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難題
中考倒計時第三天。
這天下午星光中學全體初三學生開始放假，不管前世還是後世，在重要考試前期給學生放兩天補休假休息，都是不成文的規定。
但凡經曆過高考，有過那種炎炎烈日之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經曆的人，往後許多年的時間裏，大多數都有過做噩夢夢見自己在考試的時候忘記帶準考證或者文具之類的事情，而往往都會淡忘掉中考的事情。但是，對陳珞而言卻不太一樣，他的性格在初中階段就已經大部分成型，往後幾年甚至是十幾年的時間裏幾乎都沒多少變化，而初中這年中考，之所以印象最深刻，是有兩個人從他生命中離開了。
一個是潘奕，另外一個，則是韓淑芸。
前世不起眼的少年人甚至和她們兩個多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這一世，彼此的命運卻是奇妙的緊緊的聯係到了一起。
對陳珞來說，雖然很慶幸，很感激，但是還有很多感覺是難以言說出來的。
經曆過，失去過，而後失而複得，陳珞自然不會再想失去一次。
……
靠著窗邊，稀薄的陽光透過窗戶外麵的梧桐葉稀稀疏疏的灑落下來，在教室裏留下一團團斑駁的暗影。
陳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伸手支著下巴，一會看看外麵的天光，一會看看教室裏同學們忙碌的身影。
初三最後一學期衝刺階段，幾乎涵蓋了初中以來所學過的全部內容，書本很多，資料和試卷也很多，這些東西目前來看就像是一次性的消費品一般，已經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搬離課桌之後，要麽是去換了錢大吃一頓，要麽是搬回家裏，用一個密碼箱鎖起來，往後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翻看的可能。
這個時間段，不管是學習成績好的還是學習成績差的同學，都隱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三天之後的中考，雖然成為絕大部分人生命中的一道分水嶺，但是這個年齡階段的少年人，還遠遠體會不到高考之後擇校以及擇校之後在大學校園裏渾渾噩噩的那種痛苦，他們努力而單純，所以他們容易快樂。
往前十幾年，處於這個年齡的陳珞和他們一模一樣，但是現在，心境發生變化，就又覺得這原本平淡無奇的一幕，能夠勾起那麽多溫暖的或者是狗血的回憶。
潘奕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將陳珞的東西整理了一遍，見他還在發呆，就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細細碎碎的長發入手感覺極好，揉成一團又極快的散開，就像是這窗外的陽光一般，充滿新鮮的活力。
並排坐在陳珞身邊，潘奕問道：“在想什麽呢？”
陳珞笑笑，將桌子底下潘奕的手握在掌心，感受到她手心的溫度，發現她的存在是真實的而不是自己編織的一個夢幻，心裏滿滿的都是溫暖。
他的另外一隻手指向天空，道：“我在想，十年二十年之後，你是否還會記得初三三班一個叫陳珞的男生？”
雖然和陳珞之間的親昵已經習以為常，但是在教室裏被陳珞抓著手潘奕的臉還是微微的發紅，不假思索的她就道：“當然會記得。”
“哦，為什麽？”陳珞問道。
潘奕眨了眨眼睛，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陳珞笑：“你的想法，我怎麽知道。”
潘奕暗中擰了一下他的胳膊，輕聲抱怨：“呆子。”然後，左看右看，看到沒人注意到他們，很快側過臉去在陳珞臉上親了一下。
閃電一般的動作，陳珞還沒來得及享受那種濡軟的感覺，潘奕的頭就已經收回去了，一本正經的翻著陳珞放在桌子上的一個小本子，但是怎麽看怎麽心虛。
陳珞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攬住潘奕的腰，將她擁抱在懷裏，作勢要吻下去，潘奕用力的一推他，從他的懷抱裏跳出來，跑到了一邊，陳珞“啊”的慘叫了一聲，周圍的同學們則是哄堂大笑起來。
潘奕哪裏會想到陳珞會這麽大膽，幾乎要被嚇壞了，再一聽到同學們的笑聲，那是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把自己給埋了。
可是陳珞卻是沒什麽事一般，一臉平靜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偶爾朝潘奕眨眼的時候，潘奕才會知道他有多麽的頑劣和可惡。
大概是因為馬上就要放假了，接下來考試也未必能分到一個考場，同學們都顯得格外的包容了一些，笑聲並沒有持續多久。
陳珞將潘奕拉到自己的身邊，不再騷擾她，潘奕的臉蛋紅彤彤的，很不好意思卻又想待在陳珞的身邊，很是矛盾。
陳珞拿起自己的圓珠筆，用力的在自己的課桌上寫上潘奕的名字，然後在名字後麵畫了丘比特的箭。
“十年二十年之後，或許那個叫潘奕的女孩子不會記得我了，但是會有人幫我記住你的。”陳珞道。
潘奕不滿，搶過他手裏的圓珠筆，在潘奕的前麵用力寫上陳珞這兩個字，很認真，一筆一劃都寫的很端正，寫完之後，氣鼓鼓的將圓珠筆扔給陳珞，道：“十年二十年之後，那個叫潘奕的女孩子，還是會記得陳珞的。”
“這個算是表白嗎？”陳珞故意問道。
“哼……”
“原來不算。”陳珞假裝失望。
“算。”潘奕咬著貝齒說出這個字，恨不能咬死陳珞的樣子，可是這樣子看在陳珞的眼裏，卻是怎麽看怎麽可愛。
……
在教室裏鬧了一會，天空就逐漸變得黯淡了，教室裏空蕩蕩的，人都已經走光，桌子上的書和試卷什麽的都已經清空，坐在陳珞這個位置上，還能看到操場上有不少人搬著捆綁好的書本費力的往外麵走。
“我們也走吧。”陳珞道。
潘奕點了點頭，問他：“一會夏叔會開車來幫我將書本拿回去，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陳珞搖了搖頭，用準備好的袋子將書全部裝進去，又將潘奕的書本提起來，然後陪同著潘奕緩緩的走出教室。
才出教室，就看到韓淑芸，夏天來了，韓淑芸的打扮雖然偏向於保守，但是看上去還是極為清涼，白色的長裙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盛開著的睡蓮。
看到陳珞和潘奕，韓淑芸笑了笑，問道：“都複習好了嗎？”
“複習好了。”潘奕點了點頭。
韓淑芸又問陳珞：“你呢？”
“應該不差。”陳珞咧嘴笑了笑。
韓淑芸瞪眼：“不許驕傲，中考一定要好好考，不到交卷鈴聲響絕對不能出來。”
陳珞苦笑，卻沒有點頭，韓淑芸就對潘奕道：“你好好的和他說說，中考可是大事。”
潘奕乖巧的點了點頭，在老師麵前，她向來都是乖巧向上的好孩子。
隨後又談了一些考試的時候需要注意的事項，雖然聽起來都是公事公辦，是老師關心學生的那些事，但是以韓淑芸這清淡雅致的性子，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容易。
潘奕有看到韓淑芸的眼睛在和陳珞對上的時候會有些微的飄忽，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並不明顯，但是潘奕還是敏感的捕捉到了。
而後，潘奕發現自己再也沒辦法集中注意力聽韓淑芸說話，後麵說什麽都沒聽進去了，一直到陳珞拉著她走，她才發現韓淑芸已經離開了。
削瘦的背影映在眼簾之中，卻並不是那種竹竿一般的瘦，有著成熟女人的恬美風韻，這種風韻，潘奕暫時還不能理解，卻也覺得看在眼裏很漂亮很美麗。
“韓老師對你很好。”潘奕道。
陳珞笑道：“韓老師一直很好。”
潘奕不清楚陳珞是不是在故意回避話題，抿了抿唇，沒再說這個話題了。
校門口有人開著車在收廢紙，陳珞隨手將自己的書本放在秤上稱了一下，二十多斤，賣了十多塊錢，然後小跑著買了兩個冰欺淩回來，一個給潘奕，另外一個自己拿在手裏吃。
等了一會，老夏開了車過來，卻不是那輛掛市政府車牌的奧迪，而是一輛普通的帕薩特，大概是顧忌影響。
老夏招呼潘奕上車，潘奕有些猶豫，咬著嘴唇好一會才問陳珞：“陳珞，這次你一定要考上雲山市的中考狀元好嗎？”
大熱天的吃冰欺淩，陳珞正舒服著呢，一聽這話就咬住了舌頭，“嘶”的呻~吟了一聲，捂住腮幫子道：“會不會難度太高？”
潘奕握著拳頭朝他揮手，霸道的道：“我才不管你，一定要考上，我知道你能行的。”說完，拉開車子的門鑽了進去。
老夏在車子裏意味深長的看陳珞一眼，開著車子緩緩離開。
陳珞將冰激淩整個的塞進嘴裏，大口大口的咀嚼著，好似一點都感覺不到凍一般。
雲山市中考狀元，這應該不是潘奕的要求，而是柳樺或者潘東明的條件吧。
雖然中考沒高考那麽大的影響力，但是中考的人數實際上並不少，雲山市差不多也有二十來萬的中考生，要在二十萬人中脫穎而出，難度不可謂不大。
還真是給他出了一道難題啊，偏偏，他除了接受之外，再也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