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小混蛋和老混蛋
陳珞站在台上，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輕輕的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戲謔的笑。
待台上的嘩然之聲過去之後，陳珞才再度緩緩開口：“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老師和家長就讓我們要樹立一個正確的目標，完善自己人生的意義，而不少宏篇大作之中，也洋洋灑灑的花費數十萬數百萬的字數來闡述人生的意義對人的一生的影響，可是真的，人生的意義可以歸納概括總結嗎？”
輕輕的搖了搖頭，陳珞繼續道：“自然是不能的。”
“人們常說，我有一個夢想，我長大後要當醫生當科學家當老師，可是這個夢想卻是隨著年齡的發展而漸漸的變得暗淡無光甚至變得無關緊要？所謂的為國為家為人民，有多少人能夠將這種偉大的節操堅持到底？”
“正如馬克思所說，在任何情況下，個人總是以自己出發的，對於各個個人來說，出發點總是他們自己，任何人如果不同時為了自己的某種需要和為了這種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麽也不能做。所以，我們都很自私，我們並不偉大。”
如果說陳珞一開始點題的那一句“人生沒有意義”本就是一枚重磅炸彈扔到人群中刻意引起眾人的恐慌的話，這一段話，則是直接將炸彈點燃。
“嘶——”
無數人倒吸冷氣的聲音傳來，學生們家長們老師們麵麵相覷，臉上有狐疑有動搖有深省有不屑。
潘奕原本還有些擔心陳珞大放厥詞，此時卻是眼中異彩連連，暗中，她的拳頭緊緊的握了握，早就知道陳珞會給人帶來驚喜和震撼的，看著身旁柳樺眉頭緊鎖，若有所思的模樣，潘奕心想，這樣子，應該可以讓母親對陳珞的態度稍有改觀了吧？
此時，操場上除了倒吸冷氣和輕聲的討論之聲之外，卻是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出言打斷陳珞的話。
他站在高台上，身形不偉岸不高大，但是卻有著一種如磐石一般的無可撼動的感覺。
台下，曹冬梅悄然擦拭著眼角的淚水，這一刻，她終於徹底明白過來，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不能再將陳珞當成小孩子看了……而正是因為這個感觸，這之後關於連鎖店的發展，關於文具店工廠，上下遊發展渠道的管製，曹冬梅幾乎是無條件的信任陳珞，直至幾年之後，當陳珞的商業帝國初具模型，曹冬梅才驚覺自己當初是做了一個如何英明的決定。
“我覺得，人生對於普通人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們大部分家長和老師都將人生想的太沉重太妖魔化，憑空給孩子們增加了無形的枷鎖和負擔，但是，我們既不是愛因斯塔你，也不是成吉思汗，世界根本不可能因為我們而改變什麽？我們背負那麽沉重的人生，到底是為了什麽？”
“人生本來是沒有意義的，人生的意義需要我們去賦予。我們隻有把我們對生命的熱愛以及激情以及等等，注入到我們的人生中，我們的人生才會顯出意義。”
“一個哲學家曾這樣說過，人生兩大悲劇，一是得不到一生中最想得到的，二是得到了一生中最想得到的。人生最大的意義價值就是歡樂，幸福。”
“人活著要有意義的話就要有自己的原則，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目標，要執著，要堅持，要努力，但是這一切，原本都是不能期待和安排的。”
“好了，我的演講結束了，謝謝大家。”陳珞微微躬身，從台上走了下來。
台下，掌聲如雷鳴一般的響起，就連幾個對陳珞的觀點不太認同的老師也跟著鼓起掌來。
在台上的情緒太過激動，下了台之後，陳珞反而變得沉默不少，麵無表情的走到曹冬梅身邊坐下，輕輕的籲了口氣。
而在前方不遠處，當潘奕很努力的扭過脖子往陳珞這邊看的時候，柳樺的眉頭卻是擰的更緊了。
這是在公然向她宣戰嗎？
所謂信念、理想、目標，不能期待和安排，難道不是在暗中嘲諷她對潘奕的約束太多？
驚詫於少年人的大膽，柳樺的嘴角微微的抽了抽，旋即，也轉頭朝陳珞這邊看來。
陳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頭微微的低著，神色之間一片安寧，似乎剛才的一番演講耗費了全部的力氣一般……此刻的他，看上去才像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模樣，而在高台上的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完美的節奏和詮釋，誰能將他當成一個孩子。
似乎些微的意識到了潘東明在某些方麵對陳珞的評價以及老校長堅持讓她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這次動員大會的目的。
想到這裏，柳樺抬頭往台上的老校長看去，老校長臉上掛著慈祥寬容的微笑，將近七十歲的年紀，絲毫看不出當年叱吒風雲縱橫疆場的痕跡，隻是柳樺非常清楚，老校長身上蘊含著怎麽樣的能量。
連老校長都看重的人？會是一個庸才嗎？難道真的是自己看錯了？柳樺心想。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就被她掐斷，所謂三歲看老，這世上的少年天才難道還少了嗎？可是最終能成大器的又有幾個？
因為工作的性質，柳樺見過太多少年天才的隕落，就算是僥幸不隕落，其成就也是相當的有限。更何況陳珞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出身，開著一個勉強維持溫飽水平的文具店，起點太低，就算是他今後能有所成就，又能高到哪裏去？
“如果以為大放厥詞一番就能讓我刮目相看，未免太幼稚太天真了點。”柳樺在心裏冷冷的道，“陳珞，既然你選擇宣戰，希望你不要敗退的太快，我倒是想看看，所謂的天才，到底能折騰出什麽浪花來。”
接下來又有幾個優秀的學生代表上台演講，隻是有陳珞珠玉在前，他們都顯得太過暗淡無光了點，演講完畢，由副校長講了講擇校的問題，然後大會解散。
下午初三學生放假，大會解散之後，學生們就陸陸續續的出校，應陳珞的要求，文具店又招收了兩個新員工，雖然有小米帶著，但是曹冬梅還是不放心，一散會就扔下陳珞走了。
陳珞看著潘奕被柳樺帶走，看著潘奕無比期待的眼神，淡淡的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話，潘奕咬了咬嘴唇，對他做了一個安心的手勢，很快沒入人群之中。
“一起吃飯吧。”韓淑芸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在陳珞耳邊道。估計是因為陳珞那一句我們愛你的緣故，她的表情不是很自然。
陳珞看著她笑了笑：“是韓老師自己做的飯？”
韓淑芸瞪眼，沒好氣的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陳珞笑道：“怎麽，我做了什麽錯事嗎？”
“你說呢？”韓淑芸腹誹不已，自己在一所中學教學本來就太顯眼了，現在又被陳珞一番話推上輿論巔峰，看樣子這短暫的教學生涯真的維持不久了。
韓淑芸心裏清楚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和陳珞保持一點距離，可是在台上看到陳珞下來滿臉心事的模樣，不知道怎麽的還是走了過來。
“應該，沒有吧。”陳珞無辜的聳了聳肩。
肩膀，卻是隨之被一隻粗厚的大手拍了拍：“陳珞，我們談談。”竟是老校長來了。
陳珞沒想到居然驚動了這尊大神，呆愕了一下，點了點頭。
老校長道：“跟我走，去我的辦公室。”
陳珞再度點頭，一老一少，兩個人慢慢的往校長辦公室走去。
韓淑芸看著二人老少交好的模樣，滿頭霧水，陳珞什麽時候和老校長的關係這麽好了？
而且，為什麽老校長剛才看她和陳珞的眼神那麽的曖昧和意味深長？
該不會是被看出什麽了吧？想到這裏，韓淑芸素來淡然的一顆心，微微的掀起了一點漣漪。
校長辦公室，老校長坐在辦公椅上，笑眯眯的看著陳珞。
陳珞被他看的頭皮發麻，不自在的扭動了一下屁股，看到旁邊有飲水機，過去倒了兩杯熱水，一杯給老校長，一杯給自己。
老校長拿出一包煙，給自己抖出一根，看陳珞一眼，問道：“要不要。”
“額……”陳珞滿頭黑線。
“剛才不是膽子很大嗎？”老校長戲謔的道。
陳珞苦笑：“老校長，我那是趕鴨子上架，迫不得已而為之。”
“那麽現在呢？”
“我隻是一個初三的學生而已。”陳珞無辜的道。
“真不抽？”老校長誘惑一般的道。
陳珞嘴角微微一抽，道：“那就來一根吧。”
老校長這下笑的更加燦爛，將煙盒扔給他，陳珞抖出一根，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先給老校長點燃，然後再給自己打火。
老校長美滋滋的抽了一口，舒服的吐出一口煙圈，陳珞有樣學樣，動作老練，吐出來的煙圈比老校長這個老煙槍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校長的眉毛微微一掀：“經常抽。”
“偶爾。”
“啪……”老校長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對著陳珞咆哮著：“你這個小混蛋，小小年紀不學好就抽煙，長大還了得。”
陳珞無語，“老校長，煙是你給我的，我是小混蛋，那你豈不是唆使學生學壞的老混蛋？”
老校長微微一愣，旋即大笑起來：“好啊你，居然連我都敢罵？”
“為老不尊，罵了就罵了。”
“不怕我開除你？”老校長威脅道。
“不怕，因為你舍不得。”陳珞淡淡的道。
老校長瞪大眼睛看著陳珞，似乎想要看清楚他是否真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不然他怎麽可能在自己麵前這麽鎮定和淡然。
末了，輕聲的籲了口氣：“好吧，被你說中了，的確是舍不得，你這個小混蛋。”
“老混蛋。”咬了咬牙，陳珞再度回敬了一句。
一老一少相視一眼，齊聲大笑起來。