任誰也無法挑出毛病來，可那工作人員就是天生的愛雞蛋裏麵挑骨頭，他點著了煙猛吸了一口，慢吞吞地說道。
“你的什麽親戚？這麽大的架子，不會讓他自己來啊。”
說著他也指了指胡強剛才說的那幾個攤位，警告道。
“那幾個地方早就有人定下來了，人家提前付了租金的，沒看那都是好地點嗎？現在攤位都已經飽和了，下次要租攤位早點來，都快過年的當口來才想起來租。”
租出去了？不可能啊，剛才到那攤位旁邊，特意向那賣菜的大嬸詢問了，說那地方沒有人，現在怎麽又搞什麽有人預付租金了。胡強想了想，搞不好是這個工作人員搞得鬼。
“哎呀，大哥。您給通融通融吧，我那親戚也是鄉下的，要來城裏一趟也不容易，總不能來往讓她瞎跑，您也知道最近天有多冷。”
胡強這般哀求他，他也照樣不肯鬆口，一本正經地回絕了，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不成，不成，絕對不能開這個先例，你也讓通融，他也讓通融，到時候豈不是亂了套，我們這兒是有規定的。”
俗話說的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就算你此時再有能力，租不到攤位那也是白搭。那人抽了幾口煙，見胡強半天也不說話，將煙仍在地上用腳撚滅，而後明顯不願意搭理人地說道。
“沒有別的事情，你就快走吧，我還有事兒要辦，你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說著，他就從腰上摘下一串鑰匙，準備上前要去開門，這就是打發讓胡強直接走人了，下了逐客令。胡強也不想繼續糾纏下去自討沒趣，轉身剛要走的時候，屋子裏麵的座機電話響了起來。
那人本是不想去接，可他隨意地看了一眼號碼，立即就將話筒拿了起來，笑嗬嗬地說道。
“哎呦，薑峰。好日子在城裏見不到你了，你小子混哪裏去了，我們哥兒幾個喝酒都找不到人呢！你趕快回來，陪陪我們。”
胡強聽了“薑峰”如此熟悉的名字，不覺地站下來仔細聽了片刻，隻見那工作人員笑嘻嘻地，總說得沒個正經的事情，可從他話中胡強得到了個重要的信息，他嘴裏麵所說的薑峰，也是在鄉鎮上工作的，並且才上任不久。
“嗬嗬，丫的！你小子升官了，回來必須請我們喝酒。”
那工作人員說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的，完全與剛才那個黑臉包公似的人物判若兩人。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與電話那頭的人極其熟悉，他越談越是高興，竟忘記了把門順便帶上。
等他說得口幹舌燥的工夫，正準備等一會兒倒杯水喝，就見麵前有人遞過來一瓶礦泉水，他抬頭正納悶是誰來了，突然間看到竟然是剛才被趕走的那個小孩，心裏麵挺是生氣，隻見他用手捂著電話的聽懂，怒道。
“不是告訴你快走嘛，怎麽你還自己進來了，快出去。”
胡強也不生氣，緩緩地說道。
“大哥，您先別生氣，剛才我聽你講電話有一會兒了，可不可以問問您，你那朋友是不是叫薑峰？”
那人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道。
“廢話，你自己也說了，你剛才在旁邊都聽到了，是薑峰怎麽地，有何指教。”
胡強見他越加地緊逼過來，心想好歹他也是薑峰的朋友，沒有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兒搞得大家不愉快，所以忙緩和地說道。
“大哥，誤會了。我隻是來確定一下，你可以現在問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胡強的。”
那人半信半疑狠狠地瞪了胡強一眼，他本預將其轟出門外去，可他畢竟是公職人員，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要維護一點形象的，所以他板著臉鬆開了捂著話筒的手，對著那邊的人求證道。
“薑峰，我這兒來了個叫胡強的，說是認識你，是不是真的？”
那人翹著二郎腿，時刻地關注著胡強的動態，隻要薑峰說一句不認識，他就可以用擾亂市場治安的名義，好好地教訓一下這個小家夥，可同時他也怕那小子突然見情況不妙就跑掉，所以將起盯得死死的。
可他講著講著電話，態度就隨之改變了，隻見他最後是笑容滿麵地站了起來，樂嗬嗬地向胡強招了招手。
“來兄弟，薑峰要跟你說句話。”
胡強終於是鬆了一口氣，看來真的是“薑峰”，所以立即就跑過去，拿起電話筒。
“喂，薑哥啊，我是胡強！”
電話那頭亂哄哄的，聽著還有汽笛的聲音，可能他人還在車上。
“嗬嗬，你小子怎麽這麽快就回城裏了，本來還準備到那邊接你到鎮上玩幾天。對了，你那個姐姐的婚禮我沒去參加，實在不好意思，昨天我讓人幫我紅包送過去了。”
“薑哥你太客氣了，你那麽大的領導，還送什麽紅包啊。”
“哈哈，我算哪門子領導，不打緊不打緊的，最近這幾天都是東忙西跑的，連個好覺都沒睡著，整天坐車裏麵閑扯蛋。還有就是那個王喜民工作的事情，我已經跟上頭打過招呼了，由於他沒有參加過工作，對村裏工作不太熟悉，所以先決定讓他當幾天代理村長，等過了年然後再繼續考慮是否讓他上任。不過，那也隻是走個形式罷了，隻要他明白點事兒，那村站就必定還是他的。如果，不是那個盧興旺胡搞亂搞的，估計這輩子他也難從那位置上下來。”
官場的那些事情，還不就如薑峰說的如此，當權者想讓誰上位，就是他們一句話的關係。但，隻要那些小的們，逢年過節別忘記上供，畢竟靠著主子的庇護才登上高位，更要萬分小心地伺候，說不上哪天人家心情不順，就將你從位置上拽下來。
“對了，你到市場去想租攤位幹什麽？你哪個親戚要用啊！”
想必剛才是那人和薑峰說了，不然他是如何知道租攤位的事情，胡強先是歎了口氣，而後才說道。
“嗬嗬，不是我什麽親戚，其實，薑哥你也認識啊。就是王喜民家鄰院的孫寡婦。我見她日子過得不是很困難嘛，琢磨著給她在城裏市場租個攤位，好歹也能混個飽食無憂啊。再說她那兩個孩子，也該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了，再不上學的話日後可不就耽誤了。”
“哦，原來這麽回事。這事你放心，一會兒我跟我哥兒們說一聲，保證幫你弄個好點的地方。對了，他叫周青，是跟我同一年參軍的戰友，關係還算不錯的，你直接就叫他周哥就成，你把電話交給他，我直接跟他說。”
胡強心中竊喜，立即將電話交給了那個叫周青的人。
周青笑著將電話接到手中，聽著對麵的薑峰嘰裏呱啦地說了一通，他連連地點著頭，拍著胸脯道。
“那你放心吧，你的小兄弟，那就跟我的親弟弟一樣，我保證幫你照顧到。”
等他說完，就將電話直接掛斷了。再看那個周青，態度完全轉變，隻見他從桌前的抽屜裏，先取出來一盒煙，很是爽快地遞給了胡強一根，然後搭著他肩膀就將其領了出去。
“走，老弟！周哥領你去看看地方，你要是不滿意的話，咱可以在這個市場隨便選，隻要你相中了，周哥就幫你調換。”
這個家夥轉變如此之快，胡強多少還有點不適應，他笑著開玩笑道。
“周哥，你不是說沒地方了嗎？”
周青尷尬地笑了笑，用力地拍了拍胡強的肩膀道。
“傻老弟，有你周哥在這兒，有你的地方，沒有別人的地方。再說，那人付的也就是一點押金，這都空了大半年了，也不見半個人過來，那人是個外地的，想必是琢磨著耗費太大，也就沒過來。你就先占著地方，咱也犯不著花那些冤枉錢，就在這兒賣，有人問你為啥在那兒，你就告訴他是我親戚，我倒要看看誰敢起毛刺。”
胡強萬沒料想到，薑峰的這個戰友也這麽夠意思，要知道那一個小小的攤位，一年下來也要八九百塊錢，大一點的就要上千，現在平白地就答應給胡強使用，那是需要多少的麵子啊。
“那我就先替我那位沒來的嬸子謝謝周哥了。”
周青忙擺了擺手，不高興地說道。
“你和薑峰是好哥們兒，我和他又是戰友，都是自家兄弟，怎麽還這麽客氣，你要是再這麽說的話，我可就生氣了。對了，你那個嬸子要來賣點什麽東西，是賣菜還是調料品，現在賣調料老賺錢了，我們這市場裏麵有好幾個從外地搞批發的，弄得老大了。”
胡強也沒瞞著周青，慢慢地說道。
“嗯，我想讓她來賣朝鮮鹹菜，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周青見胡強征求自己的意見，可他沒吃過朝鮮鹹菜，很是為難地說道。
“不湊巧老弟，我還沒見過朝鮮鹹菜是啥樣的呢，咱這市場裏麵也沒見有賣的。不過，老弟你那麽精明的人，保準也不會做賠本買賣，一定沒什麽問題。”
胡強笑了笑，道。
“那可就多謝謝周哥你的吉言了。”
兩個人不一會兒工夫就來到了胡強所看中的地方，那地點的確是好，靠近著市場的門口，通風良好不說，顧客進來首先看到的就是這個攤位，而且最主要的是這個攤位的地方夠大，日後弄點什麽副業也夠局勢。
方才那些個跟胡強聊天的幾個賣菜的大嬸，見周青晃晃蕩蕩地過來，都笑嗬嗬地跟他打招呼，等看到胡強和他一起來的時候，都顯得有些驚訝，大概她們都沒想到胡強此刻會順順利利，笑笑嗬嗬地跟著來選地方。
敲定了地方，周青一定要讓胡強中午在他那兒吃飯，說是要吃個小火鍋。胡強以為它要到火鍋城去，占了這麽大的便宜不敢讓他出血，況且今天的事情不湊巧，家裏麵是偷著跑出來的，要是出來的時間長了，搞不好要露餡，所以他立即推辭道。
“周哥，我也就不麻煩了，家裏還有點事兒，改日小弟請你。”
周青見他要走，忙攔道。
“別，別等改日了，咱今天就吃，就在我辦公室，又不去別的地方，就你我倆個，要吃什麽都有。”
“在辦公室？”
胡強驚訝地說道。
周青哈哈一笑道。
“對，我這個差事就有一個好處，吃飯吃菜不用花錢，隔天差五地咱就吃一頓火鍋，我也是就愛這一口。怎麽樣胡強兄弟，陪周哥吃上一頓，咱們好培養培養感情。”
周青幫了這麽大的忙，胡強還真不好推辭，他左思右想了一會兒，說道。
“那成，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周青笑著拍了怕胡強的肩膀道。
“好，這才像個爺們樣，你先到我辦公室做著，我去準備點東西，過會兒我就回來。”
胡強點了點頭，回到了市場的辦公室，他見自己坐著等吃現成的也不是很好，站起來在屋裏晃了一圈，從一個紙盒子裏麵將那火鍋找了出來。您還別說，這周青的一畝三分地，都快成了小型的餐館了，抽屜裏箱子裏到處都能找到一次性的餐筷。
等胡強將吃飯所用的那些東西都整齊地擺放在桌麵上，周青也兩手拎著幾大袋子的東西回來了，胡強忙上前去接，誰知道那袋裏麵的東西那麽沉，差點沒將胳膊給閃了。等將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打開一看裏麵都是已經切好片兒的牛羊肉，還有幾塑料袋新鮮的青菜。
這年頭最難得的就是海鮮了，平原地區的海產不是很豐富，完全是靠運輸過來的，現在這個時候的平均收入也不是很高，所以很少有人能夠吃得起，同時自然海產店生意也不會太好。
以前的確是開過一家海產店，可不到半年的時間就關門大吉了，做生意這東西，完全靠的是敏銳的觀察力和靈活的消息麵，這兩樣缺一不可，少了其中一樣就要賠錢。當然，也不排除那些運氣好到爆的幸運兒，他們不管怎麽做都是賺錢。
現在這個時期吃火鍋，多是用的塑封的那種海鮮料，裏麵也都是蝦爬子，螃蟹之類的，也有單賣貝類的包裝食品。這些都是不屬於海產，都歸納在市場的調料那邊。周青親自出馬采購，自然不會有差的東西，缺斤少兩更是不可能，價格上也是較著非常優惠。
但，這麽一大堆的東西，再優惠也不會多便宜。胡強感覺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不僅來這兒占了人家的便宜，而且還讓周青如此的破費。不過，見他那副樂在其中的表情，似乎他還挺喜歡有人陪著他吃飯的。
“嗬嗬，胡強啊。以後沒什麽事兒，就上你周哥這兒來玩，我這兒成天也沒什麽事兒，有時間就找幾個兄弟打打撲克什麽的，你要常來跟他們也認識認識。”
用電水壺燒了整整一壺的開水，一股腦地都倒進了鍋裏，周青急不可耐地先將肉片和青菜夾了一些扔了進去，而後又放了點蝦爬子和螃蟹，這裏麵的東西都不大，主要也都是借個味道的功效，沒人指望能夠吃到裏麵的肉。
冬天吃火鍋其實最好，圍在火鍋的旁邊，人怎樣也不會冷，胡強吃了一會兒，熱得就把外麵的大衣給脫下來了，兩個人邊吃著火鍋，一邊聊著天。可能，周青覺得這麽吃沒什麽激情，又問了胡強會不會喝酒，胡強也沒瞞著他，就說了一句啤白不忌。
這下可好，他立即就跑到外麵的食雜店去，讓人抬了一整箱的啤酒過來，胡強自詡酒量還算不錯，可也不能這麽搞下去，這滿身酒氣地回家，那豈不是自找沒趣。所以，他事先聲明指能喝五瓶，多了就不成了。
周青這個人很講究，並沒有使勁勸酒，長出來混的都知道這規矩，喝酒要喝好並不是喝多，你說各個都喝得個東倒西歪人事不省，到最後連誰脫了你褲子都不知道，那又是何必呢。
兩個人正才將啤酒啟開，還沒喝到嘴裏呢，市場裏麵就突然出事了，就聽外麵亂哄哄的，有摔東西和罵仗的聲音。周青耳朵挺管事，立即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將抽屜打開拿出一根電警棍來，他隨即對胡強說道。
“兄弟你先慢慢在這兒吃著，外麵大概出事兒了，你可千萬別出去，我去看看就回來。”
說著，沒等胡強回答，他人就早已經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